第四十六章 紅林之墓

「這裡是...墳地？」

昏暗的月色下，出現在眼前的景色很熟悉，佈滿藤蔓的井口被厚重的花崗岩蓋上，簡陋的極其淒涼的石廟。

「妳知道這？」走在前頭的夏月有驚訝。

「只聽過這是一座墳而已。...伊洲的秘密可真多。」收手摸了一下懷中冰冷的小動物，緋瞳盡是不捨的憐憫。

妳的存在也是個秘密。

「難道英格就沒有祕密嗎？」突然想到了什麼，少年轉過頭：「妳的存在對整個英格而言才是最大的秘密吧。」翠綠的碧瞳透著複雜的情緒，那是一股渴望卻又必須壓抑的慾望，令人心疼的落寞。

靜留沒有回應，保持沉默跟在夏月的身後。所謂秘密其實就是不能被知道的真相罷了，毫無價值可言的真相。

「把夏樹放在井口的石板上吧。」

雖說疑惑，但靜留還是照做了，是關夏樹的生命，靜留相信夏月，相信這個已經違背常理，無可救藥愛上自己姐姐的少年。

將小狼放置於花崗岩上後，夏月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個見骨的血口，嘩啦嘩啦的鮮血灑在夏樹嬌小的身軀上，銀藍色的毛皮被染成暗紅色，桂花的香氣從紅色的血液中飄散出。

「這其實就是夏目的墓地。」將小狼全染紅後，凝聚靈氣的右手掌在夏樹的身上畫了個圈，紅色的血液發出銀白色的光芒，纏繞在井口的藤蔓也發出了銀白色的亮光，照亮了漆黑的樹林，就像是星崖裡的星藤，美得如同閃爍的鑽石。

收回右手，冒著冷汗，夏月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剩下的只要等待，覆蓋在整座伊洲的結界都會轉為夏樹的靈力，這樣...就能再見到她了。」

明白情況後，靜留鬆了口氣，也放鬆身子坐在草皮上等待；「為什麼你會知道？這口井的事恐怕連火鳳族長都未必知道。」 憔悴的碧綠出神的望著被微光覆蓋的小狼，重重地嘆了口氣，隨之，視線也開始模糊了起來：「夏目是我母親的哥哥，也是我父親摯友，不...因該是說崇尚的男人吧。」

趁著夜晚，一道黑影穿越星崖的迷宮，悄悄的潛入了寧靜的伊洲。正當黑影因日夜趕路感到疲憊不堪，想找個隱密的樹叢落腳之時，一個聲音很突然的從背後響起：「大哥？」

被稱為大哥的男人嚇了一大跳，轉過身看清來人的面容後才放下緊繃的神經：「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朝著少年的身後探出頭瞧了幾眼：「只有你嗎？」

嘆了口氣，少年沉重的點了個頭：「對，我相信大哥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能避開結界進到伊洲只有越過星崖的辦法而已。」垂下頭顱，少年實在不忍心看見自己的大哥如此狼狽的模樣：「我...我每晚都在這裡等你。」

男人知道自己讓親如手足的弟弟失望了，心情也是很沉重：「讓你失望了，很抱歉。......但...也許妖族換了首領也是好事，畢竟靈狼族所統治的伊洲早已日漸衰退了。」

聽到這句話，少年退去了對摯友的憐憫心，換來的是滿腔的憤怒：「你是夏目，是靈狼族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是族長的驕傲，是未來的靈狼族族長，也是未來的妖族首領！我不許你說這種自甘墮落的話！」少年的口氣越發越激動。

「那又如何？這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無法控制凶狼的我跟災禍有什麼不同。」夏目的口吻也漸漸有了不悅。

過多的期待往往伴隨巨大的風險，當期待與現實相違背之時，跌落谷底的傷會疼的讓人生不如死。既然自己已經摔了遍體麟傷，為何周遭的人還要責怪自己？讓你們失望是我的錯嗎？這明明是你們擅自對我的期望。

「大哥我相信你可以的，只要努力，你一定能控制凶狼的力量，從火鳳那把首領的位置奪回來。」把怒氣壓下，少年相信只要好言相勸，夏目一定不會辜負自己的期待，因為那男人可是自己從小就引以為榮的兄長：「你回伊洲不就是為了這個。」

少年期待的目光閃爍的令夏目感到煩悶，但捫心自問了一番，卻陷入了迷茫：「不知道.......回過神來，我就在這了。」真殘酷，這個國家恨不得我離開，但我的一切卻都還留在這。

「很晚了，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暫時在這靜一靜，別告訴任何人我回來的事，拜託了。」昔日炯炯有神的碧綠如今卻顯得脆弱。

「就連沙江子，甚至是倪瑛都不相讓她們知道嗎？」

「沙江子這孩子很優秀，她比我更適合成為族長。」伸手拍著少年的肩膀：「沙江子就麻煩你照顧了。...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拖累她。」

「不用你說，我會的。」因為夏目的話語，紅暈染紅了少年的臉蛋，但很快就退去：「倪瑛呢？你不去見她嗎？...雖然她已嫁為人婦了。」

夏目搖搖頭：「沒關係，已經都無所謂了。」雖然過去的自己真的很愛倪瑛，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自己很輕鬆，一切都只覺得無所謂了。

眼前的男人眼神很空，卻也帶著滿足。少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只覺得現在的夏目好陌生，心底居然浮現出不安的恐懼：「你在外面遇到了什麼？」

想起在英格的事，空洞的雙眼居然不自覺的彎出了溫柔的弧度：「下次再同你說，先回去吧。」

明白此時的夏目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少年識相的離去。

深夜越深，氣溫也隨之更加寒冷，如同夏目的心，越來越冰冷。

「從那天起，父親可說是幾乎每夜都到紅林找夏目，夏目也將自己在英格的所見所聞全都告訴父親，父親說，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碧綠看著靜留，低沉的說道：「就連妳是因為艾茵與其兄長**而產下的孩子的事夏目都知道。」

赤眸先是瞪大了雙眼，隨後黯淡了下來：「看來秘密這東西是很難被保守的。」回憶起孤獨的孩童時代，嘴角揚起的事無奈的微笑，看來這種事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沒那麼在乎了：「在凡亞的宅邸早就在流傳了，大家表面裝作無此事，私下舌根嚼的可嚴重了。...畢竟這可是女王最不想讓他人知道的汙點。」

一陣寒風吹過，散開了雲霧，使得月色更加清晰。

汙點......是嗎？...確實:「後來某一天，夏目消失了。...但他的氣息依舊在這片國土上，更正確的說法是，他的靈氣壟罩了整個伊洲，將伊洲原本殘破的結界給修補好了。」

「自此之後，雖然妖族的首領並非靈狼族，但守護伊洲的結界必定是靈狼族，而且還得是夏目的血脈才行，唯有夏目的血脈才有辦法控制夏目的靈力形成的結界。......還有就是。」站起身，夏月搖搖晃晃的走近石板同時，靜留也趕緊起身上前：「只有夏目的血脈才可以操縱夏目的靈力。」語畢，少年吐出了一顆與夏樹一模一樣的珠子，將珠子放入雛狼的口中。

覆蓋於伊洲的靈力因為夏月的操弄全部流向了夏樹的體內，石板上，原本冰冷的肉體有了溫度，也有了心跳，只是還處於虛弱狀態的肉體目前還在沉睡，等到自我修復完後才能進行人型的轉變。

「夏樹！！」見到石板上的雛狼又有了生命的跡象，女人趕緊將夏樹抱在懷裡，紅腫的眼眶又溢出了灼熱的淚水，只是這次不是難過，而是喜悅。

躺臥在石井邊，夏月用盡自身最後的力氣開口：「夏樹...就...拜託妳...了。」闔上雙眼，夏月成了與夏樹同個模樣後便沉沉的睡去，只是少了呼吸，也少了心跳。

夏目失蹤後沒多久，夏月的父親在紅林的井內發現了夏目的遺體，乾枯的遺體在井的深處生了根，體內的靈珠透過連接在地上的樹根將靈力持續導入這片國土之中。

少年傷痛欲絕，望著屍體嚎啕大哭了許久，少年將一切歸咎於弱小，就是因為不夠強大，人才會失去重要的東西。

清醒後的少年想要為自己敬愛的大哥造一座墓地，但這裡不是靈狼族的領地，無法在墓碑上刻下名子，對於其他妖族而言，夏目是不能出現在伊洲的存在，被其他人發現，說不定會將其屍體丟棄於國境之外。無可奈何之下，少年只能用笨重的花崗岩將井口覆蓋，造出像是石廟的簡陋墓碑，經過數年的時間這座簡陋的石廟也成了謎一般的小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