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宗罪

作者:killkill
更新时间:2017-08-12 16:14
点击: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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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自己有罪,但不确定是否需要救赎。






她那时候不爱我,没有现在这么爱。公演结束,我走在她身后,看着陈佳莹勾住她的脖子,凑在她耳边讲话。她歪过头听着,乖顺如初生羔羊。我加快几步走过她们身边,她叫住我,一声客气的朵子姐。朵子姐,朵子酱,状似亲昵的疏离感,在我们之间竖起一堵礼节性的高墙。连朋友都不是,偏偏心里还奢求些什么。






我早已万劫不复,幸好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她只当我是同事而已,我却拼尽全力想将她了解透彻。我靠近她,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拖上孙芮在场以免太过尴尬,最终换来一句好朋友一起加油。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线就划在那里,我一度以为自己永远跨不过去。也是很滑稽,我幻想过无数种我们熟识起来的方式,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靠食物引诱。






我说请她吃日料时她没有拒绝。我想如果她和陈佳莹能一起吃三文鱼,那么同我也可以。她的手撩起过的浮世绘幕帘,轻轻垂落在我的肩上。我们走进两个人的包间时,我庆幸这里店面狭小,理所当然地容不下第三个人存在。第一次面对面同桌共食,我介绍起最出名的刺身拼盘时声音都在发颤,她没有留意,自顾自发笑。我也带过万丽娜和龚诗淇一起吃饭,无人像她那样,抬一下眼就让我紧张到手心出汗。抿下梅子酒苏打水时她舔了舔沾湿的嘴唇,我就此失语,咽喉里长出纠缠的水草。




要不以后我再带你吃日料吧。




考虑到她的防备心,这句话比起邀请,更像是诱拐。日后回想,多么可耻,竟沦落到用这种手段来换短暂共处时间。彼时喜悦冲昏头脑,我哪顾得及嘲笑自己。她全然不觉我心底颤抖的期冀,只是欢欣地点头说好。平成屋、九井、酒吞,来日方长,一家家吃过去。青花鱼、牡丹虾、芥末章鱼,她终于夸我是美食家。去过那么多餐厅,试过那么多美味,仿佛就只为迎她这一句轻飘飘的称赞。








三年后她终于回赠我一个蛋糕。






我拿到它的时候,她站在我们房间的门口,蛋糕抱在怀里太久,已被体温融化。巧克力片溃不成军,奶油糊成一团。其实那天我已经很饱,她逼着我尝了一口,甜得太不真实;像是一觉醒来,恍然发觉自己已经站在过去可望不可即的梦里了。








那时的冬天远比现在更漫长。天太冷,回到室内时,手指解冻般疼痛。四个人的《暴风雨之夜》,我是她的三分之一。我们在舞蹈室里通宵排练,坐在地板上等窗外天光亮起。她中途小睡,醒来时揉揉惺忪眼皮,问我困不困……我怎么会回答困。鬼迷心窍,莫过于此。我少睡一分一秒,都可以偷偷多看她几眼。






后来她哭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完了。彻彻底底。我沦陷得太早,太轻巧,她根本察觉不到。她哽咽着说我们从没跳过完整的《暴风雨之夜》,我竟会比自己伤心时更难过。眼泪是带有热度的,淌在我的手背上,灼出一个看不见的伤痕。






我自作主张把房间里的两张床拼在一起。也不知为什么,晚上心一横,竟然敢去邀请她,与我和万丽娜同睡。关上灯以后我立刻就后悔了,四下寂静,三个人的呼吸声太过明显。一侧是娜娜,一侧是她。我不敢动,身体僵直,光是意识到她睡在身边,就让我的胃也紧张得痉挛起来。她倒是安然自得地翻身,突然就与我面对面。我往后躲了一下,后背又靠到万丽娜的手臂。我们之间隔着抱枕的距离,她看着我,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我咽了下口水,问她怎么了,她说,我觉得这张床的床板好像坏掉了,睡着一路往下滑。那你就靠过来一点,不要掉下去。她抱着被子移动,温暖的气息逐寸贴近。






我心烦意乱。








一周后我剪了短发,换来她一句好像N队男朋友的感叹。高中时就是这个发型。我如实回答,她不信,我翻出许久不用的社交网站帐号,找旧照给她看。她看了半天,大笑,招呼其他人一同看我照片,我有些尴尬,起先想藏起手机,想了想,干脆大大方方公示。看不出来啊你。她说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只是笑。她看不出来的事情多得很,岂止这一件。






我知道她穿三十六码的鞋子,害羞时会笑起来掩饰,吃芥末会辣出眼泪,害怕蚯蚓和青蛙,泪点低得吓人,吵架总是不肯先道歉。




她知道我远不如我知道她那么多。






比如说,她就不知道我喜欢她。喜欢她的时候我二十一岁。二十一岁,多么庆幸。要是十六七岁,喜欢一个人,大概会为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失眠整夜。而今我二十一岁,年岁没有白长,哪怕心尖暗涌次次翻滚,都能安安静静强压下去,若无其事贴近她身畔。




她身边有陈佳莹。




那时我带着一点绝望,心想,终有一日她会看着我。








又过一周,她约我一起去蒸桑拿。我受宠若惊,心脏都在发颤;从别处听说原来是她和陈家莹冷战了,反而安定下来。




上舞蹈课时她突然低声叫我名字,指着角落说有UFO,我茫然间回过头去,被她轻轻敲了一下脑袋。随后她开始笑我的轻信,笑得差点蹲在地上。我无可奈何看着她。她还在笑……我很好骗的,对,你说什么我都信。




她偏偏不说话了。




我以为我开始接近她了,她又突如其来,跑去剪了短发。看见她时我很吃惊,问她为什么剪头发了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她扬起眉毛,为什么要告诉你?是啊,为什么要告诉我。要怪也是怪我,熟稔到有了错觉,以为可以开始过问她的一举一动。








开闭大组阁的晚上,我梦见了乌梅酱……和她。梦里见到她的时候,我想我大概病入膏肓了。她不笑,不说话,远远地站在另一个角落,不过来牵我的手。太残忍,明知道都是假的,都不肯我做个好梦。






我还能再忍,我还能再等。










有段时间,我喜欢钻在她衣柜里不出来,她也不赶我走,只当我是怪人,带着无奈的纵容。倘若我得了幽闭空间迷恋症,一定是因为柜子里弥漫着她衣服上的味道,熟悉又安心。隔着门板,孙芮叩衣柜的门,开玩笑问我什么时候才准备出柜……话没说完自己笑出声,她也笑起来。






那期间我做过一件很疯狂的小事。我看到她中午发微博说想吃日料,那时我正好在回中心的路上,绕路跑了三家店,买到可以外带的三文鱼刺身,怕地铁太慢,影响口感,打车赶回去。司机一边踩油门一边问我,是不是有急事。我点头说是,是,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匆匆把三文鱼放进冰箱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行为简直荒谬。冷静下来后我想,还是晚了,万一她这个时候已经吃过饭了呢。一个人穿过走廊去敲她门说我给你送三文鱼实在太尴尬……我最终在群里等了半天,看到她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说了一句好饿,才漫不经心丢出一句,我房间里有三文鱼噢,你要不要来。




她来了,还带着孙芮。




打开冰箱,她满心喜悦,感叹刚想吃三文鱼的时候就能吃到真是巧。我笑着附和,是很巧啊,还不快感谢我。








半年后这种事情再度重演,只是那时我房间里的确是刚好有面包剩下。深夜里她在Ins上回我说饿,又不愿走长路到我房间拿面包——毕竟面包诱惑力就是不如三文鱼——我就说,反正我也闲着没事,给你送过来好了。






我把画到一半的图匆匆保存了一下,冲到浴室洗了把脸,就抓着面包出门去。万丽娜在我身后不满地嘀咕,又是大哥啊?我想我的室友那时已有所察觉。我心怀愧疚,可是毫无办法。






当时察觉到的还有另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李艺彤。










李艺彤这个人……我对她的感觉很复杂。自己大大咧咧,对别人的事情却过于敏锐。我问李艺彤为什么热衷于欺负大哥的时候,她笑着跟我说,因为她发现她有着和表面上不一样的性格,欺负起来很好玩。这回答让我有一种挫败感,我小心翼翼观察良久,李艺彤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得出同样结论。再一次被李艺彤吓到,是在某场《逆流而上》的公演,李艺彤在MC里又调戏了她,事后在后台拍拍我肩膀,压低声音说没事,我知道你喜欢露底,我会有分寸的时候。那一刻我笑着打个哈哈,回过神时手心里已是一片冷汗。






后来有一天,我们一起去梅奔,李艺彤在路上又跟我说起她的事,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虽然别人总是说你和她之间,她的独占欲太强,总是说你和野泡芙出去玩什么的……但我觉得,其实你才是那个恨不能从头到脚独占陆婷的人。不过是性格不同,表现得比较隐忍罢了。






李艺彤说完就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问我说得对不对。






我当时撑着伞的手,忍不住握紧了一下伞柄。真的,脑海里跑出第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是现在杀人灭口也许还来得及。深吸一口气才慢慢缓过来,我带着点报复意味,在李艺彤耳边说,对对对,你要是在对那个谁的事情上也这么用心,也就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她苦笑,我用心了啊……




只不过不是所有用心良苦,都一定会有好结果。




此前我从未见过李艺彤这副落寞表情。这时才觉得自己不该……不该因为她戳到我小小痛处,就去揭她伤疤。这个人二月时就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小动物,一个人在房间里舔伤口,出来后已经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疗伤的速度太快,几乎让人忘了她也会痛。




我只好安慰她说会有的。




李艺彤昂起下巴,说,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运气那么好。






我说,哪有那么多运气,只有人为的巧合。我拍拍李艺彤肩膀,像她当初拍我肩膀一样。你看,纵使想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也要装得像是举手之劳,只怕她看到我血淋淋心意,觉得太有压力。




我看起来没那么认真,她也就不会害怕我入戏太深。




说真的,我们在台上的这一行,最忌讳的……莫过于在不该认真的时候认真了。千般动心,万种深情,都不如一句玩笑带过;讨好了底下看客,也不必伤自己心。






她沉默了一下,小声说,道理我都懂啊。






李艺彤忍着眼泪的时候,分明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我心软了,摸摸她的头以示对小朋友的安慰,她居然死皮厚脸地蹭上来,说朵聚聚果然没看错你求抱大腿求带……这个人的疗伤速度和脸皮厚度,都值得惊叹。










四月时她深夜发烧,我陪她去医院,看着她坐在急诊室外面的椅子上,病恹恹地歪倒着,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口罩遮住苍白的脸。她为了准备新公演耗尽全力,Unit曲里她和陈佳莹再度同组。






如果你拥抱我。抱抱这首歌,大家都知道,开闭里出了名的小黄歌。我看着她换上我一针一线手工缝出的演出服。我拿在手里的蕾丝腿环,她接过去戴在大腿上,这举动本应暧昧至极,她却毫无察觉。她上台去,脖颈项圈上系着土星环,若有似无紧贴着皮肤,锁骨下方一层薄汗,在灯光下闪着光。有一次我站在山顶上看她,明知跳这首歌时白衬衫滑落肩头是定番,不值得太多惊叹,还是忍不住屏住片刻呼吸。




她是……真的好看,我不得不承认。长发好看,短发好看,笑起来好看,皱起眉好看,哪怕生气时亦好看得让人心动。趁她不在时,我曾在台上故意嘲笑她那句长发短发总相宜的Catch Phrase,说这个人太不要脸,回想起来,带着点小学生欺负自己喜欢的人般的幼稚。喜欢啊。那些说出口都觉得可耻的喜欢。喜欢就应该是这么肤浅的事情,而爱一个人竟然也可以是重罪。




爱谁也好,偏偏爱上和自己一样的女孩子;她不爱我,理所当然的不爱。朝夕相处,都是浅而缓慢的折磨。










她盯住手机屏幕的时候,眼帘下垂,半遮半掩的眼神,看起来有种深情的错觉。




那时她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壳,黑底上粉色的LISA字样,我装作无意地一问,果然是出自陈佳莹的手。我咽下失落,夸她设计得好看,她笑得得意,一副被宠坏也不自知的样子。DIY可不止是好玩而已,繁复手工底下都是绵密心意……只是陈佳莹自己不说出来,我又何苦替她说破。




我也何苦替自己说破。




一年后我终于找到借口劝她换一个手机壳,她选了印着恶灵退散字样的手机壳,不枉我夜半伴着风吹窗帘声给她讲鬼故事。是不止一次想过偷偷扔掉她这个旧的手机壳,但是顾虑到她念旧,一定会对我生气,才止住念头。事到如今,这种心情早已与嫉妒无关。过去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想着的是,要多努力,才能一点点从你的生命里置换掉另一个人的位置。








如果你也能看着我,我也很好的。








八月时生病发烧的人换成我,打开手机看到她连着几条未接来电。如果我时不时会有一种她也喜欢我的错觉,那么没有任何一刻,比当时更加强烈。虽然也疑心她只是回报我当初的照顾,但是被这个人抓着喝水吃药时,依旧差点感动到流下眼泪。






那时我已经开始习惯对她撒娇,故意拖腔拖调地说话,她说好恶心,却没有走开。






公司安排我们去看开闭的东京巨蛋演唱会,如此大事件,带着病也要赶过去。临行前她督促我带药带护照,还是出了岔子,被她掐着脖子斥责是笨蛋。她关心起人来,原来是这样别扭的方式,我终于知晓。连着三天的演唱会,热情一日比一日高涨。某一首歌的间歇,她也许是累了,头一歪就靠在我肩头;全场call声沸反盈天,不及那一刻心跳声热烈。






回来的前一天清晨,我们去了日枝神社。她一笔一划,在绘马上写下祝愿。我看了一眼,愿望里并没有我。我把自己的绘马挂了上去,挡住不让她看,她放弃努力,就把她的那块绘马,叠在我的上面。手放下来,风吹过去,两块绘马轻轻碰撞。她站在那里,日光映照得她轮廓也温柔几分,回过头对我笑,说祝我们的愿望今年都一起实现。我想我那时已经找到坚持在团里的理由。






我们泡在酒店同一个浴缸里,共享一小片温热的海洋。无意间擦到对方的小腿,脸上已经滚烫,只好钻进水里。她笑得愉快又恶劣,欺身过来对我小声说话,已是吃准我注定离不开她。




逃不掉,避不开,一败涂地,还未开始已成定局。




这一年我二十二岁。二十二岁,当偶像年纪已经太大,爱一个人却太缺经验。一年过去,依旧被她一句玩笑话困住,就此动弹不能。她甚至都不用主动示好,我已经宣告投降。后来我们吵架,吵到最后,她不许我走,不许我放弃,不许我做一点远离的努力……她任性得不近人情,我只能甘之如饴。






我用了太长时间,才和她吃同一杯圣代,坐到她身边位置,拍照时不经意地搭上一只手。其后换穿彼此衣服,开始接受队友的起哄声。她生日公演时穿的红色毛毛坎肩,套在我的玩偶熊上,李艺彤有天看见,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眼。






她只是远远伸出一只手,我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去抓,怎么敢抓不紧。










年初时,我和她同游北京,算是了却多年心愿。游街转巷,吃糖葫芦,回过身时她对着我笑,按下手机快门。只是这天晚上,她突然拉着我说想听睡前小故事。平时陈佳莹会给我讲的。这个名字再次从她口中说出,我下意识皱了眉头。






为什么我要给你讲啊。




你会的。




凭什么啊。




她歪着头,想了想,说,凭你爱我。






她竟然傲慢至此。




我瞪大眼,不做声。还能说些什么?是我先拱手把心交到她手上,料到日后必会因此担惊受怕。后来她对着镜头作势要强吻我,我也由着她闹,心知分寸完全不在我,只是视她心情起伏而定。再多傲慢,也无非是被我宠坏的结果。




我说过的,她向来是被宠坏而不自知。




而我乐意……我乐意之至。










今年二月十三日,我接受N队队长任命。她拍下我抱着捧花的照片,在凌晨时分发出微博,好巧不巧,是第二天的二月十四日。什么都不说破,反而是种成全。








三月时我们终于同居。买下杯盆碗盏,床单被套,似乎要把一整个家搬进来;预支那么多未来,只管挥霍眼下时光。




她还没有毕业,迟早会毕业;我还没有毕业,迟早也会毕业。只是我们都不愿意去想那个迟早。昼短夜长,长梦终有尽头。只是……只是,哪怕我明天就不得不毕业了,心里揣着的,依旧是那个想想就愚不可及的一生一世。




可我不愿意对她说出来。




纵使说了,她无非是勾着嘴角,似笑非笑说我傻。




我只好赌,赌没有第二个人,会像我对她那样傻。








那些时间,我曾那么努力贴近她身边;纠缠至今,转眼竟已三年。执念太浓,欲念太浅,攒够多少侥幸,才敢亲一亲面颊和耳垂。我清楚自己有罪,地狱天堂,全在她的眉间。她裸露的后背是一条温柔的河流,凸起的肩胛骨是两座安静的岛屿。吻下去时,混淆了正午和黄昏的分割线,清醒过后,已经躺在整个白昼的对立面。




她的名字压在我的舌尖,是我念不出口的重量。而她一声声念我的名字,连名带姓,每一声都让我继续沉沦。




那枚戒指,试戴时卡在我的食指上,一切尘埃仿佛就此落定。




她那时候不爱我,没有现在这么爱。








何必救赎,当你我已成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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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6798802 在 2017/09/20 22:47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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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宗罪真是看多少遍都不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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