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纱似的弥散开的烟雾之中，隐约可见爵士乐队的身影。深夜的酒吧里没有多少人，灯火阑珊，自由爵士随意的音声回荡在厅内，有人低低抽泣，有人瞑目沉思，除了窃窃私语外再没有其他的杂音。
不巧，我不是那么会欣赏自由爵士乐的人，除了还可以接受之外没其他感想，明明要是换成其它类型的音乐生意会更好些，谁叫店主和奏者都是些兴趣至上的人。
低音提琴手（先说一句那可不是大提琴）快速拨动着琴弦，很明显又在原本简单的旋律外即兴创作了什么，紧接着是号声，钢琴声……交错的乐音无言地诠释着他们心中的“自由”。
有人径直走向我所在的地方，在吧台前坐了下来。真奇怪呐，选了离舞台最远的位置。一般说来，顾客大多是自由爵士乐的狂热粉丝，也就是那么一小撮人，不喜欢演出的话，是根本不会踏进如此隐蔽的店面的。店长是个恶趣味的人，偏偏场所选择了地下，通入的阶梯在我看来竟有些类似地狱之门。
本来，这位客人，就不太像喜欢自由爵士的人。年龄像我同辈的年轻女性,一身白大褂，也不可能是那些找乐子的姑娘。
“威士忌……最贵的那种”
这是点单？对一瞬间愣住的我，她一脸不爽地撩了撩红色的发尾，眼神放佛藐视众生的猫咪，桀骜不驯，对，我家主子就那德行。
“是，请稍等”
回过神的我自然不可能放着工作不管，但是最贵的，拜托你不知道酒吧酒贵么？还是说你家土豪？
叹了口气，我来回瞅了瞅几个牌子，最贵的档次也有几种，选哪一种好呢……黑方，芝华士？
肯定是芝华士吧，虽然我也很青睐黑方复杂的口感，可对于她这种看着就像进错了店的失足大小姐，还是芝华士。嗯，我还真是温柔。
在某种单方面的亲切感支使下，最终我放下了黑方，给了她芝华士。
“这什么，好淡”
见鬼，你们不都喜欢清淡点的么？对我家淑女型芝华士抱怨什么呢？信不信我一瓶百龄坛灌你哦？！
我刚想怼她一句，结果发现事情有些不妙。
呃，小姐，你脸有些红诶……
废话，都半瓶了不红才怪！
即使是以情怀为卖点的小众酒吧也偶尔会有这种事，瞄着一醉方休的人，自以为很有酒量却抵不住几口烈酒的人，按理说我不管也行，就这么放着不愧是良心要痛。
所以，我开口问道：“小姐，您是不是不适合喝烈酒？”
猫再怎么可爱，也是猫科一员顶级猎手，同理，就算芝华士再怎么柔和，也是威士忌，对烈酒常怀敬畏之心，我觉得是品酒之人必要的觉悟。没谁希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断片对吧？小心喝高了啊，酒鬼们。
“没有，才没有，本小姐好得很……”
我相信这位女士中毒已深，痴诳和妄言是醉酒的基本表现，对于那些说用不着治疗的人，我在这里奉劝一句。
人有时会说没有恶意的谎言，所以，赶快去医院吧。
“抱歉，请问您家人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倒不是真的老好人犯病，只是单纯的，喝醉的人十之八九会赖账，找亲眷反而方便，毕竟，喝霸王酒的你们的酒钱用谁的工资垫付知道吗？
“诶？爸爸和妈妈？不要不要不要！已经受够了！真姬ちゃん已经是大人了！就算不靠爸爸妈妈也能解决！”
你还在叛逆期啊？！还有那个ちゃん是什么，简直了……
想吐槽，可对着喝醉的人吐槽一点意思也没有。没办法，这里只能妥协一下。
“朋友呢？”
“有很多哦~真姬ちゃん我是万人迷嘛~”
啊啊，完蛋了。连性格都开始崩坏了，这要是把音录下来估计很好玩儿，只可惜我没兴趣。
“是么，那么能不能麻烦你打个电话给她们？”
“诶，为什么？”
小技巧：千万不要正经地回答任何一个醉酒的人，逻辑对他们是行不通的。这种时候，胡扯和激将法亲测有效。
“因为你不是很多朋友么？我怎么一个也没看见？”
“有啊，当然！”
“那为什么不打呢？”
“哈，你白痴啊？哪个朋友会在大半夜没事打电话哦！？”
您说的真好我竟无言以对呢！为毛偏偏又突然有逻辑了啊喂！这不对吧？！
没办法我决定胡扯到底，再见了，我的节操。
“连确认是不是朋友的电话都不让打，那还是朋友吗，其实只是认识而已吧？”
“才不是呢！我们可是……那个……挚友！”
在挚友前莫名停顿两秒，本就绯红的脸上又涂抹一层粉色，她反驳道，声音中气十足。
“吼~是嘛？挚友？不会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吧？你上次联系她们是什么时候？你上次和她们一起出去玩是什么时候？”
据我判断，半夜孤身到这里来的家伙，很遗憾的，多半和亲近的人缺乏沟通，所以她会被噎住当然不是什么意料外的事。
嗯，真的是噎住了。
只见她就那么僵直，唯有肩膀不住震颤，紫水晶似的双瞳泪光闪烁，姣好的脸庞渐渐扭曲，我好像都能听见她后槽牙发出的咯吱声。
糟糕，现在想起来，她不是醉酒大叔，只是个大概和我同龄的女孩，混兼职太久我纤细的少女心已经喂了狗了么，我KY到自己都认不出了真的。
我们就如此沉默着，许久，她摸索着拿出了手机。
昏暗中屏幕的光点亮了她的面庞，表情带着少女般的不安，又宛如丧礼般凝重，她犹豫了一会儿，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
“……啊，花阳，抱歉，我很好，所以不用联络警察”
“嗯，抱歉，但真的没事，只是，那个……”
“那个……我们，是朋友，对吧？”
“……谢谢”
“因为，最近工作很忙，都没能和大家好好说上话，μ‘s的聚会也总是错过……”
“……嗯，谢谢，花阳”
“酒吧”
“怎么会，真姬ちゃん超厉害的，不可能……会醉！”
“……xx路xx号的爵士酒吧，为什么问这个啦？”
“……花阳，花阳？等等是……”
电话像是被切断了，她边揉着眼边低声呢喃着什么，总之，既然问了地址，应该有人接她对吧？
只剩下等了，不过，工作本身不就是一种等待么，也差不了多少。难缠的客人安定许多，也让我松了口气。
……听了别人的电话，总是有罪恶感啊。
虽然没能听到全部对话，然而窥探隐私总归不是好事，特别是酒后的话语，往往都是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既然那与我并无瓜葛，还是让它继续不被人，至少，不为我所知吧。
十分钟后，当她的朋友两人闯入这闭锁的空间时，她本人已经睡着了。
理所当然的酒钱由她的友人垫付……本当如此才对。
“啊，怎么办，我没有带钱……”
“凛也是喵！赶得太急完全忘了钱包喵……”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人的朋友也是怪人，说的真在理。
总之，心灵善良的我再次垫付了酒钱，哈——
算了，她们也不像坏人。
自我嘲解了一番，我目送她们架着她离开，在那三人之中，她是最高的，整体看上去实在有些滑稽，让我不禁微笑起来。
稍微有些羡慕啊……
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我揉了揉太阳穴。
果然是太累了么？
回去撸猫吧，这样疲劳肯定一扫而空。
想象着猫咪，我独自等待着工作结束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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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真姬和花阳的完整通话
“真，真姬ちゃん？！怎么了吗！？这么晚……不会是遇上什么危险了吧？啊哇哇哇，怎，怎么办！不联络警察的话……”
“……啊，花阳，抱歉，我很好，所以不用联络警察”
“太，太好了……真是的~我还以为真姬ちゃん出事了呢！”
“嗯，抱歉，但真的没事，只是，那个……”
“怎么了吗，真姬ちゃん？”
“那个……我们，是朋友，对吧？”
“诶诶诶？！突、突然说什么呢，真姬ちゃん！我们当然是朋友啊！永远是朋友哦！就算真姬chan不愿意也会缠上去哦！”
“……谢谢”
“真是别吓我啊~真姬ちゃん为什么突然会问这种问题？”
“因为，最近工作很忙，都没能和大家好好说上话，μ‘s的聚会也总是错过……”
“诶！？先、先冷静！真姬ちゃん，大家都喜欢真姬ちゃん哦！不会那么简单就扔下真姬ちゃん的！凛ちゃん也一直说见不到真姬ちゃん很寂寞呢，花、花阳我也是哦，见不到真姬ちゃん很寂寞……但、但是真姬ちゃん现在在做工作对吧，在拯救谁的生命，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对吧？所以，所以，虽然有些寂寞，但是现在有人更需要真姬ちゃん。没关系，大家都会等的，等到真姬ちゃん能歇一口气的时候，大家再一起玩吧？”
“……嗯，谢谢，花阳”
“嘿嘿，太好了。说起来，真姬ちゃん现在在哪里呢，已经很晚了哦？”
“酒吧”
“……啊哇哇哇，真姬ちゃん，不会喝醉了吧？”
“怎么会，真姬ちゃん超厉害的，不可能……会醉！”
“果然，真姬ちゃん现在明白地址吗？”
“……xx路xx号的爵士酒吧，为什么问这个啦？”
“稍微等我一下哦，真姬ちゃん！啊，对了，再叫上凛ちゃん！”
“……花阳，花阳？等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