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转眼六年过去，时光辗转，已是安息二十年，深秋时节。

秋分刚过，草原枯黄，漠上即将进入寒冬，犬戎再度越过草原，不仅袭击了武威郡，还顺着河西走廊往东，进入河西郡抢劫了大量的粮食和财物。两郡军情急奏六日内送到前朝，圣上震怒，将军报掷在地上。

“犬戎数度来犯，如脊上痈疮，不除便有性命之忧。朕决意亲自拔除此患。令羽林军神武军集结，随朕讨伐犬戎。”

六万羽林军，乃是是李氏世代直属的开阳军分属出来，守卫皇城的皇家禁军。十万神武军则是长安守城军队，他们在民间有个更煊赫的名字，称为金吾卫。连同武威郡八万守军，河西十万飞廉军，共三十四万军队讨伐犬戎。

武威路远，正逢族长萧起病重，世子萧宇便先率本部飞廉军开往嘉峪关迎敌。从京城开出的大军则在一月内集结到河西郡都府天水城。

犬戎是生活马上的游牧部落，原本便是居无定所来去如风，亦不知这次犬戎换了何人指挥，战法竟与以前大不相同。大批的犬戎军队分散成数百人一股的小部队，将战线绵延上千里，沿途抢劫财物粮食，并不攻略城池，或以火箭射入城中骚扰军民，或以小股部队多点骚扰，大军一来便四处散开，从不正面应战。

大熙军队人数虽多，然对付这些灵活的游骑部队如拳打棉花，且疲于奔命毫无所得，反而被犬戎虚耗了不少物力。

如此一来一去，竟拖入了持久战。

李端作为太子监国，接到边疆军情奏报，不由得有些心焦。

虽然日前收秋已过，粮食丰收，军粮还不成问题。

但如此一来战事必然要进入冬季，大军势必要撤回城池中修整，准备冬日的棉衣木炭等抗寒的物资，西北原本就苦寒，除了天水城，没有一座城池能支撑起庞大的军队过冬消耗。而大军若是撤回动摇军心也不利于民心安定。

最要紧的是，父皇如今已经接近花甲之年，身体状况也让他甚为担忧。

好在父皇御驾亲征，三弟七弟都跟随父皇同去边疆，朝中现在都是太子府的人在主持政务，还算安稳。

下朝后，李端到太极殿请安。

萧宜便问起西北边疆的战事。

论礼后宫不得干政，但毕竟是御驾亲征，事关圣上，和皇后不是全无干系，又是自己的亲母，李端便答了。

“父亲御驾亲征，天威浩荡，犬戎自然不敌，只是战线从武威到河西绵延上千里，恐怕一时难以取胜。大军怕是要在那里度过冬天。”

萧宜听了，叹了口气。

“西北苦寒，莫让将士们冻着。”

李端便说。

“今日已经着中书省拟了一道手谕，亲批拨款四百万贯着山西伍息两郡准备木炭马匹等，拨款三百万贯河东郡洛南郡两地准备白纱帐篷等御寒物资。”

萧宜想了想。

“就算朝廷拨款，也是劳民之力，当适当减些赋税才是。”

李端便说。

“如今战祸当前，唯有举国之物力快速平乱才得平安。武威河西两郡的税收已经免了，其他几郡则加收了药材粮食等实物抵作年赋。另外，不可只让山西郡伍息郡担任运输，也从各郡征调了民夫保障后勤运输。”

萧宜听了，虽然觉得这样做对百姓过于盘剥严苛，但如今太子监国，当由太子立政，只好点了点头。

“太子行事甚妥。”

母子寒暄几句，李端便要告退。

临走时，萧宜便试探的问了一句。

“离绮云过世已有十年了罢，两位孙儿都没有嫡子名分，端儿可有想过立正妃？”

李端愣在原地，良久摇了摇头。

“此时立妃难免引人猜忌，母亲慎言。”

萧宜本想试探李端，听李端这么说，有怕圣上龙驭宾天之嫌，自知失言。

“是本宫失言了。”

李端便行过礼，退了下去。

萧宜目送李端出去，轻声问张近元。

“阿舍在何处？”

“看时辰，应该还在上文课。”

“传话给师傅，太子监国时期，延长上课时间，文课不到午时不得下课。午膳就在文思院。嘱咐阿舍专心上课，莫四处玩闹。”

“是。”

张近元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