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过毕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大概归功于阅历，在意识到我可能喜欢楚儿后，心态反而意外地平静下许多。

洗手盆的水还在哗啦啦地往下流，我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忽然间脑中回忆起几年前自己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大意是“大部分女生其实都是潜在的双性恋。”

实话说我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虽然在看到帅哥的时候我会觉得心动，但看到那些漂亮的小姐姐时，我一样也会有心跳加快的感觉。我也和朋友交流过，笑成自己可能是颜性脸，专注看脸一百年。

但是，

但我不愿承认自己藏在心底的另一个卑鄙想法，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我恨自己的小气，恨自己会有这样丑陋的心思，

就在一瞬间，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真的产生了“希望楚儿和她的男朋友立刻分手，希望她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念头。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是吗？她又重新回来了……这些不正是我曾经希望的吗？

我忘记自己在洗手间究竟待了多久，当初选择抱着侥幸来A市读书也许就是个错误。

我决定把这些想法埋在心底，或许这只是一时兴起呢，说不定过上一阵子我就会喜新厌旧地忘掉它。

至于那颗引起一切祸端的智慧牙，在消肿的两天后，我换了家医院把它拔掉了。现在牙槽留下了一个空空的洞，如果不是这个洞还在，我有时都会忘记自己曾经还有这样一颗牙。

我没有再特意避开楚儿，虽然每次和她聊天的时候心里都有点难过。不过人是容易习惯的动物啦，难过难过着慢慢也会没有那么难过的，况且都是大人啦，生活中还有各种各样其他的事情，也不能总陷在自己的坑里。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月，随着连续几日的降雨，不知不觉秋天又到了。

那天我正和室友们在家里打火锅，然后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了起来。

那是我哥发来的微信，内容很短，就两行字：“我明天到A市，你几点有空我去找你。”

我哥大我8岁，大学毕业后就回家跟着老爸做起生意。他虽然没说，但我也猜到了他来A市的原因——十几年前楚儿一家移民，我爸妈在那时候也跟着一起办了移民手续，当时A市的房价还很低，家里的积蓄买上一套房子和一个车位不成问题。眨眼十几年后房价飙升，再加上前段时间家里投资被卷走了一大笔钱，我老爹就产生了把A市车位卖掉的念头。

这次我哥过来，八成就是为了卖车位这事。

“明天下午3点以后都没课，我们在xx街区的麦当劳门口见？”我给老哥飞快发去一条消息，几分钟后他终于慢吞吞回了一个字：“好。”

于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多，老哥驾驶着租来的汽车如约等在了麦当劳门口。我上车刚坐稳，就听到我哥问：“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

“那吃炸鸡？”

“行行行，吃鸡吃鸡。”我笑着说完，然后就听到他问：“楚唯也在A市吧，叫她出来一起吃饭吧！”

楚唯是楚儿的名字。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犹豫，老哥疑惑地问：“我之前听妈说你们在A市已经联系上了啊，怎么还这么生分？”他顿了顿，又话：“难道你和楚唯吵架了？”

“没吵架，”我张口反驳他，“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吵架了？”

“没啥，既然没吵架就把人家叫来吃饭啊，大老远来都来了见面吃顿饭也是人之常情，不然我回去以后老妈又要说我们不懂礼貌啦。”

我心想也是，就是正常吃顿饭而已，我这样顾虑来顾虑去的反倒显得自己心中有鬼。我拿起手机拨了楚儿的电话，可谁知电话响了好一阵都没人接。

“打不通，她大概在上班现在没法接电话。”我放下手机朝老哥说道。

“上班不能接电话？对了，楚唯好像是医生吧？”

“是牙医。”

我的话音刚落，老哥就忽然靠在路边停下了车子，我疑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你知道楚唯是哪家医院吧，我们直接去医院等她不就成了？”

两个小时后，我站在楚儿家门口。

“眠眠？”楚儿从里面打开门探出头声音沙哑地问。

她身上披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从床上刚醒来的样子。我心头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下来，“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后来去你医院，前台说你请病假了这两天都没上班。”

“……电话？”她皱了皱眉头像在回忆，然后摇了摇头，“大概是我调了静音。”然后她拉开门让我进到房子里。

我进了客厅，她转了个弯朝客厅走，“你想喝什么，冰箱里有冰的橙汁还有绿茶。”

我心里无奈，心想你都走路打飘了还不好好躺着，急忙上前两步拉住她，“不用不用，你回房间继续睡，生病就好好休息。”

也许是病的严重，今天的楚儿比平常要老实得许多，她乖乖点头然后又一路返回卧室像小猫一样钻进被窝里。

我站在卧室门口望着，然后掏出手机给还在地下车库等待的老哥发了个消息：“楚唯没事，”我想了想，又补上，“老哥你先回去，我在这里陪陪她。”

“那吃饭呢？我帮你叫个外卖？”老哥很快就回了条消息。

“不用外卖，我在她家随便做点吃的就行。”

“那行我先回去，你待会准备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再开车去接你。”

我抬头看了眼床上鼓成一团的被子，心想被子里的人应该睡着了，然后我蹑手蹑脚地带上门，收拾了客厅茶几上散乱的感冒药片，又给茶壶重新烧好一壶新的开水，然后摸进厨房给自己找了些吃的。

楚儿的冰箱很干净，看起来就是个典型单身汉，还是特别不会照顾自己的那种。我把冰箱的每个抽屉都开了一遍，发现成堆的盒装饮料基本摆满了半个冰箱，然后就是几个苹果（其中一个还是坏的），以及一大袋速冻水饺，速冻丸子之类的。整个冰箱里愣是没找到一片绿色蔬菜。

虽然我是自己租房住在外头，但因为有室友合租的缘故，平常冰箱里的存粮还是比较丰富的，而且遇上生病什么的室友间也互相有个照应。但楚儿是自己一个人在住，想到她生病在家里也是一个人，我心底闷闷的很不舒服。

“老哥你等下不用来接我，我在楚唯家过夜。”我拿出手机打通了哥哥的电话。

“过夜？你明天不用上课么？”

“没有重要的课啦，旷一天也没问题的。而且楚唯病的很厉害，她一个人住我就这样直接回去了也是不放心，还不如留下来照顾她。”

“这样啊……”电话那头的老哥顿了顿算是应允了，“那也行，你有什么事就再打我电话。”

楚儿还在睡觉，我不愿意吵醒她，但又不知道她吃饭了没。正在卧室门口思忖着到底要不要敲门问问的时候，门铃却突然响了。

我心中疑惑，都已经天黑了，这种时候除了外卖我实在猜不到还有谁会特意登门拜访。

门铃还在响个没完，似乎门外的人很急切。我应了声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年龄看上去二十四五。肩上背着一个灰色麻布书包，戴着黑色的半框眼镜看上去有些腼腆的模样。

“诶？你是……”他惊讶地后退两步，看了看门牌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了，没走错啊……”

“你是？”我心底莫名生出一阵厌烦，没好气地问。

“那个……我是楚唯的学弟，你是楚唯的室友？那楚唯她在家吗？”对面的人如此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