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果然是个艳阳天,晴空万里,微风袅袅。
一行人坐了两辆马车前往南郊,温勍在前方骑了马开路。
“停!”就快到时,齐太妃突然出声。
温勍打马回头,关切的问:“怎么了?”
“我、我不去了,你们去吧。”齐太妃半掀开帘子,只露出口鼻,语气有些紧张。
微蹙了眉头,温勍当下四顾一圈,没发现有何不妥,便下了马上了车,望着神色局促不安的齐太妃,语气温和的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属馆瞧瞧?”
“我……我就是不想去了。”齐太妃不太好意思的看了眼温勍。
温勍斜眼看向一边闷不做声的绿娥,绿娥收到示意,叹了口气说:“太妃,您就跟将军说实话吧,不然将军还以为得罪您了。”
齐太妃抬眼看着温勍,见她脸色不太好,忙说:“绝不是因为你,只是……”
“辛晴,不日我便要嫁入齐王府了,你还有是什么不能与我说的吗?”
“我……绿娥,你代我说吧。”齐太妃低下头,命绿娥说。
绿娥瞧着温勍偷偷一笑,正色道:“方才太妃看见秦王、安阳王和宣郡王的马车了,这几位爷,从未放弃对太妃的纠缠,故太妃不愿与他们相见。”
老早就听说前皇帝做事荒唐,几个儿子想娶自己兄弟的遗孀,居然会同意,现在一听绿娥说起,就算齐太妃愿意去,温勍也不可能让他们见着面,当下寒了脸对车夫道:“改道,游湖。”游湖本就是为赏完花准备的,既然赏不成花,游湖必得去。
“怎么了?要回去吗?”李氏等人在第二辆马车,她们听太妃说停车,往外看时也看见了那几辆熟悉的马车,心下暗叫不好,白收了礼了。
温勍回头看了一眼齐太妃,对李氏道:“你们照常去赏花,我与太妃先去游湖,你们累了就直接来湖边寻我们。”说完眨了眨眼,意思是,能别来就别来。
李氏掩着唇偷笑,连连称是,然后恭敬的送走齐太妃的马车。
温勍懒得去骑马,坐在马车里与齐太妃说着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今日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去赏花,湖边没几艘船,偌大的湖泊显得有些寂寥,不过刚好符合了温勍和齐太妃的心愿。
温勍打发了绿娥去帮船上的厨房做饭食,自己带着齐太妃坐上船头,晒着太阳,吹着风,好不惬意。
“辛晴,我给你舞剑,看吗?”干坐着有些无聊,温勍对躺在铺了柔软貂绒的竹榻上的齐太妃问道。
齐太妃挑了眉眼看向她,问:“没有丝竹,有何意思?”
“我去唤伶人……”
“我来吧。”齐太妃站起身,轻描淡写的说。
“这……”
齐太妃走向放置琵琶的墙面上,将之取下,调试了一番,随手拨了两个音,说道:“幼时学过一些,后来做了齐王妃便不怎么用了,虽然我更喜欢琴,不过传出去怕影响宁远名声,便将就着用吧。”
温勍走上前拉住齐太妃的手说:“今日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向你保证,船上发生的事,绝无可能让船外之人知晓。”
摇了摇头,齐太妃道:“不必了,今日能奏一曲已了我多年心愿。将军,请吧。”
见齐太妃说的坚定,温勍也不好强迫,心里后悔怎么就没把所有乐器带上船?伸手解下腰间配着的银鞘宝剑,将剑鞘仍至一边,摸了摸大红的剑穗,看向一边还在调试的齐太妃。
“将军想听哪首曲子?”齐太妃坐在凳子上,含着笑问。
“随你,我不懂。”
齐太妃随意拨弄着琴弦,想了想说:“你是凯旋的英雄,是大昭的镇国平疆威武大将军,‘将军令’最适合不过了。”
“都好。”
话音刚落,琵琶已发出声响,如战鼓敲起,正在进行行军作战的准备。
温勍为之一振,被窄腰带勾勒出的纤细腰身挺直如松,随着琵琶的韵律,想象着自己仍在战场上,指挥着千军万马,所向披靡。
随着音乐渐渐急促,温勍的剑也开始舞的密不透风,仿佛身前是鬼哭狼嚎如同地狱般的沙场,一步都不能错,一步错便是身首异处,马革裹尸,有去无回。
齐太妃弹的有些吃力,她太久没有弹过琵琶了,可是她看着温勍宛若游龙的身姿,不断变化着身形与出剑方式,慢慢放弃了约定俗成的曲谱,跟着温勍的动作,调整着手指拨动琴弦的动作。
温勍舞的专心致志,舞的酣畅淋漓。手中是她一生的追求,身边是她半辈子的向往,她完成了心中的夙愿,正在追求幸福安宁的路上,那些战场上血腥残酷的记忆已成过眼云烟,是后半生可拿来供人消遣的往事。她身为女儿身,做到了绝大多数男人做不到的事,她功成名就,她光宗耀祖,她可以说她无愧这一生!
心中激荡不已,手中剑舞的愈发凌厉,就算船头宽广,还是经不住越来越猛烈的剑意,船头护栏光荣的断裂成一片片,掉落到湖里。
琴音戛然而止,剑影也悠悠落幕。方才忘情的两人这才面面相觑,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虽是剑与琴,但也如同伯牙遇子期,世上好琴好剑易觅,唯知己难求。
齐太妃再望向温勍,眼里无往日若有似无的疏离,直到现在才仿佛真正看见了她。温勍瞧的真切,内心火热一片,恨不得上前紧紧拥抱住那让自己抓心挠肺的女人。
“太妃!太妃!”绿娥听见动静,赶紧跑来船头查看。
“无事,你去吧。”齐太妃冷静的好似方才只是在饮茶赏景。
温勍偷偷朝绿娥挥手,示意自己在这里,太妃不会有事。绿娥见温勍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宝剑,想着也没人能在将军手下走两招,便放下心,继续“忙活”去了。
“喝点水吧。”温勍将宝剑入鞘,倒了杯水递给齐太妃。
齐太妃坐在凳子上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笑着问:“可还想听本太妃弹曲?”
“当然!能得辛晴你一曲,我是求之不得。”
“不过,你这次不能舞剑了。”
“自然,也没有那么多护栏给我劈的。”
齐太妃嗔了一眼温勍,低下头弹了两个音,说:“这次换个温和点的吧,‘高山流水’。”说着又抬起头看向温勍,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温勍见她眉眼弯弯,煞是可人,滚动了下喉头道:“你弹的极好听,像仙乐,人也长得美,像仙人。听仙乐赏仙人,你说什么我都说好。”
“又胡言乱语。”
“真的!我发誓,我若有半句妄言,叫我战场杀敌……”
齐太妃急忙腾出手捂了她的嘴,生气的说:“你这人怎么好好的就乱发誓?”
“我说的都是真的,怕什么发誓?”
“不跟你说了!还听不听了?”
“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