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云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景行歌。
她是御史大夫,本不该与将军走的太近,私下只是见面点头的交集,在朝堂上也未起过争议。然而对方却突然邀请她去府上一叙。
本依何云浅的性子,既使自己不舒服又让皇上怀疑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去的。对方像是知道她不会来一般,“请”了何云浅嫡亲弟弟何君初在将军府做客,需何大人亲自接回。
下人传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亲自”两个字。而何云浅却把重点放在了“何大人”。何云浅本想请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何长泽,可何云浅与他素不亲近,尤其在何长泽继承父亲尚书令之位后,何云浅带着弟弟搬出了何府,考中状元,逐步升为御使大夫。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何云浅叹口气,准备收拾收拾去将军府。下人却突然传话,“大人,萧大人来了。”
何云浅点点头。下人刚退下,萧穆清便走了进来,“云云,你……这是去……”
“你知道了?”何云浅却一点也不惊奇,萧何两家本交好,两人又是青梅竹马,从下便许下婚约,何云浅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君初在儿,我不得不去。”
萧穆清有些担心,“那我让人送你去。她一女子,成为将军,定是不简单的。”
何云浅摇头道:“我自己去便可。她是将军,我还是御史大夫。定不会让她白白占了便宜去。你且放心。”
萧穆清只得叹口气,在何云浅额头上落下一吻,“我与你一起去,送你到将军府我再回来。”
知道拒绝不了,也知道他是担心,何云浅只得应下。
二
朝中有两位名声赫赫的将军。
一位是骠骑大将军钟恂。钟家一直忠诚于皇家,不参与任何党派。而另一位便是怀化大将军景行歌。
两人虽同是朝廷名将,但两人性格却截然相反。钟恂性子稳重老实,景行歌却是放荡不羁。
何云浅来到怀化将军府,下轿便愣了一下。整个府邸豪华大气,比王府差不到哪儿去,倒还真是随那人的性子。
待下人通报后,何云浅便被带到了厅堂。
何云浅站在厅内,打量了下周围的装饰,内心不禁翻了个白眼。还未吐槽出口,只听背后一声,“何大人来这么早?”
何云浅回神,转身行礼道:“实在不好意思让舍弟打扰景将军太久,下官立刻接他回去。还多谢景将军的款待了。”
“何大人客气了。”景行歌凑近,道:“何大人你这么好看,为什么喜欢一直板着脸?每次你同我打招呼,我都在想,我到底欠了何大人多少银子。”
热气喷洒在脸上,何云浅不禁向后退了退,道:“下官未曾借银子给将军。”
景行歌笑了出来,“何大人你太可爱了。怎么办我想把你也扣下了。”靠在何云浅耳边,景行歌轻声道:“留在将军府,我养你们姐弟。”
景行歌是女子,但是好女色的事情是天下皆知。何云浅听闻过她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何宛颜交好……何云浅突然想起来,何宛颜一直很恨自己……景行歌找她来,果然不简单。
何云浅不动声色又后退一步,道:“何府虽不如将军府富埒陶白,养起两个人还是可以的。下官府里还有事,只请大人可以让人带舍弟来,下官好带他回去。”
“好啊。”何云浅没想到景行歌答应的这么快,果然只听那人转口道:“你当我小情人,我就放你们回去。”
“景大人说笑了。”何云浅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显然愣了一下,接着道:“下官真要回去了。”
“我可没说笑。”景行歌又靠近几分,直接将人逼的毫无退路。“和我在一起,对何大人不是很有好处么?更何况何小公子也快参加科举了,以后的路可长呢。”
何云浅虽后无退路,却毫无惧色,“何家大小姐还不够景大将军利用的吗?我只是一小小御史大夫,姐姐背后可是整个尚书令府。并且景将军应当知道,我与萧大人从小便有婚约。何况,景大人不怕皇上怀疑谋反吗?”
“谋反?谋反干什么?皇位太无聊,自是不稀罕那个位置。”景行歌话锋一转,又靠近何云浅几分,“不过小情儿你要是想,我倒可以试试。”
两人近在咫尺,何云浅后退不得,正为难之际,只听厅外一声,“姐姐!”
何云浅猛的推开景行歌,对方“啧”了一声,刚想说什么,何君初已扑到何云浅怀里,“姐姐。”
景行歌有些咬牙切齿道:“何小公子与何大人的感情真好,才一天未见,便如此亲近。”
何君初向景行歌行了一礼,“景大人言重了,我和姐姐感情自是好的。多谢景大人的款待了,姐姐已来接我,我们便不再叨扰了。”说罢,便拉着何云浅向外走去。
何云浅回头冲景行歌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离开。景行歌也不拦,只是盯着何云浅的背影,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出了将军府,何云浅发现萧穆清竟是一直等在外面。见两人出来,萧穆清赶紧把两人扶上轿,自己也坐了进去。
“她可有难为你?”何云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何君初,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才松了一口气。
何君初摇头道:“她只问了我几个问题,便把我关在一间屋子里。别的都好,只是不许我出去。”
“她问你什么了?”
何君初皱眉想了一天,道:“她问我姐姐和穆清哥哥感情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我就说感情很好啊,近期在商量婚事了。”像是又想起什么,何君初接道:“她好像有点生气。”
何云浅并没有在意,只是点点头。倒是萧穆清开口,“那你呢?她刚刚可有为难你?”
“不曾。”何云浅刚答道,便被何君初接过话去,“明明有!景行歌她要亲姐姐!还好我及时赶到。身为女子,怎么那般……”还没说完,便被何云浅一声呵断,“君初!”
“云云!”萧穆清惊了一下,却看何云浅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何云浅才开口,道:“找个时间把婚期定下吧。”
萧穆清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好!”
三
何云浅没想到的是,何宛颜竟然来找她。刚进府便对何云浅各种冷嘲热讽。何云浅听来听去也就听明白几点,就是让她离景行歌远一些,别有了男人还往外勾搭。何云浅懒得理她,直接让人赶了出去。
何云浅不惹景行歌,可不代表对方不来招惹她。
每日下朝景行歌以各种理由拦住她。旁边各位同僚都看着,何云浅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委婉拒绝。
“景大人,下官还要去开六部会议,先走一步。”
景行歌却拦住她,“六部会议,我可以去吗?”
何云浅皱眉看向她。对方立刻保证,“我保证不捣乱!”
何云浅深吸一口气,道:“景行歌,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说罢,刚要走,却又被拉住。何云浅还没说什么,便看见何长泽走了过来。
“六部会议何大人是忘了吗?萧侍中在那边等好久了。”
何云浅瞪向景行歌,后者只得悻悻松开手,又眼看着何云浅跟着别人离开。
“哥哥弟弟怎么都这么讨厌。”
“谢谢。”何云浅知道他是帮自己解围。两人好久没有说过话,气氛有些沉默。
何长泽开口道:“上次宛颜去你府上的事我知道了,已经家法罚过了。”
何云浅一愣,随即摇头。她本就不在意。
“听说你在和萧侍中商量婚事,可商量好了?”
“还没有。”这件事何云浅还没有跟何长泽说,虽然这件事必让长辈做主。
何长泽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道:“我看你,并不是特别喜欢萧侍中。”
何云浅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何长泽轻轻张了张嘴,像是犹豫了几番,良久才道:“长兄如父。你若是不想,我可以写一封退婚书……”
何云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中一暖,“谢谢哥哥了,我和穆清……”顿了许久,“十几年也习惯了,也挺好。”
“嗯。”何长泽许久没有听过她喊自己哥哥,一时愣着不知该怎么接,良久才缓缓道:“不过,你还是要提防萧家一些。”
“我知道的。”
何长泽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冲他们发愣的景行歌,“还有她。”
何云浅跟着他目光向后看去。从远处看,景行歌一身官服,英姿飒爽,倒真看不出来是女子。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景行歌冲何云浅咧嘴一笑。
“傻子。”何云浅回过头,自己却不禁笑了一下。
何长泽叹了口气,“走吧,几位大人等急了。”
何云浅点头跟上。
四
江南有一郑家。郑家已有几百年历史,经久不衰。传闻郑家人人和睦相处,相敬如宾,才有的这样的繁华。
皇上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派人去郑家给小太子请一位老师来。
本来这事派一宦官去便可,皇上偏偏交给了何云浅和景行歌。何云浅看了一眼冲她挑眉的景行歌。果然是这货……拒绝不得,何云浅只得领命。
第二日,两人便出发去江南。
一大早景行歌便等在了御史府门口。何云浅出府门,后面还跟着何君初和萧穆清。
“姐姐,你路上小心。”说罢,何君初还看了一眼景行歌。
萧穆清也看到了,只是道:“等你回来,咱们便把婚礼办了吧。”
景行歌不禁侧目看了过来,只见何云浅轻轻点了点头。
何云浅多带了些书了来打发路上时间,她显然忘了有景行歌肯定不会无聊。
果不其然,走了没多久景行歌便跑到何云浅的马车里,缠着何云浅不肯走。
“小情儿!为什么萧穆清一大早从你府里出来?他昨夜是不是住何府了?”想到这,景行歌语气里有了些委屈,“我还没有去过。改日我定要去何府拜访。”
何云浅只是翻着书,缓缓道:“去吧,尚书令府的大小姐应该会很开心。”
景行歌一愣,道:“小情儿你是不是吃醋了?”
何云浅皱眉,这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景行歌却接道:“小情儿你别生气,我和何宛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和萧穆清有婚约,我还很伤心呢!”
“景大人可不可以换个称呼?这个称呼下官担不起,也会让他人误会。”
景行歌却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道:“我却觉得并无不妥啊……因为你和别人有婚约,那我只能算你小情人啊……你要是不喜欢,那我换个称呼……夫人怎么样?你唤我行歌。”
“行歌……”何云浅喃喃了声,随即脱口而出,“功成报天子,行歌归咸阳。”
“诶夫人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喻义?夫人好聪明!”
何云浅白她一眼,只低头看书。
一连十几天,景行歌日日缠着何云浅,不是带她这看看那瞧瞧,就是拉着她到处跑。何云浅算了下日子,这到江南还早的很。可是景行歌却不急的样子。
天色已晚,何云浅准备看会儿书便歇息。景行歌却突然进来,“小情儿,你快出来看!”说罢拉起何云浅便往外走,往天上一指,“你看月亮好不好看?”
何云浅看了眼天上圆的发亮的月亮,瞥向景行歌。
“嗯……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知道打扰了她看书,景行歌解释道,“你不知道,郑家一群老古董,回来的时候肯定谨遵皇命一路马不停蹄回京。我就没多少时间和你在一起了。”在战场上再英勇无敌,她也是个女子,也希望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何浅情没说什么,只是回了声“嗯”。
景行歌眼睑低垂,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你明明不喜欢他,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突来的良久的沉默。
景行歌叹了口气,“你乏了吧,回去休息吧。”
何云浅还未转身,便一把被人搂在怀里。身后人“啧”了一声,接着何云浅感到背上一沉。还来不及说什么,周围冲出一群黑衣人。
景行歌已拔剑出鞘,和那群人厮杀起来。侍卫应声赶到,留几人保护何云浅,其余人也加入了厮杀。何云浅这才看到,景行歌肩头中了一剑。
那群人见形势不妙,便无心恋战,逃走掉了。
景行歌派人去追,自己跑到何云浅身边,一把抱住,“小情儿,我疼。”
何云浅摸到了景行歌肩膀上的血,在月光下血色红的发黑。何云浅深吸了一口气,“景行歌,箭上有毒。”
没有得到回应,何云浅才发现人已昏了过去。
“到最近的小镇上,找家医馆。”
“是。”
五
好在毒性不烈,毒也常见,大夫诊了脉,开了几副方子,说是吃了便好。
何云浅虽是累了,可这人也是因为自己而受伤,自己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便一直守着,熬夜喂药。又把景行歌外衫脱下,想着把血迹洗掉。
“啪。”一封信掉在地上。
何云浅捡起,上面写着“密涵”两字,下方还有一“急”字,右下角还写着“怀化将军,御史大夫共启。”
这封信已经打开,可是何云浅并没有见过写封信。
打开浏览过,何云浅愣在原地。信上说有人举报贪污,已有一大批官员入狱,名单中包括尚书令。所以请二人速速回京,协助调查。
密涵的日期是七日前,也就是这封信三日前便到了景行歌手里。这么急的事,还牵扯到了何家,景行歌为什么不说?
何云浅看向床上还未醒来的景行歌,眼底暗晦不明。景行歌,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等何浅情外出回来,景行歌已经醒了,正准备站起。
“小情儿,你回来了!”
何云浅点头,倒了杯水递给景行歌,并扶她坐下。
景行歌猛灌一大口水,咽下才道,“你昨晚没受伤吧,你刚刚去哪儿了?你……”还没说完,便被何云浅打断,“景行歌,昨晚你为什么救我?”
景行歌一愣,随即答道,“你是我小情儿,我怎么能护不住你。”
“那这是什么?”何云浅将密涵拿出,放在景行歌面前。
景行歌一时未反应过来,“你……你看了?”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何云浅没等景行歌回答,接着道:“景行歌,我只是一小小御史,无权无利。你费尽心机靠近,到底图的什么?”
何云浅将密涵放在桌子上,“等你养好伤,便回京吧。”
而何云浅却率先回了京,直接进宫面圣。把所有情况了解后,又去刑部查案子,一直未回府。第二日直接上朝。
连续几日车马劳顿,何云浅乏的厉害,皇上连喊几声何云浅才反应过来,忙站出,“臣在。”
朝堂上的官员少了不少,显得空了些。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位官员的话传进所有人耳朵里,“何大人这是有了景将军撑腰,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呢。”
何云浅皱了下眉,还未说什么,萧穆清忙回道:“左丞大人这话不对了吧。御史大人连日赶回京便一直在查案子,没有休息就来上朝,已经很乏累。只是晃了神儿而已。”
“呵,尚书令大人已经入狱,御史大人当然要上心一点,好把自己撇干净。”这官员话刚落下,一声音从堂外传来,“左丞大人是亲自去刑部见到过吗?是不是和御史大人一起销毁的证据?那左丞大人罪名可不小。”
何云浅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景行歌。
景行歌大步走到廷上,跪下行礼,“参见皇上。”说完回头对何云浅一笑。
何云浅却没有理她。待到下朝直接去了刑部。前脚刚进,景行歌后脚跟上。
“小情儿,这几日你可有想我?”
何云浅停下脚步,回头道:“想了。”
景行歌还未来得及开心,便听何云浅道:“骗我出京,毁我何家,清除敌对势力,拖延行程,派来杀手,故意中毒,不交密涵,阻我回京。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哪惹到景大将军了。”
景行歌皱眉,“什么?”
何云浅拿出一沓纸,“这些我还没有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上面的证词全是说受贿是景大人指使。”
“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人证物证俱在。”
景行歌却道:“如果真是我,那小情儿你还会喜欢我吗?”
何云浅将那沓纸拍在景行歌身上,“景行歌,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说罢,转身离去。
六
景行歌入狱了。
太多证词指向她,皇上只得收了她的兵符,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景行歌却不辩解什么,她只问“何大人是不是很生我气?”
何云浅没有去看景行歌,一是太忙,二是她不想去。证词是她亲手交上,人也是她亲手抓的。何云浅叹口气,她是不是该去看看的……
“二小姐。”一个慈祥的声音响起,断了何云浅的思绪。
“重叔。”何云浅忙起身行礼。
重叔是何云浅父亲身边的人,何老去世后便在尚书令府帮衬着何长泽。何家上下对他甚是尊重。
“这是大公子让我交给您的。”重叔拿出一封信,“公子说,这里面有二小姐所有想要的东西,定要我亲手交给二小姐。”
何云浅接过,“谢重叔了。”
“那我先回去了,二小姐留步。”说罢,转身离去。
重叔离开后,何云浅去了兵部大牢。
路过景行歌时,任对方怎么喊,何云浅却没有理,而是走到了何长泽的牢房。
何宛颜冲上来,“何云浅!你……”还未说完,便被何长泽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哥哥给的东西我收到了。多谢哥哥了。”何云浅低声道:“只是,东西还不太够。”
何长泽愣了一下,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冲景行歌那边望了一眼,“跟她要。”
何云浅没有回头看,只是道:“这件事,我定会查个清楚,还哥哥和其他大臣一个清白。”
何长泽道:“这件事,你定要撇清关系。”
何云浅叹口气,“这关系,朝堂上下皆知,哪能这么好撇的。”说罢,瞥了一眼景行歌。
景行歌见她看了过来,连忙招手。何云浅倒还真走了过去,站在景行歌面前,隔着一道牢门,道:“看来景大人在这里过得不错。”
听见这话,景行歌故作委屈道:“没有!小情儿你都不来看我!我……我很想你。”
“与其想我,景大人不如想想自己干了什么。”何云浅不去看她,“这牢里的人,大部分都因为景大人进来的吧。”
“小情儿,我……”景行歌刚开口,便被何云浅打断,“不过,景大人,下官想跟您借个东西。”
“什么东西,只要我有的,你拿去便是。我……”
何云浅再次打断景行歌的话,“兵符。”
景行歌一愣,道:“兵符已被皇上收走了。”
“真收假收,景大人以为我不知道吗?”
“何云浅。”这是景行歌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你当真这么绝情?自进这大牢以来,除非你来接我,我便没想过要出去。”
“你不想出去,不代表没有人不想让你出去。”何云浅转身要走,“景大人不借,那我只得去找钟将军了。”
景行歌见她真要走,忙喊住她,“好。”景行歌顿了一下,“我给。”
“多谢景大人。”
七
何云浅去了萧府。
在何云浅印象中,已经许久没来过萧府。小时候她与萧穆清一同玩闹。长大后,她便很少再来。
萧穆清见她来,自是很开心,忙拉着她进入屋内,“你怎么突然来了?我托人从南方带来了些柑橘,刚想给你送去些,你便来了。”说罢,顺手剥开,掰开一瓣递与何云浅。
何云浅没接,只是道:“重叔是不是在你这儿?”
萧穆清一愣,接着笑道:“我这不是好久没见重叔了,那天遇到了,便邀请来府里坐一坐。”
“现在整个尚书令府都是重叔在管理。哥哥不在,重叔不在,何府是要乱的。”
“恐怕要一直乱下去了。”
何云浅皱眉道:“什么意思?”
“重叔已经死了。”萧穆清缓缓道,“何尚书……”
何云浅猛的站起,怒道:“小时候重叔从未亏待过你!”
“可是他给你送去了何长泽手写的退婚书!”
何云浅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你果然派人监视我!”
“那不是监视,那是保护!”萧穆清有些激动,“她景行歌一直缠着你,我一男子竟然还要和一女人争风吃醋!而现在,你竟然要退婚……你果然是喜欢她景行歌是吗?她是女子……”
“可她从未想过要害我。”
“我也不曾害你!”
“真的吗?萧穆清。”何云浅冷笑一声,“若不是因为你,那些大臣会待在大牢里吗?”
萧穆清皱眉,“云云,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何云浅轻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奉皇命为皇上清除一些势力。以前的刘家容家,全是你的功劳。这次是打压何家。于是你便派人陷害我哥哥,然后嫁祸给景行歌。为了给景行歌安个更大的罪名,你把你的所有敌对势力都算计进去。去江南郑家是你的主意,为的便是让我无法审查案子。令你措手不及的是,景行歌提前一步请了命。杀手也是你派去的,为了拖延行程。只是你没有想到皇上下了密涵,让我回京查案。这么多年你做的事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件事,你太过分了。”
“可是云云,你也知道,我不舍的杀你。”
“萧穆清,你还有资格说这话吗?”何云浅道,“你派去的刺客是想取景行歌的性命的吧,知道她会救我,所以那一箭射向了我。更可况,我虽然从何府搬了出来,但我也是何家人。打垮何家,我和君初该何去何从?”
萧穆清忙接道:“那时你便可以嫁我。”
“可是,”何云浅从袖中掏出一纸张,“哥哥说,这样才能和你撇得最干净。”说罢,那张纸摆在了萧穆清的面前。
萧穆清没有去看,只是看着何云浅,“你是喜欢景行歌是吗?”
“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从小对你也只是对哥哥的感情。”何云浅道:“这张纸,你还是签了吧。”
“不行!我们本来约好下个月举行婚礼的!我去请皇上赐婚。”说罢,萧穆清便要转身走。只听何云浅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你各种罪行的证据,我已经交给皇上了。知道当初皇上给了你一些兵权,我还特此跟怀化大将军借来了兵符。”何云浅拿出鱼形兵符,“她说,随便我用。”
萧穆清愣在原地,良久缓缓转身,低声唤道:“云云……”
“穆清,你别怪我绝情。”何云浅轻声道,“我是被你逼得迫不得已。”
尾
景行歌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何云浅。
何云浅是带着一队军兵进来的。景行歌坐着,没有起身,只是苦笑了一声。
何云浅也不嫌脏,坐在了景行歌面前,和景行歌隔着一道牢门,道:“景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情儿。”景行歌低声道,“那些罪名并不都是我的。我是骗你出京,拖延行程,是为了能和你相处。不给你看密涵,是怕你心急,怕你进了京城落入陷阱……你别恨我。”
何云浅点头,道:“还有吗?”
“我……可不可以再唤你一声夫人?”
“可以。”
景行歌没想到她应的那般快,一把握住何云浅的手,“浅儿……夫人。”
“可还有?”
景行歌摇头。何云浅抽出手,站起身,道,“来人。”
景行歌看向何云浅,目不转盯。
她想起来小时候第一次见何云浅。第一次进宫参加宴会,小小的人儿却是一脸平淡地跟在何尚书令身后,周围东西像似与她都毫无关系。然而在看到自己时,对方微微冲自己点了下头。那个场景景行歌一直记到现在。这么多年,何云浅的性子未变,她的心意也从未变过。然而以后,她却要再也看不见她。
景行歌苦笑了一声。
然而却听何云浅道:“给所有大人都打开牢锁吧。”
说罢,何云浅拿着钥匙打开了景行歌的牢门,站在门口低头看向发愣的景行歌,道:“景大人是不舍的出来了么?”
“小情儿……”
“景大人再不出来,下官可要走了。”何云浅说罢,转身便要走。
景行歌猛的追上,一把抱住何云浅,脸埋进颈窝处,喃喃道:“我以为你当真不要我了。”
何云浅叹口气,“这次案子,我早已知道是萧穆清所为。”
“那你还凶我。”
“这是演给他看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你能演好吗?”何云浅道,“景行歌,你性子能不能稳重些?”
“我有你,怕什么?”
何云浅浅笑道:“萧侍中已被押入大理寺,退婚书也已经写好。景大人还想要什么吗?”
“这婚说退就退了,你也不担心大臣们说道?”
“我有怀化大将军,怕什么。”
景行歌突的笑出来,“对。有我。”
何云浅拿出兵符,递向身后的人,“你的兵符。”
景行歌没有接,道:“用这兵符做聘礼,可好?”
“下官可要不起,景大人还是自己留着吧。”何云浅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听哥哥说,几年前我刚出何府,有人去尚书令府提亲,说是要娶我。结果被赶出来了。”
“啊?竟然有人跟我抢小情儿?那我定不能饶他!”
何云浅笑出声,回身抱住景行歌,道:“景行歌,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是。自从喜欢你,就喜欢到傻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