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给人一种『男孩子气』印象的向瑶，其实并没有『男生的性格』。留短发、没穿过裙子、分不清口红色号、驾驭不了高跟鞋，这些也只是向瑶选择的自己喜欢的生活而已。

但这种印象让向瑶在女生之间显得很孤立。

高中那年，开始接触二次元世界的向瑶，从小说、漫画中了解到，女生朋友之间会有很多亲密的行为，会牵手、拥抱、一起睡觉、一起哭泣、无话不谈时，她想不到这个在她身边的『女生朋友』是哪一个。

向瑶问身边的女同学时，意料之内的，几乎每个人都能想到自己的这个『女朋友』。

向瑶并没有觉得羡慕。

被『孤立』但仍旧很受欢迎的向瑶，在女生中经常会被当作『过桥阶段』使用，也由此知道了很多『不能说』的事。向瑶没有天真的认为这是她们对她的『信任』。她们或许都不在意曾在向瑶面前说过些什么。

甚至她们之间能够互相的说喜欢、说爱，也有的女生和向瑶说过，但向瑶感觉这敷衍的像是一张糟糕的漫画原稿。

这种『朋友』、说出口的『喜欢』，和小说漫画中是不一样的！

所以那些由人创造出来的漫画剧情，都是既美好又不存在的么。

大一入学那年，向瑶偶然的，发现自己体会到了这种感情。

那天是圣诞节。学校的学生会、各部门社团联合举办了一场圣诞嘉年晚会。偌大的校园广场，由学生自主自发搭设了多个小摊位，装饰着圣诞彩灯，广场的后方空地搭建一方主舞台，演出各项歌舞节目。

在两个男生背着电吉他最后一段互飙高音带动了全场气氛的表演落下帷幕后，和舍友在各个摊位移动闲逛的向瑶揉了揉耳屏，想着『男生都是喜欢弹电吉他的吗，那样快速的揉动琴弦真的不会痛？』的时候，一阵轻柔缓慢的前奏响起，主舞台下方的人群小小声的欢呼了一下，然后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低沉的女声随着伴奏缓缓唱起：

「 花 接受凋零 风 接受追寻

心的伤还有一些不要紧

我接受你的决定

你将会被谁抱紧 唱什么歌哄她开心

我想着天空什么时候会放晴

地球不曾为谁停一停 」

很轻柔的音色，向瑶没听过这首歌，但是被声音完全吸引住了。她看向主舞台，因为距离有点远，即使不近视的向瑶也只能看到一个身形瘦小的女生，在舞台中央小幅度的随着歌声轻摆身子。

她忽然很想看这个女生此时脸上的表情。

来不及和舍友打招呼，向瑶快步向舞台赶过去，在歌曲最后一段前的间奏时间，向瑶看清了女生的脸。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像是邻家女孩，又有着灵动的狡黠。她的神色有些忧伤，但那双水润的眼睛却很柔和的注视着一个方向。

然后她唱完了最后一段：

「 我的明天 快不快乐 都是我的

我们的爱是唱一半的歌

时间把习惯换了 伤口愈合

也撤销我再想你的资格

你的祝福 一半甜的 一半苦的

像我手中冷掉的可可

最最教人残念的 总是未完成的

另一半的歌 」

歌曲结束后，女生在掌声中回到后台，向瑶正打算回头去找舍友，突然想起班级群有这场晚会的节目演出表，她点开手机搜索聊天记录，确认为第五场演出，『演唱歌曲：《半情歌》，演唱者：向唐』。

好巧，一个姓。向瑶边往回走边想着。

经过一个卖热气腾腾牛肉丸的摊子前，向瑶停下来想买一些。刚好前面煮熟的牛肉丸都卖光了，一个学长重新开了两包牛肉丸放进锅里煮，向瑶正考虑一碗牛肉丸值不值得在寒风中等待时，刚刚在舞台上的向唐走到她的身旁停了下来。

欸？

向瑶一个激灵，再一看发现向唐身边还有一个女生，两人肩膀贴得很近，手紧紧的牵着。

两人在摊子前还站不定三十秒，向唐转过身整个人面对面的偎在女生身上，用她低沉的本音软软的说道：「好冷喔。」

「刚刚在舞台上不是更冷么。」女生笑意带点无奈，身子没有后退任向唐贴上来。

「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想着要唱给你听所以没觉得冷喔。」脑袋垂在女生肩膀上的向唐将脸摆正直视女生，身子贴的很近的她们脸的距离不到十公分。

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的向瑶注意到女生表情认真又柔和，然后听到她轻笑着说：

「向唐你果然真的长得太好看了。」

这就是！朋友间的超绝『喜欢』！

默默注视着的向瑶激动的在心中呐喊。她终于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这种她所认定的感情。

那之后她了解到这两位女生都是大四学姐，在校偶然遇见会在心里称呼一声『向唐学姐』。另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学姐，向瑶一直称呼为『学姐』。

甚至在那天她把牛奶膏抱回给自己时，向瑶都差点脱口而出。

回到家的向瑶把猫包拉链拉开，牛奶膏从里面探出小脑袋，猫脸懵懵的。

林南给向瑶解释了她的不适是焦虑症症状，且去医院基本没用后，向瑶主动提出回家，因为担心林南一个人在家，所以让林南到她家里来。

在向瑶家中，向瑶说出了那年圣诞节的事情。

林南坐在沙发上喝着水，已经是第五杯了。她一直沉默不语的听向瑶说着，水杯空了向瑶便主动往她杯子里注上半杯。当向瑶说完后林南表情淡淡的也没有说话，向瑶不知道她是不是身体又难受了，只能着急的在一旁等待。

都快四年了呢。那天晚上的事。有时自己想起会很难受。为什么听别人提起会更难受呢。

「为什么第一天的时候你没说起？」林南忽然问道。

「欸、因为当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隔了将近四年，你还能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因为学姐和向唐学姐给我印象太深了！」向瑶一脸认真的用很羡慕的语气说道，「当时我在旁边想着如果我也有这样的朋友就好了啊！」

然后，向瑶就看见林南的表情瞬间冷漠起来。

「欸、」突然冰冻的气氛让向瑶不寒而栗，她明显地感到林南在生气。

「学、学姐……」

「你想有我和向唐这样关系的『朋友』？」林南打断向瑶的话。

「呃、我的意思是你们不仅仅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是关系超级好的那种！」

「那我们就这样吧。」

「……欸？」什、什么样？

林南靠上前拉近和向瑶的距离，向瑶忽然紧张起来，撑在沙发上的手一滑，身子一侧，整个人摔在了地板上。再抬起头的时候，林南身子已经弯下靠近，在额头贴上额头之际停了下来。

「『朋友』，『关系超级好』的那种。我们也来做吧。」

「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吗？只是看着算什么『感受到了』。」

「那也不一定要……」

「你讨厌我？」

「这个倒不会。」向瑶摇摆不定的视线在听到林南的问题后对上了林南的目光，很认真的指出，「我觉得学姐是个包容性很强，很适合被撒娇的对象。向唐学姐像树獭一样挂在你身上你都不生气呢。」

「……你特么才『包容性很强』呢！这是什么鬼形容！」涨红脸恼羞成怒的林南顿时想『殴打』这张脸，却发现这里连个靠枕也没有。

看穿林南意图的向瑶赶紧试图解释安抚她，「不是，我意思是那我也能靠在学姐身上吗？」

「为什么要靠在我身上啊？！」

火气似乎更大了。

「不我是说，做一些亲密的行为……」

『啪』，

——放在桌上的一叠漫画稿纸与向瑶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会、会痛吗……」散落的画纸让林南回过神，冷静一些后稍感内疚。

「不会。学姐别生气了。」向瑶摸摸鼻梁，有点庆幸林南没有选择稿纸旁厚达371页的《日本动漫绘画中的线条设计》来问候她的脸。

「嗯……抱歉。」林南从沙发上坐到地上，低头捡起画纸。

「啊我来就好。」向瑶直起身子抢着要捡，刚捻起一张画纸的一角，一只白绒绒的猫掌『啪』的一下摁住了画纸。

「呃、」对上一张不高兴的猫脸，向瑶愕然。

「……你忘了放饭了吧。」林南点开手机，在向瑶眼前晃晃，已经一点十分了。

「都这么晚了！」向瑶站起身去柜子拿猫粮，牛奶膏先去了食盆前等待。‘哗啦哗啦’倒了满满一碗，向瑶想起人还饿着肚子呢，她看向整理好桌面的林南，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学姐中午要在这里吃吗？」

「……你会做饭？」

「煮个面什么的还是可以的！」竟然被小瞧了。

「那我就在这里吃吧。」林南笑着站起身，「我也来帮忙，食材都有吗？」

「学姐坐着就可以了……」

「啊啦，『关系超级好』的朋友一起做饭是很普通的事噢。」

「还在纠结这个吗……」

「还是不同意？」

「也、也不会啦……」

向瑶低着头揉猫。总觉得，这感到不好意思的感觉在漫画里没这么描述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