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动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四季入冬。

这里是南方的冬天，没有大雪纷飞，没有呼啸北风，没有冰凌路面。阴冷潮湿在南方冬季尤为显著，冷的让人不舒服，没精神。

林南的被子在陈姝回家后换成了更厚的棉被，再加一条绒毯用以保暖。

陈姝回到自己家前，再次提醒林南『不要搞事情』。虽然她自己也觉得为时已晚。

是完全想不到两人关系发展的那么快的。就算是学姐学妹，就算是隔壁邻居，依陈姝对林南的了解，如果向瑶不来撩她，她们基本是没什么交流的可能性。

岂料『急不可耐』的那位正是林南。

却也不是林南单方面的行动。向瑶竟很简单的接受了学姐的『亲密行为』。这该说是心意相通还是心有灵犀？虽然陈姝很难相信『或许是了解到对方的『真心』，变得更容易去信任对方』这种柏拉图相处模式。

在陈姝晚加班回到林南家，客厅林南和向瑶坐在摆放下地板的软垫上，靠着沙发脚，低矮的茶几上笔记本电脑播放着日本动漫电影《狼的孩子雨和雪》，约定今晚画一张这部电影里自己最喜欢的角色的画像，第二天两人都画了有着毛茸茸狼耳和狼尾的笑的一脸幸福的はな。

有时回来开门见不到林南，陈姝便会去隔壁敲门，然后那两人就像新婚似的招呼陈姝共进晚餐。

阴冷的雨天清晨，蜷缩在被窝里的林南声音闷闷的说「我傍晚的时候去看海会晚些回来」，陈姝再三和林南确认今天一天将是阴雨且气温低至十二摄氏度，林南只「嗯嗯」的回应。晚上先到家的陈姝果然没见人影，划开手机见林南更新了一张照片——细雨蒙蒙点缀白色浪花，空无一人的海岸，因雨水侵润而颜色加深的沙滩上，留着两串长长的深深浅浅的脚印。

在熬糊了两锅糖浆后，林南放弃了自制冰糖草莓，也放弃了那口锅。「你怎么突然想做这个？」见林南自暴自弃瘫在沙发上，陈姝更放心的大口吃起了草莓。「……没有啊，就昨天和向瑶聊起，有点想吃而已」。然后当天晚上，向瑶捧着一盘形状可爱的裹着晶莹剔透糖浆的冰糖草莓过来了，看着一脸惊奇的林南，向瑶笑着说，「学姐的样子看起来就很想吃啊。」

天气冷的令人生疼。

林南此时正面对一个『大灾难』。

她把接的一个青春小说的扉页插图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对虽然是自由职业者却仍然有很强责任心的她来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林南：『我忘了还有张图没画，今天要一天都赶稿。下次再去帮牛奶膏洗澡吧。』

昨天和向瑶约好今天一起帮猫洗澡，因为向瑶说过一个人不太好抓住牛奶膏。

向瑶：『学姐工作完成能发个信息给我吗？』

林南：『可能会很晚噢』

向瑶：『没关系的，可以吗？』

林南：『为什么啊？！』

向瑶：『因为喜欢学姐啊！』

「噗」的一声林南笑出声，这孩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把「喜欢」挂在嘴上，最开始林南对她这么说的时候还面红耳赤的不知回应，现在倒还是会红着个脸，小声又认真的说「我也喜欢学姐」了。恍然一个瞬间，林南意识到自己和向瑶似乎真的已经很好了。

原来做这些事真的能让两个人关系变得亲密吗？

不同的心所带来的感受是那么的不一样。

有的人说出口的「喜欢」，是那么的烫。

待林南停下笔准备休息时，外面的世界静的只有风声。

站起身活动筋骨，已经凌晨一点十七分了，稍微的整理下桌面，看着被扔的远远的担心分散注意力的手机，拿起来解锁只有三条广告信息。

林南还记得和向瑶的约定，她打出了『完成了』三个字，想了想没发送，删除重新编辑『你要过来吗？』然后点击发送。

大概两分钟，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

「还真过来啊？不睡觉了吗？」林南打开门，取笑眼前的向瑶。

向瑶裹着加厚的浅黄色睡袍，冷的身子轻颤，听林南一说顿时一脸委屈，「不是学姐让我过来的吗？」

「我只是问你，才没让你直接过来呢。」林南忍不住的掂起脚揉动向瑶的短发，牵着她的手进屋，「你的手好冰。」

「等一下就不会冰了。」向瑶笑的一脸开心。

很自然而然的，向瑶在林南家留宿。因为没有足够保暖的被子分成两份睡，所以只能一起躺在了床上。

脱下睡袍的向瑶，只穿着一件休闲的T恤和一条绵柔的短裤，林南让她先进到被子里，自己去做睡前准备以及检查门窗上锁情况。

回到房间躺在向瑶身边。

一阵沉默。

「……我、我还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睡呢。」打破寂静，向瑶轻声的说，稍微侧过身子转向林南，林南也侧向了她。

「我也很少啊。」

「会和向唐学姐吗？」

「嗯。」

「学姐很喜欢向唐学姐呢。」

「嗯。」林南闭上眼，「好朋友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向瑶会问起向唐的事，林南原以为自己会很抗拒，但心却仍旧平静的跳动着，去回忆回答向瑶的问题。而回忆中的向唐，林南甚至感到一种不真实感。

但向瑶从没问过她和向唐的『现在』。

「向瑶，圣诞节那天，一起去看圣诞树吧。」在快要入睡之前，林南靠近向瑶，她还闭着眼，像是下意识为了取暖挪动了身子。

「学姐喜欢圣诞节吗？」黑暗中向瑶的声音放的很轻，不忍心惊扰到疲惫的学姐。

「嗯。好吗？」

「好。」向瑶的目光蒙上一层郁，低低地说。

似乎沉溺在一片不属于自己的海洋中。

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人不想放弃。

就这么一直下沉，一直等待。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

早在圣诞节来临前，圣诞气氛已经很浓烈了，西方宗教节日在彩灯、缎带、蛋糕、红帽子的衬托下，温馨又浪漫。

林南在昨晚的平安夜收到了向瑶送的苹果，附带一张画着林南穿着圣诞装束的卡通形象的圣诞卡。「等等，这也太可爱了吧？」「学姐本来就很可爱啊！」「你坐这我也要画你！」林南兴奋的下了指示，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准备圣诞卡片，「呜、明天！明天就去买回来画！」

冬季的夜很长，让灯光更久的闪耀。

今年的圣诞节仍旧很热闹，林南居住的城市没有白色圣诞节，没有白色的冬天。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增添不了一丝节日的气氛。林南一直向往触碰那白色的精灵。

在商城内，不让向瑶看着，林南独自挑选了一张圣诞卡。

这段时间林南一直在为向瑶的圣诞礼物而烦恼，衣服？包包？手织围巾？……噢，手织围巾是做不出来的，总之就是觉得哪个都不适合。

昨天向瑶送的圣诞卡，让林南兴奋的构思了一晚上要画哪一种风格的向瑶。

买好单后，林南找到向瑶汇合。向瑶买了两杯热可可，将其中一杯递给林南，「小心烫噢」的提醒着她。

「谢谢。」林南接过热可可，呼呼吹着小口抿了下，「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向瑶摇摇头，「学姐不是想去看圣诞树吗？再晚一些人就要更多起来了。」

中心街道的广场上今年圣诞节布置了一颗高大的圣诞树，这几天本地新闻都在报道热闹的街道场景，而今晚的圣诞夜更将是人潮涌动。

「没关系的，在圣诞树下许个愿，就回家啦。」林南心情很好，双手捧着热可可和向瑶一起走出商场。

「学姐是相信有圣诞老人的吗？！」向瑶惊呼出声，才发现这样问话无论对方怎么回答，都已经表示了自己是不相信的啊。

「当然不相信！不然不就间接承认了自己不是好孩子了吗？！」

被林南的话绕的愣住了的向瑶，反应过来后一脸不服气的说，「我昨天不是有给学姐送圣诞礼物吗？！」

「所以向瑶觉得我是好孩子？」

「是因为喜欢学姐才送的。」

又来了。不过这种『喜欢』，真让人喜欢。

「圣诞夜结束前，我也会送你圣诞礼物的！」

「那我等下许愿，希望学姐把我画的好看些？」

「不要浪费许愿的机会啊！」林南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你这个『愿望』我听到了，等下要好好许个自己的愿望。」

许的愿望会希望让上帝听见吗？

应该是想要让那个人听见吧。

错过了高峰期十七点至二十一点这个时段，广场上大批的热情已散去，剩下的大多是热恋中的年轻情侣，又骄傲又甜蜜。

越深的夜晚风越冷，将袖子拉长盖住手部，林南和向瑶只从袖子中伸出一指勾着对方的手指，两人的侧身贴的很近，身高差在这时显得更明显。

圣诞树很高大，装饰的也很正式和精美，仿佛真能实现愿望似的，几对情侣在圣诞树下拥吻，属于他们之间的爱情和誓言，上帝能否听见谁也不知道。

林南和向瑶在距离圣诞树一段距离前停下脚步，向瑶问林南要不要再近些，林南只摇了摇头。

沉默的过程中，林南将向瑶的手指勾的更紧，向瑶也回应了她。

「很漂亮呢，圣诞树。」林南笑容回到脸上，扯了扯向瑶的手指，「好冷啊，回家吧。」

然而转身踏出脚步的林南被原地不动的向瑶扯住了身子。

「向瑶？」

「我刚刚许了个愿望，」向瑶努力的让自己笑出来，「希望学姐能亲我一下呢。」

「欸~居然许这种愿望吗？」

没仔细多想的林南，像每一次被向瑶的『可爱行为』逗笑似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手掌整个覆盖上原本只一指交缠的手部，将其轻轻抬起掌心朝上，在皮下跳动的脉搏处，嘴唇贴了上去。

向瑶整个身子颤栗了一下，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红了脸，只低下头看着林南，低低地说：「学姐，是真的喜欢向唐学姐呢。」

想着向瑶又误会了喜欢的意义，林南抬起头想大笑的回一句「我更喜欢你啊」，却对上了向瑶一脸哀怜的表情。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林南的心一点一点颤抖着痛起来。

她的左手手腕脉搏处，仿佛回忆起那时灼热的气息，痛的让她忽视不得。

她忽然很想哭。

然后她真的哭了。

留下的眼泪让声音含糊不清。

「连你都感觉到了。为什么我这个笨蛋会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