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说的对，她内心还是无法被说服，手足无措的努力想说点什么。

“还有……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施颖仍然抱住她，眼睛看向她们头顶的天花板。“我很怕被别人指指点点。”

“你知道了吧……我从小就被人背后那样指指点点的长大。小宇不知道，我妈也不知道，那时候的那些事情让我有了很深的阴影。平时在路上哪怕别人多看我几眼，我都会害怕得想发抖，我觉得他们在背后讨论我。”

“依依，我很没勇气。我只想努力的当个普通人，哪怕让我把自己不合群的那部分剔除丢掉也好，我不想成为异类，不想被任何人议论。”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成了呢喃般。

“你没有到非要我不可的程度……我也是。求你，让我缩在壳里吧……对不起……对不起。”

依依眼圈又红了，她放开施颖，站着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还是不能阻止眼泪落下。

施颖眼睛也红了，看她这样就笑了下说：“你啊，真傻。怎么这么爱哭。”

施颖顺手抽了纸巾，拿开她的手，帮她仔细把眼泪擦掉。

最后两个人都累了，躺在床上依偎着，尽管没说话，但她们都知道对方也醒着。快天亮时，才撑不住睡了过去。

分别就在眼前，依依恨不得每天都能延长一些。她每天下班都早早回来帮施颖做饭，连着很久都没和同事一起聚过，团建也很执着的推掉了。

施颖的房子里很多东西都没动，一眼看去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依依知道，施颖已经开始整理东西了。

时不时的，有些小东西施颖会自己收起来或者是让小宇收起来。依依跟着这种清晰的紧迫感变得跟慌乱，每天都过得分外焦虑。

圣诞节时，两个人一起出去了顿法国大餐。服务生以为她们也是情侣，送了两个分别用锦盒装着的玫瑰。

依依装作不在意的放一边，一抬头发现施颖紧张地盯着盒子。她伸手去摸施颖放在桌子上的手，却摸到了一手心的汗。

如同施颖不会说，依依你这里不好你要改了才行一样，依依也不会说，你对别人的误解这么敏感是不对的你要改。

她们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想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也早就选好了。

腊月初一，施颖、依依，还有小宇，三个人在附近的店里吃了火锅，依依抢着付了账，说是践行。

当晚施颖跟着她上楼，在她的房间里坐了很久。两个人拥抱着，拥抱得都累了，也没人想放开。

“我拒绝了小航。我发现我原谅不了他。他再也不能给我安全感了。”依依轻声说。

“嗯，没事。将来还会遇到别人的。”施颖放开她，改握住她的手。

“你看，小航走的时候你那么难过，最后也走出来了。这说明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我们对你来说都是过客，你还记得么？我跟你说过，让你难过的人都不值得你难过。也包括我。”

依依点点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又哭了。哎呀，泪点怎么这么低。”施颖又拿了纸巾帮她擦眼泪，擦着擦着自己也掉起眼泪了。

“施颖，施颖。”依依突然叫道。

“嗯，我在。”

依依眼泪汪汪看着她，很紧张的样子。

“你……有没有哪一次，想为了我留下来……？哪怕一瞬间也好。”

施颖笑笑摸摸她的头，重新把她揽入怀里。

“有，有很多次。”

为了依依留下来，她也想过。不当恋人当朋友也不是不行。可是她懦弱她害怕，她怕有朝一日，依依成了她的非她不可，又要怎么办呢。

抱歉。她在心里说着，吻着依依头发。

依依闭上眼睛，在她怀里满脸泪痕也露出个笑容来。

“我也是。”

“依依。”施颖也叫了她一声。

“就算分别，也不要觉得我们相遇没有意义。至少遇到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施颖温柔摸摸她头。“照顾好自己。有事联系我。”

“你也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施颖就和小宇就一起离开了。

依依没去送，她在楼上目送着他们走在小区中心的绿地上，然后出了小区门。那天阳光很好，风和日暖。施颖没有回头。

施颖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山里面，听他们说，去的话要坐飞机，然后赶火车，最后坐汽车，再转一次汽车才能到。

依依没去找过她，倒不是嫌路途遥远，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她们都开始了新的生活，曾经说好了常联系，也很快就默契地慢慢淡去了。

分开的第二年夏天，依依交了新的男朋友。公司里新来的同事，英俊幽默，对她也体贴，两个人很快就坠入爱河。

第三年夏天，依依在施颖的朋友圈看到了久违的一条更新，晒了结婚证。

秋末时，某一天晚上停了电，依依翻箱倒柜找蜡烛，竟把当年依依送她的那包牛奶糖翻出来了。一看日期，已经过期了一年。

拿着这包糖，恍惚之间依依觉得又回到了那年秋天，好像一开门，就还能看到施颖。楼下小店把零食送错门的年轻女孩扎着利落的马尾，楼道里声控灯暖黄色的灯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女孩温柔开口道：

“我能送你一包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