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时就听说苏大小姐是无所不能的,在她出国留学以前,她家老爷子就对她进行了全方位培养,大概是把她当做一种变相的文化输出。就我听到的评价来看,他的想法还是很有实际意义的。
像她那样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而我才能反映广大人民群众的真实水平。刚入学那段时间,我英语水平实在跟不上进度,导师跟我交流比让他写篇论文还头大,收了我之后脑门上又光洁了不少。为了自己寥寥无几的头发,他最终让我去找大我两届快要毕业的师姐。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她自己在校外租了一个独栋小别墅,这种扩大阶级矛盾的行为让人十分愤慨,特别是我对着路牌找了大半天,才总算在邻居的指引下,又走了一条街。来到她家门口时,我确实热泪盈眶,不过那都是风吹的。那天正好降温,我出门没裹围巾,就竖起衣领,把拉链拉到最顶端。
进了大门的小院子里摆了不少盆栽,还搭了个喝下午茶的小棚子。二楼巨大的落地窗分外显眼,那天阳光还不错,她没拉窗帘。我从楼下看过去,她穿着件宽松的白毛衣,坐在钢琴前,弹着《水边的阿迪丽娜》。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皮格马利翁雕刻的艺术品,曲子完了很久,我都没有想起来要去敲门。
她比我交的任何男朋友都好,唯一不好的,只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惜她的魅力太大了,以至于后来我迫不及待地要找个男朋友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连她什么时候从我视野里消失的都不知道,直到她拉开门,门口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我才回过神来。
“你不进来?”
久违的母语让我顿感亲切。
“哦,你这些盆栽挺好看的。”我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飞快地朝周围扫了一圈。
她猛地把我拉进去,随手把门带上:“夏天更好看。”
“……”这人可真不谦虚。
在我印象中,这第一次见面实在算不得好的开场,只是她标准的亚洲美人长相,让以后的见面多了些期待。抛开不愉快的事,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总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
回国之前,她曾经对我说:“你这人真没眼光。”
其实我是很有眼光的,只不过她一直没发现而已,还以为我在生她的气。
如果换成是我追着她从大洋彼岸到中国,怎么看都是正常的,可惜角色对调之后,就成了悬疑剧。特别是那封匿名邮件,透过那语气,我就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来。
所以我立场坚定地回复了她。
“我从。”
酒店的标间里,莫路吹完头发出来见我还在翻手机,忍不住问:“你在跟谁聊?”
“一个老朋友。”我头也没抬,随口回道。
她从鼻子里挤出冷笑:“哪个老朋友能让你对着手机笑得那么开心?”
听到这句话,我拍了拍脸,我怎么不知道我笑出来了?
她也懒得关心我这点闲事,躺到床上把电视打开:“你还敢用手机,不怕警察追过来?”
“放心,我这个手机没有登记。谁还没点野路子,是吧?”
莫路点播了一个《速度与激情》,然后盯着电视跟我说话。“周宁说的你查了吗?我刚去药店工作的时候周宁还不在那里,过了几天之后他才突然被调过来的。”
看来莫路早就知道那药店是他们的地方,她让人介绍她过去,是想暗中自己调查他们。确实是不共戴天的仇,换了是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周宁的事她刚挂完电话没多久我就在查了。周龙是有个弟弟叫周宁,就读于一所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后四处漂,也没个稳定的工作,后来就跟着哥哥做事。他的资料零零碎碎,看不出破绽。
最好的谎言就是只说一半实话。那小哥的描述确实都跟周宁的资料吻合,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只不过还剩下几个疑问,如果周龙已经被发现有异心,那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交给他来办?如果是他是这边的负责人,那么他和张明的死是谁来策划的?周宁口中给他打电话的老板又是谁?
回忆起雨夜中那个杀手,他的笑容让人实在难以忘怀,我忽然觉得这所有的问题可能指向的都是同一个人。目前我们所知最能接触到那些人的地方,只有莫路上班的药店,因此我才决定跟着莫路去看看。
我除了是颜控以外,还是个正经的手控,周宁的手长得很好看,细瘦纤长。在男生中很少见这样的手,在两天内连续见到两次,印象当然更为深刻。而第一次见,正是从学校出来那天晚上,我在黑车上遇到的那个杀手。他左手拇指上有颗很突兀的痣,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我对药店小哥也有同样的惋惜。
后来在他们的信息库里,我才发现原来真的周宁早就不在A市了,药店里的小哥是洪哥的一个得力手下,算是个很有地位的人物。之前的疑问都解决了,我遇到的那个杀手和扮作店员接近莫路的小哥才是这件事的策划者,他本来就是A市的负责人,连周龙也是跟着他做事。他之所以凡事亲力亲为,在他朝着监控笑的时候,我发现他其实是乐在其中。
要不是有苏荻在他背后捅刀子,我们可能就要栽在这个艺术家手上了。我本来是要给莫路发消息提醒她的,可惜那时她的通讯已经被截断了。
所以她并没有演戏,确实剪下那根线对她来说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她当卧底时的目标并不是洪哥,而是参与这次交易的另外一个毒枭。那些人被埋伏的警察抓走以后,她才跟我坦白,在周龙的笔记本上看到交易信息时,她就找了个机会联系她以前的同事。估计也是知道她的过去,“周宁”才用那毒枭来引莫路上钩。
“周宁”是冲着她来的,也是以前她当警察的时候结下的仇。她的仇家多如牛毛,我已经习惯了,但是这么不要命的还是头一回见。而让我白白惦记了半天的洪哥,据说人家并不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在自家产业和手下之间,果断地选择放弃这个不听话的手下。
我作为一个无辜群众,被牵扯进来则完全是因为苏荻。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只好靠外援,没想到无意中碰到你朋友的事。”在台球室时,眼看“周宁”的人来了,苏荻朝我眨了眨眼睛,“委屈你一会了。”
正要开口,胶带已经贴了上来,这也确实是够委屈的。后来我对着监控独自发呆的那段时间,总结了一下,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闲而友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