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末在快要关上门时,见到了气喘吁吁正弯腰支着膝盖的叶葳,笑着疑惑:“你怎么来了?”
叶葳抬起头,不假思索:“来跟你睡。”
果然,不过三秒的时间,林非末的脸迅速涨红,以水漫金山的速度,一红一整块,跟刚从锅里捞出来似的。
她别开脸,一脸扭捏的神情让人格外想欺负:“你...你在说些什么啊。”
蹭吃蹭洗过后,两人继续并排躺好,叶葳看向面容青涩的林非末,问:“非末啊,你以后想当什么?”
这话题完全是她自己觉得无聊了不知该说什么乱找的,尤其她现在还处在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庆幸感中,焦距仍旧失常着。
谁想林非末仔细想了想,道:“应该是老师吧。”
“老师?你确定?”叶葳本以为板上钉钉的,她会当个写手,自由自在的,虽说人际交往是少得可怜些,可结果不应该就是这样吗?
叶葳神情有些微妙,忍不住提示道:“你要不再想想,这是你的第一意愿吗?”
林非末点点头,自然道:“我很早以前就想过了,虽说还有其他选择,但走下来应该没错了。”
于是叶葳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比如...写写小说之类的。”可以说是十分明显的试探了。
“没有,我作文写得太差了,尤其上回考试还差点离题了。让我选的话,我死都不会当写手的。”
“......”
“那你呢?”
叶葳脱口而出:“主业就职员,副业配音。”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听的歌?”
林非末想了想,摇头。
叶葳很满意,撑起身子坐起来:“那听好了啊。”
叶葳毫不脸红地,将自己后来录的一首歌唱了出来。她记得有好几年了吧,当时这本小说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还是本百合,广播剧一出顺便带了首歌。她唱得不算好,但欣慰的是大家都还及时捧场,没让热度在一季度内直接跌向零去。
叶葳唱完还明知故问:“喜欢吗?”眼神直视前方,却忍不住偷偷瞟一眼她,见林非末点点头,她不客气地,“那,把吉他拿出来吧,弹会它。”
她心里迷之自信既然后来的林非末这么喜欢自己的声音,没理由会漏下这首歌,是吧。虽说人是会变的...
这假一请就是七天。
叶葳已无所畏惧,最后家长电话一通。叶葳一再保证是自己身体原因云云,叶父一听就挂了。
林非末将热水袋灌满,再仔细擦干,最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叶葳肚子上。
折腾半夜,叶葳仍痛得直打滚,差点连人带被一起飞出去。最后还是林非末看不下去了,上床将人牢牢捆紧,这才稍微抑制了些。
叶葳眼底闪现泪花,拱在人怀里,像是毛茸茸又不讲道理的动物。她一个劲地嚷着疼,林非末一脸担忧,可是止疼药也吃了,红糖水也最少灌了五杯,该是有点效果的吧。
她就等着人啥时候想上厕所,也许流得通畅些会好受点...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
林非末浑身僵硬,她抱着直挺挺不动的人,小声提议:“我帮你揉揉吧。”
叶葳既没反对也没出声,不知看向哪里。
林非末不敢瞧她,却像得了应允似的,将手慢慢探过去。她手刚接触到那毛茸茸的睡衣,叶葳忽然动了下。
她于是顿住了,眸子滑去,滑到眼角,见对方眼神放空似乎在想着什么,仍旧没看这边,心里稍稍松一口气,收回视线时,视线却无意落到她轻轻抿着的唇上。
林非末下意识用词描绘了一番,觉得这颜色不算鲜红,却很粉嫩,唇瓣看起来饱满而有弹性,有种浸润水泽,流光潋滟的美。
她喉头一动,立即收回目光,掩饰般地,手一动就放在了人家肚子上,连热水袋都不知哪儿去了。隔着衣物其实并不能很好感觉到什么,林非末自己心虚,一动也不敢动,余光里却不时浮现那唇的形状,惊觉她上唇弧度优美,而下唇比上唇微厚些——很诱惑的形状。
叶葳在原地有多久,那手便停了多久,说是揉揉,却没再动一下,当然也全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两厢僵持一番后,她叹口气,脑袋转向那边,却忽的看见林非末也正好在看自己。
林非末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亲芳泽’,飘来荡去好长时间,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缓缓靠近,发现叶葳没有退开,像是默许自己的得寸进尺,她胆子更大了些。
一手仍按在人小腹上,一手伸去她后背,缓缓拢向自己,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她愈发与自己贴近的面庞,与温热、此刻似是灼烫不已的呼吸,不知谁的心跳更快一些,只震得她耳膜都在作响,无力思考。
在冲动压垮最后一丝理智之时,林非末顿住了,她有些反应过来的慌张,忙说道:“对不...”却没来得及说完。
因为叶葳的手等在那里,只待在脖颈上稍一用力,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
双唇相贴,叶葳顺势舔了舔她曾经流血不止的唇角,尽管现在是完好如初的模样,但一想起那次,她仍是心悸不已。
同时腹诽道:林非末你也就这点胆子了。
林非末心里本万般纠结,都不敌此刻叶葳轻轻的一推,推得她心潮起伏,一个不稳跌入方花丛,幽香沁鼻而来,花枝交错凌乱丛生却在风间婉转摇曳,如粉彩纱帐轻拂,婉转无依,荡过她不甚坚定的心间。她早已被眼前人的温柔俘获,丢盔弃甲,只等送上一败涂地的自己。
形式一变,叶葳双手被林非末擒了,喘着气,她的唇滑开落在她颈边,叶葳觉得痒痒的,还有些微的酥麻感。她被吻着偏了偏头,感觉全身都像被卸去了气力,软绵绵的,不知如何阻止正在她身上不断肆虐的人。心里却想,这还来着事呢,估计不会怎样的。谁想心思刚落,一手就试探着伸了过来要去撩开她上衣。
林非末被人捧住脑袋,呼吸不稳,眼神还不断乱飘着。
叶葳一脸惊恐,稍缓了缓后,将衣服往下拉了拉,她心里直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面上明明这么正经...
她动了动,马察觉到脖颈处的一片濡湿,还有些温热的,让她不由想到刚才那吻,那唇。她小脸一红,不好表现出来,于是转过去嗔她一眼。
林非末脸一直就那么红着,像颗熟透的苹果,她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对那一眼十分受用,不由又凑近些。
就着暧昧晕黄的灯色,叶葳缓缓抬起手,抚上她清秀的面颊,此刻正发着热,有些微的灼意。她前额的发散下来,露出细长而秀气的眉毛,不浓,却直直的,似一笔勾勒到了人心底。
叶葳知道过些天她就要走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她有感于两人不久之后的分别,心底益发柔软,安慰她道:“我不是不愿意啊,你别多想。”
叶葳在这段非常时期,果真不再出校门了,甚至,她主动央求了老师,说服罗添添和她的一干室友后,主动搬往人家寝室。
令她忧心的事情果真没有再现,只是,叶葳有些自我鄙夷地,怀疑自己的做法究竟对还是错。
她似乎无法考虑那么多,一个是当初险些要害自己的人,不过是误打误撞做了路边魂,而一个自己现在心心念念,两者相较,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叶葳自我嘲讽道,她也不过如此。
一月之期很快过去,期间果真没听见什么敏感字眼,她心下略松一口气,也在见到那车前灯的一抹暗色时,忽的有些惴惴不安,不知为何,却只盼林非末能快些回来。
她在享受着,同时更煎熬于如此挂念一个人的心情。
罗添添同那天一样,复制粘贴了一段关于失踪的话说给她听,叶葳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面上却故作忧虑。
罗添添见有人如此认同自己,不禁更加激动,继而化作一脸忧愁:“会不会哪天就轮到我了,好害怕啊。”
“什么?”叶葳心不在焉,为她多出来这句话而下意识一问。
罗添添眼望苍天,一脸悲愤道:“我可不想从那屋子后出来啊。”
叶葳失笑:“你品学兼优,怎么会被关,想多了吧。”
罗添添瞪大眼:“不是啊。我说的是另一个。”
叶葳疑惑道:“你什么意思?”只见罗添添伸出手去,指向某个方位,神色微妙,“她们一早从那里出来,回到教室上课了。”
掐着日子算了算,刚好是今天,星期六。
叶葳在晚饭时分来到林非末家,却不故意不在门口等,她想着到时候从屋后出来,能给人一个惊喜。她抱着要送给她的小礼物,满心期待。
然而,又待到天色暗沉,还没听见有什么脚步声,她有些失望,于是从屋子后绕到前面去。
林非末刚出现在门口就被叫了住,叶葳从侧面望去,见她是从大门出现的,不禁脱口而出:“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林非末看向地上:“嗯...我刚到家。”
半晌无言,叶葳上前,见她似乎瘦了些,刚要出口的质疑被生生压了下去,她将礼物塞给她:“喏,给你的。”
林非末小声说着谢谢,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叶葳于是笑了笑:“你刚出门是要去找我吗?”
林非末将礼物反复在两手间转着,嗯了声。
却听叶葳短促地一笑:“别骗我了,非末。”
她看着她身上穿着的,只在做工打扫时会换上的旧衣服,连围裙也忘了取下来,心底冷意愈浓。
更何况,时间也根本对不上。
她那次来‘找她’时,已将近半夜。难道从这走去树林会花她五个小时的时间?
她虽没明说,但和许多异地恋的情侣那样,短暂分离后,见到心上人理所应当会有一大堆的倾诉话语,无关乎大小琐碎的事件。虽说她被关在这破学校也没多有趣的事可以分享的,但她都准备好了,不介意再将罗添添与她叙述的一大堆再絮絮叨叨给她听。
然后呢,开始一个她期待中的美好的夜晚,一切水到渠成。
原本也应该是这样的。
好一会儿过去,两人仍是沉默。叶葳调整几次呼吸后,觉得自己刚才语气有些冷淡,她试着后退一步,调整出个笑意来:“哪怕你不能如我所想的那样,可至少不要敷衍,好吗?”
林非末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脸上有明显的挣扎之色。
叶葳捕捉到了,心想:难道连这个要求也过分了吗?
她面上的笑意不再勉强,在原地停了停后,忍不住搓了搓早已冻僵的手指,轻声说了句再见便离开了。
叶葳今晚又开始失眠,她自动过滤掉旁边明显有些兴奋的罗同学的叨叨声,什么也不去想,思绪却仍然乱成一团。
怎么就这样了呢。
叶葳反复思量,是她要求的太快了些,还是两人本就不合适,而那两次吻也只为当初那一味的感动与生死挣扎?
不是的不是的,心里再怎么怀疑与自我否定,在看到她出现那一刻时,是心里仍旧抑不住的喜悦远胜过其他。
胜过她早就回来却迟迟不来见她的事实;胜过她对自己的不诚实却还明显错漏百出的敷衍;胜过她离开时,也只单单站在原地。其实叶葳只念着人能走过来哄哄她,哪怕服个软也行,她很吃这一套的。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干脆不睡了。叶葳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披好衣服,挪下了床。
夜风刺骨,尤其在五楼的高处。叶葳只稍稍吹了一小会儿,冷静下思绪,立马就受不住摧残想滚回去。
她刚要上前关窗,落地一抹视线却攫住了她的视线,穿着深蓝校服人的身影本会很容易地就隐匿在夜色中,谁想这姑娘穿了件白色的高领,远看去像朵飘浮着的蘑菇。
她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正往之前叶葳待过的小黑屋奔去。
叶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等到人影再次消失在视线中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跟了一路。而眼前那座近乎废弃的屋子就在不远处,她却失去了再一探究竟的勇气。
是啊,就算见到了如何,知道了又如何。她到底无法左右这一切,更无法再同上回那样不计较后果就冲动行事,尤其在尝过那样的代价之后。
叶葳自嘲般笑笑,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自身都尚且顾及不暇,还操心别人的,怎么呢。
她捂了捂胳膊,打算原路返回。
今夜无雨,风也没楼上刮得猛,还算温和,一路只听见嘎吱嘎吱,脚底踩过树叶的声音。
叶葳时不时看下路,只顾低着头往前,身后传来阵脚步和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音,似乎不止一个人,她想着要不还是走快些,免得撞上了尴尬。
但突然的,叶葳停下脚步。她犹豫一番后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虽离得较远,但她很快认出了人物之一。那个穿白色高领毛衣的女生,正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对面那个女生将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哭着的人身子于是颤抖得更厉害,泪水也愈发止不住似的。她啜泣声渐响,最后收也收不住地,干脆哭倒在对面人的怀里。
叶葳慢慢沉下脸色。特别是在看她没将人推开,而是安慰般地,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后。
尤其这个‘她’不是别人,正是林非莫。
好,真是好得很。叶葳冷笑,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人还对另一个女生的心伤无动于衷,任她独自落寞地离去,这不过转个身的距离,却看到她耐心温柔,在轻声安慰另一个女子。
讽刺极了。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另一处跑去。
一夜过后,叶葳发现自己感冒了,不过也幸好今日是星期六不用上课,免去了再请假的麻烦。
开始有些头晕和四肢无力,鼻涕也不停流,她昏昏沉沉间爬了起来吞下颗药,也不太当回事,以为蒙过被子睡一觉就好了。谁想晚间开始难受起来,身体一阵阵地发冷,腹中空空的,有些恶心想吐。
大概是发烧了。叶葳裹在被子里,无力地想到。
罗添添和一票人早在昨晚就高高兴兴回家了,寝室只有她一个人,还生着病躺床上,显得格外荒凉。
她睡不安稳,时梦时醒的,看见一会儿黑夜一会儿白天,总分不清现实。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体被人托起来,随后被轻柔地环住,有什么东西热乎乎的抵着她的嘴唇,她下意识张开嘴唇,只尝到有些咸的味道。
因为鼻子全塞的关系,热粥喝进去并尝不到什么咸味,就像是喝着一勺勺的盐白开,虽然味道寡淡,可她身后身前都暖融融的,似是被人很好地呵护了住。
忽然就有点想哭。
林非末本就密切注视着她,见她鼻头忽然更红了些,泪盈于睫,不由心慌,她急急忙忙掏出纸巾:“诶别哭啊,是不是粥太烫了?”
叶葳一动也不动的,也不回答,只感受到她指腹擦过自己脸颊的触感,温柔而小心。
于是在她手伸过来的下一刻,叶葳张嘴一咬,擒住了她的手腕,林非末手中的调羹顿时一个不稳,跌在了碗里,她下意识‘嘶’一声,却不忙着抽回手,看着腕上愈发深陷的红印,笑了笑:“你要咬的话,给你咬好了,如果你能像赵敏那样一咬解气的话。”
此时贾静雯版的倚天屠龙记正不断热播,里头精彩跌宕的剧情和武打成分自然博人眼球。但更值得一提的是,在船上赵敏那发泄似的一咬太过经典,成了时下许多年轻姑娘拿自己男友当试验品的笑梗。
林非末见她听了后顿了顿,以为是她不忍心,心里一片柔软,于是得寸进尺些,贴近她耳朵:“用力咬吧,我不疼的。”她见叶葳嘴唇红红的,正贴在自己手上,还能感受那抹柔软湿意,正觉得暧昧,谁知没等她来得及说‘也可以留点印记让我长长记性’这话,叶葳忽然一发狠,跟原版女主似的用力咬下。
咬完自然是后悔了,叶葳摸着她牙印处深陷的肌肤和上头若现的红记,一脸心疼。
林非末见状从身后抱住她,蹭着她发顶,幽声道:“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
叶葳还能怎么生气呢,本来一都工作的人了,跟个小丫头似的闹脾气已经很丢老脸了,这下见她认真道歉,诚恳伏低的模样,心里早已是蜜一样的甜。
叶葳心里清楚,但她就是不说。
半晌无声,林非末愈发胆战心惊,她刚想将另一手也伸过去让她咬,就听叶葳闷道:“不原谅,要罚。”
林非末笑得一脸实诚:“罚什么,郡主只管说。”
叶葳噗嗤一声,转过头看她一眼:“罚你给我暖被窝,不、准、偷、懒。”
“遵命!”
因叶葳还发着烧,林非末不敢闹太过,给她去外面买了退烧药后,让着在床上出了身汗,便自觉收手了。
她心跳未缓,与她在寝室单人床上盖着被子偎在一起。虽说拥挤了些,可现下正十分应景。
她凑过去亲了下叶葳,逗得人发出鼻音咯咯直笑,她说:“我可发现了啊,你原来这么‘表里不一’。”
林非末听懂她意思,却依旧面不改色,只觉十分无辜:“我已经很克制了呀。”意思是若不是叶葳这两次都生着事,还指不定更怎么样呢。
反倒是叶葳听她回答,小脸不可抑制地又红了红,她脸蛋本就有些烧得有些发热,此时更如描蕊点绛,一色|流霞,更耐人寻味。
林非末看得心口一滞,忍不住又要凑过去闹她。哪想有人动作比她更快一步,转过脸,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她笑着:“赏你的。跟我一起感冒吧。”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