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过了25岁就不行了，你也要做好打算才行。

将参加婚宴上领到的结婚礼品纸袋一起摆在脚边，坐到街边公园的秋千上，打开便利店买来的罐装冰镇啤酒。秦熏一边小口喝着啤酒，一边小幅度摆动秋千。

进入高中起，到毕业后进入同一家公司。一直以来被她当作榜样追逐的那个学姐，在一个月前突然宣布要离职结婚。明明公司刚有了进一步发展，即将是大展身手的好时期，其他中间层都擦拳磨掌奋力向上爬。作为部长的学姐，却说要辞职结婚当上全职主妇，推着秦熏接过部长位置，留下一大堆没交代清楚的工作，就从她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到结婚请帖时，她还在为工作忙的晕头转向。参加婚礼的理由，除了要向喜欢的学姐送上自己的真挚祝福外，也多少兼有想要抱怨为什么没做好工作交接，不过比这更多的是对学姐突然结婚一事感到疑惑。进入职场后，就一直表现得像是职场女性楷模的学姐，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成为家庭妇女？

带着这个疑惑参加了婚礼，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学姐提出疑惑。遇上了命运之人，老早就在交往，奉子成婚，这一类理由她也想过一些。不过学姐给出的理由，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辞职前没把工作交接清楚，应该给你留下不少麻烦事吧。”学姐笑了笑，穿着华丽婚纱盛装打扮的她，散发着与平日不同的别样魅力。即使是早已看惯学姐容貌的自己，也不禁为那副样子赞叹不已。

“真的是造成了很多困扰，因为这件事，我又开始胃疼了。”

“是么。”

“到参加婚礼前，我还一直在公司里处理学姐留下的工作。”

“居然有这么多吗，抱歉呀。”学姐歪着头，双掌合十，“原谅我？”

“不要。”

“今天我可是新娘子诶，不应该是我最大么，我的要求得好好答应才对。”

“虽然是那样子，但唯独这个不行，其他的要求我都会好好听的。”

露出了有些狡猾的笑，学姐说道：“那我就要求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辞职吧。”

“这……”

“或者你给我一个吻？”学姐用食指抵着下唇，涂唇的宝石红在金黄的灯光下一闪一闪。“怎么样，哪个你都做不到吧。”

尽管觉得不太服气，可秦熏还是没法说出反驳的话。无论是不提问还是亲吻学姐，她都做不到，学姐完全摸透了她。

“……又在戏弄我。”

“是呐。”学姐握住秦熏的手，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又笑了起来。“你一点没变啊，从前就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才会刨根问底。”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没有回答，学姐只是笑着握紧了她的手。“你想问我为什么辞职。坦白说，我不是很想与你谈论这个。

“是无法对人开口的理由？”

“也不是那样，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毕竟你很喜欢钻牛角尖。不过这样说你肯定会更在意吧。”

一点也不错。秦熏的全部心思已经被自己的好奇心完全绑住动弹不得，直到好奇心得到满足前，她肯定会整天一直不断猜测答案，没法专心工作。

“即使我不推荐，你还是要听么。”

“不可能不听吧。”

听她这么回答，学姐沉默一会说：“辞职的前几天，玲子给我打电话了。”

“玲子学姐?”

学姐点点头。

一瞬间，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秦熏心头。那就像是打开了自己儿时埋下的时光胶囊，在其中找到了记忆中没有的物品。是自己埋下的么？那种混杂有惊异的困惑感。

玲子学姐，大学时期与学姐和秦熏同属网球部，在秦熏进入大学前，一直是学姐网球双打时的搭档。等到秦熏加入网球部，三人常常轮换着搭档练习。明明部里还有不少年龄相近的女生，但能搭上她和学姐步调的人，只有这位玲子学姐。除了部门活动外，平时的娱乐活动，三人也经常组队出行。直到毕业，玲子学姐进入她父亲担任高层的国际大公司，独自前往海外工作后才与自己两人渐渐减少联系。可以说她和学姐交情最深的大学时期友人就是这位玲子学姐。

久未联系的友人和学姐离职结婚有何关系？这令秦熏颇为费解。

“在大半夜突然打电话过来，我还奇怪是怎么一回事。一接电话发现只是找我闲聊，她先问“你睡了么。”，我回答还没。她就对我说起了起来，像是哪个同事的坏话，自己不习惯菜的口味，还有背地里有人嘲笑她的口音什么的，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说。然后她说得差不多了，她问我：“你在干什么呢。”，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电影、化妆品这一类的话题。等要挂电话的时候，她对我说了句：“忌部，对不起。”挂了电话。”

“为什么玲子学姐要说对不起呢？”

“刚开始我也不太明白。”学姐说，“现在看来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坏事？至少肯定不是为打扰学姐休息那种程度的事道歉。在秦熏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学姐身上发生了她不清楚的变化。

“挂断电话后，我一直想着那声对不起。想着想着，我看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照片。一下子我觉得自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给我打这通电话，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学姐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她一定是非常寂寞。”

“玲子学姐很寂寞?”

“恩，一个人寂寞的快要疯掉，在跌到谷底前想要抓住什么，才给我打了那通电话。不过就算是那样，寂寞也不会减少。”

“我听不懂。”

“我想现在的你是不懂。你还不是我们的同伴。”

“什么嘛，我和学姐们不是朋友吗?”秦熏感觉十分不愉快，好像只有她在这件事情上被排挤了一样。

“是朋友，但不是同伴。学姐抓着秦熏的手臂安慰着，“别生气。我们不是在排挤你。只是你还没成为我们的同伴，我也不希望你会成为我的同伴。”

“我不能当学姐的同伴么。”

“今年你几岁了。”

学姐每年都会替秦熏在生日蛋糕上插蜡烛，这个问题不用问秦熏，她也一定知道答案。那为什么要问自己的年龄?能不能成为同伴，难道和年龄还有关系么。秦熏想着，回答了学姐的问题。她23了。

“不像教师、、漫画家、医生那些掌握特殊技能的专业人士。只是处理一般事物的女职员，一旦到了某个年纪就很难再在公司待下去了。虽然都说着时代不同了，但实际情况不是那样。”学姐说，“我和玲子都已经到达界限了。”

“不是这样的吧。年纪什么的，学姐才25岁。年初时候，学姐还跟我说今年希望能在工作上更近一步不是吗。”

“那时候没意识到，才会那么说。可一旦察觉到了自己是寂寞的，就再也回不去了。”学姐松开了秦熏的手臂，“一旦过了25岁就不行了，你也要做好打算才行。

”

秦熏死死地盯着学姐的脸。这个人，已经不是她熟知的学姐了。她在秦熏不知道的时间，不知道的地点，通过某种仪式，变成了秦熏所不认识的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秦熏憧憬的学姐了。

“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随便问吧。”

“学姐是怎么认识新郎的呢。”

“算是青梅竹马吧，只不过以前没有往这边发展的意思。”

“学姐喜欢他么。”

学姐直勾勾地看着秦熏的脸，嘴角向上撇，露出了今天最优雅，也是最漂亮的笑。“喜欢啊，他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对谈到此结束。新郎新娘开始入场，和每一桌来宾打招呼。秦熏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除了向学姐送上祝福外，到婚礼结束为止两人都没有再做交谈。

一旦过了25岁就不行了，你也要做好打算才行。学姐的话，不断在秦熏的脑内重复着。自己是不是辞了现在的工作，另找出路比较好？秦熏想着。

突然身前传来了一个女声。“请问。”

秦熏抬起头，她眼前一名十五、六岁，身穿红白二色巫女服的少女，正指着她手上哪的灌装啤酒问道：这个，能给我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