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愛情沒有先來後到

我總是選擇最熟悉的那人

無論那是不是愛情

葉昭帶著大隊人馬回京，並沒有向皇上揭露自己的身分，而是向皇上請求卸甲歸田，皇上忌憚她的勢力，自然也允許將葉家軍解散，於是她帶著貼身的兩個親衛就這麼歸隱村里。

就在這個消息傳回雍關城時，柳家的小姐卻早就不見。

某日，葉昭門前傳來一陣焦急的敲門聲，秋華一臉煩躁的跑去開門，一邊大喊：「誰啊！大清早吵什麼吵，不知道本大爺……」打開門之後一愣，方大喊：「怎……怎麼是您！表小姐，您怎麼……還有紅鶯？」

見來人是曾經在雍關城見過的人，自然也知道來人的身分，趕緊請兩個人到廳上坐，然後連忙去喊還在大睡的前任將軍。

「表妹？表妹！」葉昭興奮的聲音從內院傳了出來，還伴隨著沒穿好鞋的雜亂腳步聲，等到掀開門廊遮掩的布簾時，方才真正笑開來：「當真是表妹來啦！我還當秋華在鬧我呢！快，快上茶呀！」

柳惜音見葉昭這樣迷迷糊糊又匆忙的樣子不禁笑了開來：「阿昭，別來無恙。」

葉昭開心地大笑：「解除了軍務也沒什麼事做，表妹來了可好了！」不過她略為停頓，思考一下續說：「不過表妹不遠千里來這裡，可是有什麼事嗎？莫非是舅舅那邊怎麼了，還是雍關城怎麼了嗎？」

聽到這樣的問話，柳惜音卻不答，只是微微側過頭。

紅鶯見狀立刻搶答道：「小姐還不是為了將軍小時候說的話而來的。」

「紅鶯……」柳惜音輕斥，卻不帶有真正斥責的意思

秋華也是個識相的人，拉走才正要走出來的秋水跑到後面去了。

葉昭則略為尷尬地避開紅鶯的眼神：「舅舅可知道表妹前來，還是先向舅舅寫封信道聲平安吧，這麼一路走來還是挺危險的，怎麼不多帶點侍衛呢，若是路上遇到什麼危險可怎麼辦才好，兩個弱女子這樣上路真是太危險了……」她一路碎念，一邊把柳惜音帶到西廂的位置安頓好，才又跑到書房去寫信。

柳惜音到了西廂房只默默看了紅鶯一眼，接著便嘆了口氣：「紅鶯，妳看，莫非阿昭不願承認那小時候的承諾了？」

紅鶯瞪大雙眼：「怎麼可能，將軍一定是見到小姐太過開心，才沒有好好回應，待我們晚點向將軍提醒提醒。」

柳惜音默默點頭，心底卻是沉了下去。

書房裡，葉昭急召秋水秋華來密談：「方才表妹提到了小時候的承諾，你們也知道我是……這該如何是好？」

秋華拍了拍葉昭的肩：「將軍，自己說過的話可不能食言。」

秋水則稍微認真地幫忙想了一下：「不如請柳大人幫忙把柳小姐帶回去，另尋好人家？」

葉昭想了想：「這是個好方法卻不好，舅舅知道我們小時候的互許，若是我不認了，一定會讓舅舅氣到親自跑過來打我一頓，這個不成。但也不能直接向舅舅坦白，這一定會讓舅舅更直接跑過來，唉……」

「那將軍您就直接向柳小姐坦白就好了呀，柳小姐為人胸襟寬大，一定不會跟你計較的！」秋華一臉提了好主意的臉看向葉昭

葉昭和秋水瞪了她一眼，卻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能先套好什麼時候向柳惜音自曝這個秘密。

柳家主僕二人休息了一上午，終於又再度和葉家主僕相見，只見每個人都心事重重的模樣，吃頓飯像奴僕偷吃主人的飯菜一樣小心翼翼，不過後來還是葉昭看不下去柳惜音那樣兩根菜、半口肉的夾菜模樣，親自動手夾了一堆菜肉到她眼前的盤子上，這樣無心自然的動作，卻也使柳惜音微微軟化內心的憂傷，瞬間讓整個飯桌上的人變得和樂融融。三個旁人不禁覺得有這樣沒心沒肺的主子有時還算是件好事吧。

「那麼表妹，看著今日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到外面坐著歇息一下？」

柳惜音點著頭由著葉昭扶著到庭院裡的小亭中，到了亭中卻見葉昭好像要說什麼又總是半句吐不出的樣子，不禁心裡沉了下去，臉上卻仍舊帶著淡淡的笑：「阿昭，你是否有中意的女子了。」

葉昭聞言猛然回頭否認著：「表妹妳胡說什麼呢，沒有的事！妳可別毀我清譽呀！」

雖然柳惜音因此有點真正的笑意，卻讓葉昭深深後悔著。是呀，怎麼不就順著表妹的話把謊話說實呢，這樣起碼不會傷到表妹，也可以展現她深情的模樣，讓表妹不要再執著於她。葉昭可謂戰場上算盡機關，可一遇上她的表妹就盡失思考的能力。

「那阿昭是不想娶我了？」這話說的肯定，讓葉昭想要急著反駁，卻又因著剛才反駁後的後悔而住了嘴。

「這……表妹別瞎猜……」好不容易吐出這句她自己都不信的話，心虛地背對柳惜音。

柳惜音突然站起身來，亦背對葉昭說：「若是我成了阿昭的累贅，我便消失，永不讓阿昭感到煩惱。」

葉昭一驚，趕忙說了幾句：「不是這樣的表妹！」她急忙跑到柳惜音眼前，直直盯著她說：「我永遠都不會覺得表妹是困擾、是累贅！」見到柳惜音眼底的欣喜，葉昭又感到深深後悔，自己究竟為什麼總要說這些讓人誤會的話呢。但話說出口總不能收回，她只能又默默坐到石椅上，倒起方才僕役送來的茶水，吃起糕點來。

柳惜音卻還是一臉疑惑地看著葉昭：「阿昭？」

葉昭深深吸了一口氣，默想當初第一次衝進敵營也差不多這麼緊張吧：「表妹，我有事要和妳說……」

「阿昭你說罷，我聽著。」柳惜音見葉昭緊張的模樣，也是一陣緊張。

「其實……」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附近農村人家女兒的喊聲：「將軍在嗎？我娘說縫了一身中衣要送與將軍，是照著上次給將軍量的尺寸做的，將軍可在呢？」

葉昭滿臉尷尬地看著柳惜音，後者聞言愣住，卻帶著更盛地笑意看向葉昭：「不然便是阿昭也不需要我在此向你噓寒問暖呢？」

噫！這都什麼鬼事，表妹怎麼理解到那方面去了？「表妹妳別誤會呀，其實府上每個人都做了套衣服，那鬼丫頭就是愛作弄我，總是在門口這樣大喊，沒有別的意思的！」

柳惜音笑道：「阿昭不用向我解釋，畢竟我也只是你的表妹，怎麼會有什麼誤會呢？倒是阿昭方才要和我說什麼，可有要繼續說下去？」

葉昭這時深刻地感受到若柳惜音知道她是女兒身的話，之後該有怎麼驚心動魄的復仇。於是決定不變應萬變，先把這件事暫緩一下吧。

「表妹，這不就說到最近就要過節了，想問舅舅那邊你可有好好交代一番？」

柳惜音被問得突然不回話，讓葉昭感到滿心困惑：「莫非表妹來這裡尋我的事沒有告訴舅舅？」

柳惜音輕輕點頭，雖幾乎讓人看不出有移動的動作，卻讓葉昭為之大驚：「這怎麼行！我得快馬傳書給舅舅才行，方才寫的……」葉昭這才想到，方才被秋水秋華那麼一亂連信都忘了寫，不禁自然地看向柳惜音。

柳惜音會意道：「那麼我便親自動筆告訴舅舅吧，要在阿昭這裡打擾一陣子了。」

「說什麼打擾嘛……」葉昭咕噥著，卻也字字落入柳惜音的耳裡，柳惜音帶著微微雀躍的步伐跟著葉昭到了她的書房。

不過說起這個書房，不如說是個小兵器庫，裡面可稱為書房的器具大概就是一張桌子、一些基本的筆墨紙硯等，和幾本看破了的兵法書等，其餘都是一些歷年征戰下來所繳獲的匕首刀劍等，高懸著的還有葉家家傳的名劍，其實柳惜音應該也會有一把與此相稱的「兄弟劍」，卻因柳父認為女子不應學劍，而沒有傳與她……又想到那年有個人對她許了終生的承諾。

「咳咳！秋水還秋華，速速將這封信寄予舅舅，萬分不得耽擱！」

「是！」

也不知是誰應了，葉昭現在只想看著她的表妹，凝神思考的表妹真如仙人一樣美呀。

柳惜音回過神來卻見到葉昭直直盯著她，有些不好意思：「阿昭在看什麼？」

葉昭回過神來乾咳幾聲，生硬地說道：「表妹沒有來過這裡，我帶表妹到附近走走如何？」

柳惜音乖順地點頭，暫且也不追問葉昭先前想講的話，能見到阿昭便是她最大的願望，無論她的阿昭是否要娶她為妻，她都會一生只為葉昭一人而死。

葉昭不知道她那表妹又在想什麼，只是開心地帶她到處閒晃：「表妹妳看，那是我們葉家名義開的茶館，經商什麼太困難了，我請當地的幾個人幫我看管著，正好表妹來了，若是有空不知道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帳對也不對。」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柳惜音心底突地一跳，她這是什麼身分去查帳呢？帳房管家？想到這裡在心裡又是無奈一笑，她的阿昭到底在想什麼，她的阿昭總是不會對她食言，如今卻絕口不提這個從小的承諾，究竟又是為何？

突然手被猛地一拉，只見葉昭驕傲地指著前方說：「表妹妳瞧！這是我之前花錢買下的地方，我令裡面的姑娘只准賣藝不准賣身，現在可是最受注目的遊歷之處呢！」

聽到賣藝不賣身，柳惜音心底冒出不安的幾個字，只見眼前確確實實出現一群男男女女，赫然就是一間青樓，臉色不由得鐵青起來。

「將軍！將軍！好久不見了，最近只管把我們託給媽媽，都沒有來看看我們呢！媽媽最近對我們可真是苛刻，若是不練完琴棋書畫的課程就不給飯吃呢！」

幾個姑娘搶著對葉昭埋怨或誇大日常的生活，藉機想要靠到葉昭身上。平時葉昭偶爾會讓她們沾到衣角，今日卻不知怎地一直沒有辦法靠近她，這才定睛看到葉昭旁邊站了一位比她們全院的女子都要美上數倍的女子，不禁有幾個好奇的出口詢問：「將軍身旁這位是？」

葉昭驕傲地挺胸介紹道：「各位姑娘有所不知，此位便是名震雍關城，有貌又有才的柳姑娘是也！」

柳惜音聽他這麼介紹，臉色才緩和一下，向眼前這群互不相識的煙花姑娘點了個頭。

這個微笑不得了，可知青樓中的女子對美醜最為敏感，一見這樣的美人更是不由得湊近細看，還邊問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葷素不限，這才使葉昭趕緊出來擋住：「且住且住！妳們在亂問表妹什麼呢！表妹可還沒有嫁人呢！」

有個好事的不禁好奇問道：「咦將軍，我以為您已經將您的表妹姑娘給訂下了呢！這樣的好姑娘莫非將軍卻要拱手他人？」

「胡說什麼，表妹又不是東西，怎麼是我拱手給別人呢！」葉昭紅著臉，啐了幾聲，就胡亂推開眾人帶著表妹繼續逛著。

「表妹對不住呀，她們都是一群熱心的人，可能許久沒有見到像表妹這樣的仙人才這樣口不擇言。」

柳惜音卻文不對題地回道：「我不是阿昭的東西，又是阿昭的什麼呢。」

因著這句話，葉昭再度陷入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