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澍最终没有胆量直接拒绝,所以林青也应该不会再为难她,至少今晚能平安度过了,大概。
章澍一边这么想,一边跟着林青往楼上走,准备睡客房。但到了二楼,林青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直接往三楼走。
“诶诶,又耍我啊?”章澍不满。
“我说不跟你睡一张床,没说不睡一间房啊。”林青回头,弯弯的眼睛里头全是狡黠,可没人算得过她。
章澍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在林青身边锻炼几年,出社会应该会安全很多,免得签劳动合同的时候动不动就把自个儿给卖了。
无可奈何地耷拉着脑袋,她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几根呆毛又顽强地翘了起来,在空中飘啊飘。
林青没忍住,伸手揉了揉章澍的脑袋瓜,道:“逗你的,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章澍虎躯一震,在球队混了一年多,动不动开车的前辈们培养了她敏锐的感知能力,这话说的……林青该不会又玩她吧。
林青带着章澍走近自己的房间,在床头柜边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天花板靠墙的那一块忽然就缓缓打开了。
还有密密密密密密室?这是要干干干干干干嘛?完了。章澍觉得,自己今晚,大概总得有什么零件要交代在这儿了。
林青没理会面无人色的章澍,伸手把那块厚板上安着的伸缩梯拉下来,指了指,说:“上去看看。”
章澍咬咬牙,一步一哆嗦地爬上去了。
刚冒个脑袋,章澍就愣在梯子上。这是个阁楼,里面既没有林青几任前男友的尸体,也没有什么sm趣味小道具,真是一个,很漂亮的阁楼。
阁楼的地板上铺着层榻榻米,暗棕色小方几被推到一边,随意堆了些散乱的书、纸和小物件。阁楼中间铺着两床薄床垫,上头有几条空调被;几盏四方地灯散落在阁楼的边角,光影暧昧。最可爱是阁楼顶上斜着的那一窗大玻璃,虽然雨还是滴答滴答地落,见不着星星,但天知道章澍有多爱这种设置。
“上去慢慢看。”林青知道章澍是喜欢了,声音里头藏不住得意。
她们爬上阁楼,倒在床垫上,一起望着小雨滴啪嗒啪嗒地落,雨势变小了呢。
理所当然的,章澍再没想起来林青坑她的事儿,连两床薄床垫都没去在意,就这么安静地望着灰蒙蒙黑漆漆的天,听着折磨了她一晚上的雨的笑声,不知不觉也就无所谓了。
刚念中学的时候,不知是哪一段时间,她天天在林青耳边叨叨着海蒂的故事。那是她小学时读过的童书了,可里头海蒂爷爷给海蒂做的那张干草床,以及躺在干草垛上能看见的那片天,都令她无比向往。以至于多少年过去,都放在心里的某个阁楼上。
她不太确定,林青是不是还记得这个事儿。
“我找不着干草垛。”林青轻轻地说。
“嗯。”章澍轻轻地应。
躺着躺着,章澍几乎要睡着了。今天一天,从早上开始,过五关斩六将,护送徐子安办完婚宴,扛着不省人事的林青回家,骑车到远郊还给雷雨浇个透,被扯到林青家又来了场灵魂谈判……上帝唯一的仁慈大概就是妈妈煮的那碗鲜香动人的黄鱼面了。
她真的,累坏了。
但林青并不许她立刻睡觉,硬生生把她从阁楼上拖下来,要看着她刷完牙,才准她就寝。
“刚才袋子里有牙刷,我都刷过了,为什么啊,还要再刷……”睡眼惺忪的阿澍委屈得不行,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软糯。
“你后来还喝了我一大碗姜汤呢,这么甜,还不刷牙。”
“哎呀,没事儿的……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么甜?我没说吧?”章澍警觉。
“……我猜的,你快刷牙。”
看着林青那欲盖弥彰的样子,章澍忽然悟到了什么,一下子清醒了,“你……你该不会还尝过吧?”
啧,早知道说是之前喝过了。见骗不过她,林青也大大方方承认,“我做的姜汤,总得尝一尝,才敢给你喝啊。”
章澍差点给气翻过去,林青绝对知道,她从不碰别人喝过的水,不吃别人吃过的完整的东西,是个重度个人洁癖。
“我……靠……泡包冲剂你也要尝?牙刷!再拿一管儿牙膏!”
“别这么抵触嘛,下午直接对着嘴啃都能立马翻篇儿,喝点儿水还怕什么?”林青特别记仇。
章澍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能一样吗?出去出去,我要刷半小时牙!”
“这么嫌弃我啊……”林青表情十分受伤。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无差别攻击。”章澍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回道。
当然,因为困意袭来挡不住,章澍也并没有成功刷上半小时的牙,只刷了十分钟,就又回复到起先昏昏欲睡的状态了。
等章澍一步三晃地爬回阁楼,正式躺在松软的床垫上进入梦乡后,林青才慢吞吞开始洗漱。
洗澡的时候才林青发现,方才去接阿澍时跑得太急,小腿后面溅起来都是泥渍,一直到膝盖窝,都已经干涸成一道道棕灰的印子。
一面想着床榻上那个呼吸正均匀的小家伙,林青嘴角噙着笑,清洗着小腿上的泥。
洗完澡的林青更加好看,纤长而包蕴着骨力的身体腾着新鲜的水汽。乌亮光滑的头发擦过白皙的肩,珊瑚色的唇,冷清之中兑上一抔艳火的妖娆。
可惜章澍睡着了,睡得很沉,要不然,她又要喊着开空调了。
睡熟后的章澍几乎是叫不醒的,这一点,林青十分清楚。在朝夕相处的那几年中,她隔段时间就会拿阿澍做点小实验,当然是在夜里悄悄进行的。
最出格的一次,险些把章澍的一个室友弄醒,或者已经弄醒,章澍也气息平稳毫无动静。百试不爽。但这些事情,要是让章澍知道,怕是会失心疯。
林青慢慢登上折叠梯,又小心翼翼地关上天花板的小门,尽管知道章澍不会醒,动作还是下意识地放轻。
林青轻轻走到章澍身边,见她正侧着身子,睡得像个甲骨文的“人”,便也滑进她盖着的那条空调被里,面对面躺下。
章澍的睡相真是宇宙第一差,在宿舍窄了吧唧的床上都能把自己睡倒过来,早上起床,迷迷糊糊去摸蚊帐口,怎么摸都是一堵墙,吓得大叫,才发现是转了180度,头睡到床脚。
所以无论林青怎么来,第二天起来都会有说辞,通通赖到章澍的睡相上。
熟睡着的阿澍多乖啊,平日里见到她就竖起来的一身毛儿,现在全都安安静静地顺在身上。睫毛多长啊,她可以想见,她合着的眼皮底下,藏着的那双充满灵气的小鹿似的眼睛。
林青情不自禁地伸手,拿指腹轻轻撩拨着章澍小扇子似的睫毛,滑过她高挺的鼻梁,嘟着的嘴唇,肉乎乎的下巴,看来她最近又胖了。
一胖就胖下巴。
再往下,分明的锁骨,……林青忽然间停下了触碰,还是收回了手,叹口气,就这么默默望着熟睡的章澍。不知望了多久,望到雨声渐渐听不见了,她也渐渐睡意朦胧。
在去往虚无缥缈的梦幻之乡前,林青想,她不能再沉溺于对一个睡梦中的人肆意妄为了,但愿真实能早一日到她的身边。
她们的这些年啊,如何才能有个美丽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