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桑,离开演还有十分钟。”
“好、好的,稍等。”
门外Staff的提醒让柏木回过神来。她匆忙放下早就黑屏的手机,提起华丽繁复的长裙,向着门口走去。
专属个人的休息室没有早年身处akb时的吵闹,安静得能听到会场传来的喧嚣。它们来自于等待观看她最后一场个人演唱会的fans。
柏木走得很小心,不时回头张望。
但直到推开大门的瞬间,化妆台上的手机还是没有响起那首专属的铃声。
七年了,自柏木从akb毕业之后,这首铃声已经沉默了七年。
七年前,这首铃声最后一次响起的时候,她刚刚从庆祝自己毕业的酒会溜出来——当然,少不了麻友和指原的掩护。
马路对面是一间拉面店,不时有人推门而出,带出一阵喧闹。
但除此之外的世界,寂静得可怕。
所以当铃声响起时,柏木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按下通话键
——
“那个,miruki——”
“那个,yukirin桑——”
如果指原在场,肯定会一脸鄙夷地说:“这就是传说中情侣的同步率吗?这样随便秀出来是犯罪好吗?”
两人同时轻笑出声。
“我开车来了,马上就到。”美优纪说。
“miruki什么时候有驾照了?”
“想考就考啦,反正毕业之后时间也多。”大概是猜想到了柏木的震惊脸,美优纪忍笑道,“不说了,一会见。”
柏木应了声好,便挂掉了电话。
柏木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一面用手机浏览网页,一面哼起了歌。
忙碌了一整个夏天,毕业演唱会大获好评,事务所的安排有条不紊地铺开,一切都太过美好,仿佛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梦。
柏木等到那辆熟悉的suv时,立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全然没有注意到后视镜中潜伏的鬼祟黑影。
现实中,柏木拉开休息室大门,在staff的指引下,飞速走过空荡荡的走廊。
他们直接从会场的前厅抄近路。这时,柏木才来得及匆匆一瞥那些排开在通道附近的花篮——各种关系事务所和番组自不必说,akb时代的成员也占据了颇为醒目的位置,比如从偶像晋升为偶像制作人的指原,意外转型为漫画家的麻友,以及在solo之路上稳步进发的山本彩。
阿彩的经纪人送来花篮时连连道歉,说阿彩最近即要策划制作唱片,又要兼顾巡演,实在分身乏术。柏木玩笑地说该道歉的明明是自己,一次饭债一拖再拖,都过了快10年。
当时,趴在休息室大桌上的指原正百无聊赖地戳手机,一听“请客”二字,蹭地坐起来,两眼放光——
“什么,你要请客?”
“请的也不是你。”送走经纪人之后,柏木毫不客气地再次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你这样一言不合就赶人的么?”指原趴在中央的大桌上,动也不动,“好久没来过这里了,没想到空调噪音还是这么大……”
“那就快回观众席好么,演出快开始了。”柏木撑着门边,没好气地说,“再说你带的团上个月才在这里开过演唱会,你跟我说你没进过休息室?”
“制作人突袭休息室?会被当做奇怪的新闻标题吧……”指原丝毫不为所动,趴得更心安理得了“不过说回来,事务所里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要不要我替你介绍一下?”
柏木懒得啰嗦,直接将现在偶像界鼎鼎大名的指原p扔出了休息室。
指原很配合地没有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溜回了关系者席。这种反常让柏木沮丧地意识到,无论过去多少年,自己依旧无法掩盖提到那件事时的慌乱和苦涩。
更何况,柏木欠下的这顿“饭债”,可说是代表着一切的开始。
11年前。
NMB成员的聚餐场面远远超出了柏木对关西人的预想——吵吵嚷嚷,热闹非凡,仿佛过分喧嚣的浪潮,总会将她这个兼任的前辈淹没得手足无措。
这时,鼻尖便会陡然充斥着熟悉的香气,一抬眼,柏木看见美优纪带着迷糊而委屈的笑颜,将一杯褐色的液体端到自己眼皮下——
“yukirin桑,是我刚才讲的笑话不好笑么?”
“啊……是没太听懂,有什么关西话的梗在里面么?”柏木接过玻璃杯,发现有些烫手。
尝了一口才反应过来,这是麦茶。
“骗人,我刚才根本没讲笑话。”美优纪假装恼怒地说着,竟然顺势坐在柏木腿上。
“喂,miruki!”怀疑自己眼前的人已然喝高,柏木慌忙提醒。
“放心,没人看见啦。”美优纪从柏木手中夺过茶杯,一饮而尽。
已经无可奈何的柏木终于将视线转向了其他地方,接着惊讶地发现美优纪所说完全正确。聚会的众人早已喝得七晕八素,有的倒地不起,有的大声嚷嚷着意味不明的词句,就连一向严谨认真的阿彩也被同伴的一句话逗得快要笑出眼泪——
或者说,正是因为身为队长的阿彩“以身作则”,成员们才会如此放肆吧。
幸好这里是包间,不然“知名女性偶像团体深夜烂醉”一定会成为明天的周刊头条。
“yukirn桑被吓到了?”美优纪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得寸进尺,干脆搂了上来。
“不……反而觉得,很真实。”
不是舞台上万众瞩目的偶像,而是活生生的个人,有悲有喜,会哭会笑,有各自的心事,还有——
柏木的指尖微微动弹,虚拢在美优纪腰间。
——内心之中,层层叠叠,甚至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悸动。
后来,在某次不甚轻松的长谈中,柏木才知道阿彩从来不会喝醉,作为队长,她得时刻注意着团队的一切。对于从团体成立之初便经常和她一道活动的美优纪,自然也有所看顾。
当然,柏木自己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亲友们的眼神——麻友,指原,片山皆在此列。
所以yukirin桑,你欠了我多少顿饭?——阿彩开玩笑地说。
以后来东京吃饭都算我的。——柏木一面豪气地许诺,一面为钱包哀嚎。要知道欠给自己亲友的饭债也都排到猴年马月了。
现在,后台。
偷偷撩起幕帘的一角,便能从后台看见夜海般闪烁的蓝色荧光。
随行的staff立刻低声赞叹起来。
柏木只好附和着牵扯肌肉,摆出有点僵硬的微笑,同时在内心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因为一次意外,就从此厌恶起海水和星空,是不是太矫情了?
“柏木桑,请这边走。”有staff在身后叫道。
勉强收回思绪,柏木跟着手电光在杂乱的后台穿梭,最后爬上了一块升降台。
长裙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staff们收拾了好一阵才将它全部归置到升降台上。
“预备,3,2,1!”
陡然而至的超重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仅仅是不到一秒的时间,却连接起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从脚下远去的,是脚手架支楞,电缆交错的忙碌后台,从头顶接近的,却是绚丽到近乎虚幻的舞台。
看似截然不同,却又彼此支撑,宛如偶像本身。
在硬币翻转的瞬间,惊异或是厌恶,谁也无法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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