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卫鸾纠缠的狠了,常则也跟着不知节制。往日里那张轻佻散漫的笑脸如今布满了情潮,饶是心如止水的常则都被她勾得情潮迭起,几乎迷乱过后,便是沉沉的夜。好似忽然间明白了卫鸾对情色的渴求,确实能够让人沉浸其中。挣裂的伤口鲜血淋漓,草草的敷上药后,卫鸾如同一只餍足的小兽窝在了常则的怀中,狭长的眸中微微地眯起,泻出一抹狡黠的光芒。
欲念都是被卫鸾挑起的,在平息之后,常则也没有推开怀中的人,只是手懒洋洋地搭在了她的腰线上,回味着不久前的荒唐。其实卫鸾说得没有错,她们两个可不是白日宣淫么?外头还不知道如何的兵荒马乱,而她们两个人却在情欲的潮水中起起伏伏,不知疲倦。
当黑暗降临,所有的绮念从脑海中褪去,常则的神思才一点点的回归清明。她看不到怀中卫鸾的表情,可是能够感觉到在自己腰间摩挲的手,不耐烦地将它打落,常则的声音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她的声线原本有些冷,只不过经过了情欲的洗礼后,颇有几分媚意。
卫鸾捂着唇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应道:“记不清了。”太多的事情脱离了轨道,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再继续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女帝退位居深宫,而盛平公主将成为九五之尊,对宗室中有野心的人赶尽杀绝。她素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只要对她有威胁的一律除去。常则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盛平对常则的态度说不上厌恶,但也绝不会喜欢。她不会像女帝那般在朝堂上给常则留一个高位,如果常则愿意为新主效忠的话。
常则久久的噤声不语,卫鸾还以为她睡着了。挠了挠常则的腰,等到她不耐地扭动起来,才闷笑一声,问道:“谁是天子,重要么?”
“不重要。”常则应得很快,声音中有几分怅然。她愿意匡扶的是社稷,到底哪一位在天子位确实不重要。在这一场宫变之后该如何收手呢?外地的臣子可是会信服?诸王的党羽甘心告别荣华富贵?如果有人兴兵造反,是不是无辜的百姓们会被卷入到无情的战火中呢?一个个念头划过了她的脑海,最后只留下了一道悠悠的叹息。
卫鸾可不知道常则在操心什么,她带着几分兴奋和喜悦,开口道:“我们回山上去吧?”世间的荣华富贵随不曾厌倦,只是想着常则的面容,若得她相对而坐谈花论道倒也不会那般无聊。
这一回常则没有再应声。
卫鸾有些不高兴,她小小的嘟囔了一句:“睡了?”
依旧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应答。
次日,卫鸾醒来的时候,常则已经消失不见了,身上换了一身雪白的内衫,就连伤口都被细细地处理过,想来一切都是常则做的,她的眉头抖了抖,有些嗔怪自己睡得太沉,反倒给了常则离开之机。念及夜中一番没有回应的对话,卫鸾的心微微一痛,难不成还眷恋着高官厚禄不成?
“大人,您怎么起来了?常相吩咐让您好好休息呢。”瞧见了自家的大人换了一身官袍,清漪手中端着一碟糕点,清秀的面庞上略有些诧异。
卫鸾挑了挑眉毛,有些埋怨地应道:“到底谁才是你家的大人?”顿了一会儿,又问道,“外界的情况如何了?”
这时候才来关心这些是不是太迟了?清漪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应道:“很平静,不曾惊动京中百姓。”
卫鸾又问:“常则去哪儿了?”还没等清漪回答,她就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备马,我要入宫。”对常则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当然没有指望从自家的丫头口中得到答案。盛平公主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碰上了倔强的女相大人,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卫鸾的脑海中浮现出血腥的一幕又一幕,胸腔中的一颗心蓦地揪紧。一边挥着马鞭罔顾不得纵马长安街的律令,一边在心中暗念道:可别有事啊,师姐。
宫中的侍卫仍然是熟悉的面孔,朝日下的宫城平静如一潭死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就在昨日,司马门的伏兵控制住了宫中诸王的势力。卫鸾一路畅通无阻,只不过在御书房前被一个年轻的侍卫挡住了,说什么盛平公主与常相正在议事,任何人不得擅闯。以卫鸾与盛平公主的关系,就算是擅闯怕也无碍,只不过就在昨日,一切都改变了,就算她们之间能够维持着往日的关系,可有一道君臣之分即将横亘在她们之间。只要坐上了那个宝座,盛平就不得不去维护帝王的威严。
卫鸾在御书房外焦躁的踱步,直至晌午才见那头传出了动静。
目不斜视的常则从书房中大跨步走出,与卫鸾擦肩而过。卫鸾转身看常则,只不过那厮连个回眸都没有,仿佛她们只是偶然相逢的陌生人。笼在了袖子中的双拳蓦地握紧,卫鸾咬了咬下唇,她正打算追常则而去,忽地传来一道盈盈笑语:“你不想知道我与她谈论了什么吗?”
卫鸾看了眼眉目疏懒的盛平,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想知晓她为何不理睬我。”
盛平懒懒一笑应道:“对你陷害她有所不满。”
“何意?”卫鸾看着盛平的侧脸,忽然间便反应了过来,她不曾陷害过常则,至多为了盛平的大计阻拦她,一定是这位见不得自己与常则好,跟她说了些胡话。追问的话还不曾出口,就听见了盛平幽幽的叹息。
“我知道你与常则要远走,不许我恨一恨,挟私报复一下么?”盛平轻而易举便看破了卫鸾的心思。卫鸾猜得对,她是容不了常则在身侧的,而这位国师大人啊,显然已经心系常则,怎么可能会独自一人留在京都呢?她本就不喜宦海沉浮啊,下山也不过是因为常则罢了。收敛住了柔软的小心思,盛平的面上慢慢地被一种威严笼罩:“我不信道,自然也不需要国师来掐算星轨窥探天机。你我之间的情谊止于此,是最好的选择。”
帝王不需要朋友。
卫鸾也敛住了唇角的笑容,她凝视着盛平,一抹云翳遮住了太阳,投下了一片阴影。靠在了红木门上的盛平,大半的神情掩藏在了暗影中。卫鸾看着面前的人,从熟悉慢慢变得陌生,她仿佛看见了这位公主在金銮殿中走向那龙椅,她一抬手,万民朝拜称万岁。“多谢公主。”卫鸾拱了拱手,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崇敬。
盛平笑了,她开口道:“我告诉常则,那日越王陷害她你是知情者。”
“……”抿了抿唇角,卫鸾有些生气,她愤愤地瞪了盛平一眼,什么都不说扭头便朝着宫外去。她的身影逐渐缩小,直至看不清晰了,那倚靠在门边的人才收回了目光。深深的一道叹息葬送在了风中,在所有的伪装剥落后,盛平的脸上流露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卫鸾没有看走眼,她不喜欢女帝也不喜欢诸王,她铲除朝堂上的一些大臣,或许他们是朝之栋梁,可惜啊,选错了人,他们挡不住盛平公主天生的帝王命。
将杂乱的情绪抛到了脑后去,卫鸾没有回府,她不敢想象常则听盛平胡说八道一通后的反应。不出意外,被守卫挡在了门外,卫鸾头皮发麻,可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当那个爬墙者,一纵身,不怎么光明磊落的潜入到了相府中。
瞧见了大堂中的常则,卫鸾心中一喜,也不过一旁的丫环,生怕常则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立马大声地嚷嚷起来:“常则,我不知道越王要陷害你,也不知道你会来找我。我没有解药,就连那后来给你的解百毒的药丸子也是后来才想起来的。就算那时候给你,恐怕把药给你送到体内,你也禁受不住折磨,没有等药效发作便会与我缠绵。我不是有意要占你便宜的——”
“啪——”地一声脆响,卫鸾捂着脸瞪着面色绯红的常则,有些不知所措。
府中收拾东西的小丫环们捂着唇偷笑。
常则忍住再抽她一巴掌的冲动,恼声道:“闭嘴!”见卫鸾还杵在了原地,她拉了她一把低声道,“你不是说要回山中么?还在我这儿做什么?难不成割舍不下这京中的荣华富贵?”
卫鸾先是一呆,之后便是狂喜,在原地手舞足蹈起来。
*
马车在官道上轱辘轱辘前行。
卫鸾意识到盛平最后的话是骗她的,仍旧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缠着常则反反复复地问:“你跟盛平公主谈了些什么?”
“治国之策。”常则的眸中有些许黯然,她推开了凑到了怀中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但愿霁月光风,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