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拉拿着手中的古怪工具，小心翼翼地将电路连接到一起，她又检查了一边自己身上的传奇法师护甲和实验室中的其他防护措施都在正常运行，用白皙的手指扣下启动键。

核子很快开始聚变，惊人的能量散发出来，赞拉读着探知法术的反馈，适时地调试这些大小部件。

她在‘谜题’中得到的最多的反馈就是关于质量和能量的部分，凭空增长的知识想要巩固，最好的方法就是实践，所以她开始搭建这些落伍的旧式反应堆。

这也是比拉提亚家每个传奇者的必修课，即使有作为最先进反应堆的‘布拉德佛伦’能核的核心技术，他们仍旧顽固的要求每个后进者都再走一遍这条路，看看是否有什么新的发现。

17.17℃，反应开始，能量输出三十五万千瓦，宏观尺度上非常稳定，开始对粒子跟踪调查……

20.35℃，能量输出三十八万九千千瓦，稳定度下降3%，开始出现高能中微子……

终于，在加热到921.31℃之后，过载的反应堆轰的一声变成了一朵璀璨的烟花。

物质结构被来自内部的能量支离破碎，飞散的微观粒子和暴躁的能量在法术约束出的一亩三分地上来回冲撞，暴虐的无声嘶吼。

于是赞拉伸出手掌，风暴止息。

她若有所思地在笔记上记下几笔，发现这一次的崩溃温度比上一次高了0.35℃，最大输出功率却低了三百千瓦，正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一条外部通讯打断了她。

“洛蒂？”赞拉将注意力转到恋人身上，她来干什么？

她不假思索的一挥手让人造生命放行，自己简单收拾一下残局，又取出一份燃料棒，塞进被法术修好的反应堆核心位置。

她把实验记录的任务交给人造生命，自己去打扫了一下凌乱的外围实验室，把脏衣服，泡面盒，空饮料瓶以及所有会让她挨唠叨的东西统统整备好，在洛蒂从研究所大门到实验室门口的功夫，她甚至能从堆积如山的餐具中翻出两个杯子，用法术清洁一下，倒上两杯加冰的功能饮料——她现在能找到的，白水之外的，人类唯一能喝的东西。

示意自己那帮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死宅下属抓紧时间藏好，或者把自己收拾利索，赞拉用解离术抹掉桌面上最后一块顽固的方面酱料，对自己大驾光临的女朋友笑脸相迎。

晋升传奇阶位没多久，她就又一次回到了研究员的生活，不过从研究员连跳三级，成为大名鼎鼎的某某所长之一，主持一个比较边缘的研究所，开始了邋里邋遢的死宅生活。

要不是洛蒂每个星期来看她两天，还真说不好她会变成什么样。

洛蒂抽了抽鼻子，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也掩盖不住这股阴暗的潮湿气息。

啊啾~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躲在暗处的研究员们看到他们老板身边突然张开一个空气过滤泡，纯黑色的球体将正在谈话的两人包裹其中，也让这些人只得会去做事，没有八卦可听。

倒是也有不死心的留下来看看还有没有意外惊喜，却发现那个泡消失的时候里面的人也一并不见了。

几位高阶法师见势围了上去，在量子重组带来的清新电离味中面面相觑。

今天是不是可以早下班啊？

直接进场当然太过失礼了，赞拉听说戴安娜和亚可要结婚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比拉提亚家肯定回去一批代表，不只是他们家，哪怕现在卡文迪许家族式微，其他几家也会遵照古老的礼仪和盟约献上祝福，说到底，我们未来的女大公要成婚了可不是一件小事，值得慎重考量处理。

具体的行程自然有专门的礼官安排，她只是跟侍从知会了一声自己有参加的愿望，就去自己的私库里甄选礼品了。

听说卡文迪许家那些多到吓人又‘忠心耿耿’的附庸们也会去凑热闹，到时候场面相比非常的有趣。

赞拉在一堆珍宝中打了一个滚，凭着灵感和直觉摸出一条项链，鸡蛋大的红宝石被雕琢成水滴的模样，用法术吸附在一条女妖发丝编成的细绳上，魔能反应非常巨大。

她隐约记得这大概是自己名下的哪处宝石矿开矿时采出来的上品原石，被精工打磨之后又加以附魔，效果是什么来着？

赞拉检视了一下，五个效果里有三个是佩戴者体能强化，佩戴者火元素亲和上升和佩戴者火焰免疫，另外两个法术的能级超过了她的‘极效高阶法术鉴别’。

她又换上了传奇阶位的对应法术，检视出了一个每天三次的‘呼唤火巨灵长老’，元素巨灵长老是接近传奇阶位的强大生物，能每天呼唤元素巨灵长老三次的法术无疑是个低阶传奇附魔，而最后一个效果居然还是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晰。

她又提高鉴定法术，终于读出一点信息：永恒炽阳，每天一次。

永恒炽阳是货真价实的传奇法术，虽然只有十环，还被一百年前施法难度同样降到十环的‘比拉提亚湮灭之触’这个反物质炸弹挤兑的不要不要的。

不过威力强，无污染，还没有施法材料需求的永恒炽阳依旧受到不少法师追捧。

她手里这个法术算是改进版，威力差不多比外面的通用版强一倍。

赞拉敲定主意，她用自己的研究员权限将内层的法术封装全部开封，让持有者可以通过这件物品学习上面的任何技术。

一份附带样品的传奇技术礼包，算是衬得上她身份的贺礼了。

说实话，赞拉是很想自己和洛蒂两个人乘一匹亚龙就这么飞过去的，那个十三只不死鸟拉着飞的宫城实在是太显眼了，有一点羞耻。

不过阁下们坚定不移的支持这个天知道从什么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并且一个两个三个都坐得非常自然，非常惬意。

我也是在不是谦虚，改风易俗这种事还是另请高明吧，赞拉抱怨道。

她晃晃脑袋，把这些奇怪的想法统统赶跑。

她将这个自己还从没带过的华贵首饰装进一个典雅的木质礼盒，吩咐随身的侍从仔细包装一下，自己领着洛蒂走出宝库，北地的倾角太大了，以至于上午的太阳无论那个季节都算不上炽热。

不出所料，侯爵本人带着诡秘冠冕和白骨冠冕以及包括她在内的一票人马坐着那片奢华到极致的宫殿按照约定俗成的速度开拔，考虑到待会儿婚宴上吃相不能太难看，大佬们决定先用点‘点心’。

血餐可能是最受赞拉欢迎的传统项目，没有之一，靠着秘法仪式一点点吸食猎物的肉体和灵魂会带来一种致幻的快乐，这种快乐既作用在肉体上，也作用在灵魂上。

这个双向的法术在吮吸对手的同时还会将自身的负面情绪和物质强行排给对方，达到舒缓精神的作用。

这种‘小点心’一般会被享受几个小时之久，传奇者们通过这个仪式已经不太能取得多少进步，更大的程度上就想是饮酒食肉这些习惯一样，虽然怪异，但恰恰是人性的象征之一。

想要跨越十三阶和十四阶之间的差距，就要跨越人性的障碍，可要是舍弃人性，‘你’，还是‘你’吗？

侯爵已经给所有传奇们不止一次地上过这方面的课，但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这是‘神秘’，不可说，不可知，不可求。

宫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划过天际，此时正值一夜中最后的黑暗时分，洛蒂知道赞拉在做什么，她也早已被允许参与其中，可是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在恋人身边。

洛蒂把自己的思路和视线拉回到全息投影的小说剧《Nightfall》上，强迫自己忘记‘血餐’。

太可怕了，正因为了解，她才知道这到底是多么邪恶的仪式，完全夺去猎物的肉体，精神，灵魂乃至……

这个时候，她又想念赞拉。

她在赞拉认识她之前就认识她，这也是很多贵族家孩子的常态，哪怕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互动，但他们见面时却总是一副熟稔的样子，好像和谁都是多年至交的好友似的。

不过在北地这样的情形又有所不同，这块广袤的土地容纳了太多太多的世家，比拉提亚的态度是任由它们彼此争斗，直到诞生出一定规模的大家族才会被它接受。

所以赞拉从来不知道自己名誉上的封地里究竟有多少贵族，但她清楚记得那够资格的几家每一位成员的详略信息。

北境的法则和北海的水一样冰冷刺骨，弱者只有去死的份。

甚至连比拉提亚·布拉德佛伦这样的大族内部也有着严酷的优胜劣汰，他们的子嗣在施法能力的有无上呈现出两极分化，弱者堪称法术绝缘体，连‘戏法’都学不会，而强的，至少有一半以上能晋升传奇，就算没能跨过‘藩篱’，在九环中也一定是鼎鼎大名。

所以弱者的子嗣如果还是弱者，就会被逐出家门，剥夺姓氏，之后自生自灭也好，如何如何也罢，都和比拉提亚家没有关系。

赞拉在强者里面也算是特别强的，侯爵甚至在她十三岁生日之前就钦定她做下一任的掌舵人，接任爵位。

虽说他们的爵位传承向来是上一任侯爵在位是就指定清楚，其他人也很少回去争抢这个没有多少实权的空衔，但这么小的继承人还是首次。

洛蒂一直很害怕，她不太在乎赞拉是不是会给她一个合适的名分，也不关心那些流言蜚语，她只是担心她的存在会不会对赞拉造成困扰。

她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天才，精灵歌神奇也是先祖的余泽，她学得并不怎么样。杨森这个姓氏和在最古贵族里也算闪耀的比拉提亚·布拉德佛伦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这样卑微的存在，有资格待在她的身边吗？她很苦恼。

又过了越有一刻钟的功夫，断断续续，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洛蒂急忙迎出去，不出所料，被侍从扶着的赞拉面色酡红，浑身上下一股腥甜味道，洛蒂急忙从魅魔手中把赞拉接回来，驮回卧室后将比她沉重一些的恋人放在软塌上，自己用几种随身的药剂开始调配‘醒酒药’。

赞拉本来正陶醉在睡梦般的境地里，却别人灌下一大口味道酸麻苦辣咸俱全的浓稠药汁，当即把昂贵的兽绒地毯吐得像是一幅经典的现代抽象画那样糟糕。

不，那实在是太夸张了，其实没有现代抽象画那么糟糕。

但还是很糟糕。

赞拉好歹清醒了不少，挥挥手将地上的污渍打散成基本粒子逸散掉，抬头看向洛蒂，准备逗弄她两句。

却正巧看到那初升的晨光透过窗棂，将她雪白的皮肤染上一层金边。

很美。

洛蒂看着她的神色，只是也不答话，两人就这样相视而笑。

洛蒂知道，那不全是自己的姿色，是因为黎明，才让自己有了本没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