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时间碌碌庸庸地过去，巴毅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是哪天开始，冬天的寒意总是消失了。夏天燥热的蝉鸣，从全世界的角落里开始发散。齐啬荣的长发从很早前开始变短，然后日复一日，渐渐又变长了。在一个阳光过分热烈的上午，巴毅恍然发觉，她迷茫的高一已经结束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同样茫然地迎接各种时段的结束。这些时段将她的生命切割开，却不显得突兀，每段时光的记忆长短其实是不一样的，有的像是永远不会过去，而有的，却一眨眼，已经是渺渺无踪。

每一次巴毅都手足无措，后来她似乎是习惯了，于是假装波澜不惊的模样，继续手足无措。

有人说，这就是长大了。

长大了，吗？

二十三

无论未来的巴毅是否长大了，那时候的她一定没有长大。

没长大的巴毅，脑子里飞驰着亘古的星河，她想，她想做些不一样的事情，和作业、试卷都不一样的事情。于是，在“高二”高龄的时候，她准备办一次全校范围的摄影比赛。

别笑，那时候，巴毅心中，“全校”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范围了。

巴毅避开人群，避开齐啬荣、刘什、林思，避开各种审视的目光，忙活了很久，终于在又一个冬天到来之前，在B高中，成功开展了一次并没有什么动静的摄影“大”赛。她看着满屋子的摄影作品，其实拍得都不怎么好看，也没多少人有闲情逸致来看。站在光线渐渐昏暗的室内，巴毅看着影子移动，看着空气中尘埃飘荡，她似乎收到了什么讯息。

她走出了这间教室。

“哟，总算舍得走出来了？”她看见抽条了的刘什和林思站在光里，她看见又剪短了头发的齐啬荣匆匆跑过来，手里还抱着冒着热气的东西，大约是什么吃的吧。

巴毅慢慢走过去，突然被捏住了脸颊。她笑着和几人玩笑，笑着笑着，就一下子到了新的春天。崭新的、簇新的春天——至少那时候，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二十四

“哇，你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啊！”隔着屏幕，刘什已经不太能想起巴毅到底该长着一张怎么样的脸了。高三结束后，他们去了不同的大学，念了不同的专业，联系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在QQ上莫名聊起来。说的都是高中的旧事，毕竟，天各一方之后，几人生活的交集越来越少。

刘什看着对话框里出现的一句句话，字里行间似乎还是高中那时候的少年气。他笑着，突然很想告诉对方，高中的时候，自己视角下的过往，却又担心说得太无趣，只好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时候啊，我是真的喜欢过小齐子。”他刚发完语音就开始后悔，立马选了撤回。在另一个对话框里，巴毅的目光，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两人突如其来的聊天，也一下子突如其来地断了。

同样的事情，在四个人之间再度发生了多次，理由当然不会全然相同，只是结局总是走向一致，一致的缄默，一致的默契。这种一致，和从前带着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