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E宛若逃命般的奔跑著,許久未以實體出現在現世,腳底被青草於石子扎得疼痛讓她很是不習慣,忽地她一個踉蹌摔在地上,眼前一黑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醒醒。」恍惚中彷彿聽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繪里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眼睛掃了一圈,隨即反應過來。
她正在飛機上。
今年繪里正準備要考大學,年邁的奶奶卻突然說想看櫻花,考慮到老人家的年紀,抱著完成老人家心願的想法,父母訂了機票,帶著奶奶、繪里、亞里沙一同到日本來個五天四夜的小旅行。
對於雙親的計畫,繪里倒沒反對,一來她對考大學也準備的十拿九穩了,二來就是她的確也想著要跟家人來趟久違的家族旅行。但飛往日本的飛機著實時間太長了點,窩在經濟艙半坐半睡,除了睡不好外還渾身痠痛。
繪里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睡的僵硬難受的身子,後頭的母親戳了戳她的肩提醒道,「差不多要降落了,把椅背調直,把亞里沙也叫醒吧。
繪里點點頭示意了解,將椅背調直後,把坐在身旁的亞里沙搖醒。
「嗯……姊姊?我們到了嗎?」亞里沙揉了揉眼睛,一臉睏倦的樣子讓繪里忍不住露出微笑。
作為獨生女生活了十幾年,剛從母親口中得知這喜訊時繪里很不知所措,深怕這個小妹妹會打亂自己的生活,會給自己造成許多麻煩與不便,但當亞里沙出生後,這些念頭卻輕易地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繪里常常哄著她、逗她笑;給她講故事、給她買零食;教她寫作業、帶她上下學,親暱地模樣讓母親都笑說繪里不是亞里沙的姊姊,倒像是亞里沙的小媽媽了!
對於母親這消遣,繪里不置可否。這有什麼辦法嘛!誰讓這個小自己整整17歲的妹妹,總是可愛的讓自己忍不住想寵著她。
繪里從包裡拿出濕紙巾替亞里沙擦擦臉,飛機開始下降了,高度驟變所帶來的耳壓令亞里沙感到難受。
看著妹妹疼得眉毛糾結成團,繪里既緊張又心疼,急忙拿了點衛生紙捲做小球,給她塞在耳朵裡,接著又讓她小口小口的喝著水,希望藉由吞嚥的動作舒緩疼痛,如此折騰了半小時,飛機總算著陸了。
下了飛機後,亞里沙一反剛才病懨懨的樣子,步伐輕盈地猶如一只小鹿,又蹦又跳的向前跑去。看著繪里怕她走丟,急急忙忙跟上去的模樣,夫妻二人相識而笑,他倆深知繪里寵亞里沙寵的不行,自然放心地讓她去帶亞理沙,兩人則攙扶著年邁的奶奶慢慢往海關走去。
出了海關坐上特快車,亞里沙猶如發現新世界般不停的左顧右盼,甚至還半跪在座位上,望著窗外飛速略過的景象。似乎是亞里沙的動作太大,不少的日本人投來異樣的眼光,繪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們點點頭,將亞里沙拉入自己的懷裡,提醒道:「亞理沙,不可以給大家添麻煩哦。」
亞理沙抬頭看著繪里,一臉天真的問道:「吶姊姊,還有多久才會到啊?」
繪里查看手機,回答,「等等還要轉車,大概還要一個小時吧?」
「欸……好久啊……」亞里沙抱怨道。
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明明前幾秒還在抱怨,後幾秒卻又睡著了,真是善變。繪里摟著熟睡的亞里沙,替她將滑到嘴邊的頭髮撥到耳後,笑容有那麼點無奈。
這時她注意到對面坐著一對日本母子,小孩指著她不知道在和媽媽說些什麼,神情很是興奮,小孩的母親注意到繪里的視線,先是一臉抱歉的朝繪里點點頭,趕忙喝止自己的孩子這般無理的行為。
繪里不知道做什麼反應好,只好偏過頭,看著車廂內的廣告發呆。
抵達下榻的旅館,原本一路上都在睡的亞里沙像是來了精神一般,纏著奶奶說想看櫻花,見奶奶疲倦地睜不開眼,隨即又跑來找繪里撒嬌。
被亞里沙纏的沒法子,繪里只得牽著她,沿著旅館的周遭繞了一圈,但卻沒能找著櫻花樹,繪里有些困惑地拿出手機搜尋了一下,才得知最近的櫻花樹離旅館有段不小的距離。
繪里蹲下身向亞里沙解釋:「亞里沙,等等就要吃晚餐了呢,不然我們明天早上再去看櫻花吧?」
亞理沙聽繪里這麼一說,原本興奮期待的表情瞬間垮下來不說,一雙水藍的眼睛甚至開始醞釀水氣,眼眶也逐漸紅起來。
繪里一看不妙,趕忙哄道:「聽說日本的糖果特別好吃,姊姊去買給妳吃,所以亞理沙不哭了,好不好?」
一聽到有糖果可以吃,原本委屈地雙眼通紅的亞里沙瞬間便將即將滴下的眼淚吞回去,吸了兩下鼻子,試探性的問:「那櫻花呢?」
「會帶妳去看的,明天一早就去,好嗎?」
在繪里再三保證下,亞里沙終於破涕為笑,繪里牽著她回房間,哄她睡下後,才走到櫃檯,用英文向旅館的工作人員詢問最近的便利超商的位置。
這間旅館位於半山腰上,環境清幽、空氣清新、風景優美,相當適合渡假,唯一的壞處只有……離市區較遠,至少得走到山下才能找到便利商店。
還真是有那麼點不方便啊……繪里苦笑了一下,套了件外套走出旅館。
時近黃昏,半染澄黃的漸層色天空美的無可挑剔,繪里將雙手叉在外套口袋裡,邊欣賞著風景邊慢悠悠地沿著公路往下走。就在這時,她不經意地瞥見在一旁的崖邊站著一位少女,神情抑鬱、眉頭深鎖,瀲灩的雙眸中含著水光,只消一個眨眼,淚水就會奪眶而出。
繪里皺起眉頭,少女那鬱鬱寡歡的模樣與站在懸崖邊發愣的舉動,讓她腦中的警鈴大作,她急忙三步併兩步奔上前,抓住少女的手,劈頭就是一頓勸。
「妳還這麼年輕,有什麼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不要這麼衝動,多想想愛妳的人啊,要是他們失去妳該有多痛苦……」
繪里下意識便用最熟悉的母語,少女自然是沒聽懂她說什麼,突然就被一個陌生人給抓住手,少女先是一臉莫名地瞪了繪里一眼,掙扎著便要把手給抽出來。
繪里見對方掙扎,便將手握的更緊了,死活就是不肯鬆手,開什麼玩笑,要是鬆手對方就這麼跳下去了怎麼辦!
少女見繪里不肯鬆手,掙扎的更大力了,不僅如此還劈裡啪啦講了一大串的日文,也不知講的什麼,急促的語氣隱約還帶著憤怒。
繪里壓根沒聽懂對方講什麼,見少女不僅不理會自己的好言相勸,甚至掙扎的更大力,一副去意已決的模樣,她更是加緊手上的力道,誓要將少女從崖邊拉回。
然而就在兩人拉拉扯扯、僵持不下之際,少女忽地一個失去重心,揪著她的繪里便這麼與她一起跌落懸崖。
連尖叫出聲都來不及,繪里重重的摔在滿是碎石的地面上,蝕心刺骨的劇疼滲透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那女孩呢?繪里痛苦地睜開眼,視線裡卻看不到剛剛那個女孩,她試著想偏過頭,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半張開嘴試圖呼救,卻只能發出微弱不明的嗚噎聲。
宛如上了紅色濾鏡般的視野模糊了起來,繪里這才迷迷糊糊的意識到一件事。
『我是不是要死了……?』
但我還沒有給亞里沙買糖果、還沒有陪亞里沙去泡泡日本的溫泉、還沒有陪亞里沙去看櫻花……
我還想拿到大學的畢業證書、還沒展開一個人新生活、我還沒談戀愛、還沒有找到一個適合的伴侶結婚;我還想重新將奶奶的房子粉刷一遍,將後花園的木鞦韆重新修整過,這樣夏天的時候亞里沙就可以在大樹的影子下盪鞦韆……
我……我還不想死……我真的……還不想死啊……
懷著對現世滿滿的眷戀,繪里不甘地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如鈴般的笑聲突然在她的耳邊響起,隨後是一個輕柔的嗓音。
「妳還不想死嗎?」
繪里倏地睜開雙眼,眼前是剛剛的少女,兩人仍在懸崖上拉扯著,沒有掉下去。
剛剛那是什麼?是夢嗎?還是──
還沒來的及思索出答案,繪里便被失去重心的少女一把扯下懸崖。
墜落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繪里還沒來的及叫出聲就重重地跌在堅硬的地面上,耳內彷彿聽到如氣泡破裂的聲響,啵的一聲,溫熱的液體慢慢地從耳口流了出來,染濕了地面,也沾溼繪里緊貼地面的半邊臉。
濃郁的血腥味湧進口鼻,卻分不清來源到底是地面還是咽喉深處,除了血液外似乎還混雜其他物體,腥臭滲人,繪里忍不住一陣噁心反胃,還沒能做出生理反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又是那個如風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但笑聲結束後的輕柔嗓音卻帶著明顯的不懷好意。
「很痛吧?真可憐吶──但不是這樣就結束了唷?」
繪里猛地睜開雙眼。
一樣又是在懸崖上,她仍舊與那位綁著雙馬尾、稚氣未脫的少女拉扯著。
繪里稍稍有些明白了,那些景象不是夢!若再這樣繼續下去,再幾秒後她就會迎來死亡!繪里試著挪動自己的腳步,想放棄繼續與這位少女糾纏以保全性命,但身體卻不受控制,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步步照著已寫好的劇本邁向終焉。
不……不要這樣……
快……快停下來啊──
繪里絕望地看著自己在與少女的拉扯中,一點又一點的靠近崖邊,隨著少女一個踩空失去平衡,被拽著一同落下懸崖。
又、又要再來一次了嗎?
一想起記憶中那粉身碎骨的劇疼,以及口鼻間充斥濕潤腥臭液體的感受,繪里幾乎要崩潰。但她卻無力抵抗,只能看著潔白的石面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然而熟悉的疼痛卻久久沒有襲來,困惑的睜開眼,卻發現周圍的事物猶如被按下暫停鍵般定格。先落地的少女後腦牢牢撞在石頭上,那滿佈驚恐而瞪大的眼睛就這麼直直地與繪里對望,飛濺而出的血液就停在半空中。
這是怎麼一回事?
繪里錯愕的看著眼前的景象,這時她的身旁卻又再度傳來熟悉的笑聲,循聲望去,一個有著紫色長髮,年紀與她相彷的女子站在她身側,腳不落地的飄浮在空中。女子將拿在手上,渾身燃著紫色烈焰的鐮刀轉了兩圈,鏘的一聲拄在了身邊,隨後蹲下身以雙手捧著臉龐,笑盈盈地看著繪里。
「妳,要不要成為死神呀?」
死神——?
繪里愣愣地與女子對望著,若是以前聽到這樣的話語,她肯定會以為女子只是犯中二病罷了,笑笑就過完全不當作一回事。但眼前這個違反重力定律的女子,以及她身旁那只看上去既詭譎又危險的鐮刀,還有剛剛自己現在所經歷的……每一樣都無法以現今的科學技術來解釋……
繪里不由得如此想到,在她面前的這個女人,或許真是小說內常提及的死神,思索至此,她望向對方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份懼怕與警戒。
面對繪里這樣的態度,女子倒也不生氣,平心靜氣地提醒道:「妳呀~難道就沒有發現自己陷入了輪迴,一直在重複著『死亡』嗎?」
繪里一愣,所以先前的那些……都、都是真的?自己是真的死了又死、一直不停地重複這最後一刻?
等等……
所……所以我已經死了嗎?
似乎是看著繪里這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覺得很是有趣,女子也不打攪她,掛著笑容等候著,直到繪里似乎糾結完,一張臉宛若白紙一般慘白,她才開口:「我可以幫助妳離開這個裡。」
「妳……真的可以幫我嗎?」
見繪里如同即將溺死的人緊抓著浮木般,求救地看著自己,女子唇邊的笑意更甚,一雙翡翠色的眼幾乎瞇成了直線,她悄悄地挨近繪里,豐潤的雙唇輕貼在她的耳邊,如寒冰般冷澈的雙唇讓繪里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卻無法掙扎,只能任由女子將冰冷的氣息吹入耳中。
「只要妳願意成為死神,我可以把妳從無限輪迴中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