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燈,梶浦離開坐得發燙的椅墊,準備開車回家。這一天她什麼正事也沒幹,只是在鍵盤前跟樂器敘舊,沉浸在回憶的海洋裡,她就滿足了。
滿足之際,正要推開大門,一個嬌小的影子擋住了她的去路,來者拉下口罩,釋出美麗的淚痣與哀愁,看這孩子莽撞的德性她就知道,K團不保了。
總之是帶回了自己家,大神如梶浦也拿普通身分的女子漢沒轍,想要周全她人的前提是,對方也要願意被周全啊。就等她吃完梶浦家的特製烏龍麵,好好睡上一覺吧......,對了對了,房間那堆有玩沒完的文案要趕緊收拾,省得那孩子見了跟著心煩......,梶浦一邊對付彈性過佳的麵條一邊交代自己瑣事,看得Keiko有點擔心。
老大好像很忙啊,自己會不會太過依賴人家,添麻煩了?
但是這個時間點,除了老大身邊,她想不出能躲的地方。
但是,她能想得到的,Hikaru也早就想到了。眼看著大半夜守在玄關苦等的Wakana,手裡那通老師的號碼,最終還是沒撥出去。
結果前一晚是梶浦家給Keiko大添麻煩,份量驚人的家事反而給了Keiko宣洩的出口,而且老大真是太糟糕了,居然放任誕生中的樂譜混在合約裡,就這麼被偷走怎麼辦?!失而復得的老大本人只顧著憨笑,受不了!
「那麼,我應當過問你們之間的事嗎?」問得風清淡雲,卻像收入資料夾的新生樂譜那般,小心翼翼。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老師的話,妳應該知道的比我們自己還多吧?」銳利的背後,是無底的黑暗。
「或許是吧......至少我可以陪你一起孤單啊。」
「噗,兩個人還叫做孤單?」
至少那份頑強,不阻止梶浦給對方一個肩膀。
忙碌到凌晨的她總算是酣然睡去,梶浦起床便趕緊做起愛心早餐,以答謝小Keiko。說實話,她自己也不怎麼樂意面對紙上那些破事,但是有人陪她一起面對,還找到旋律缺失的部分,就令她倍感欣慰,果真平時沒有白白疼惜對方!......
遭到門鈴聲突襲的時候,梶浦發覺她大意了。
料事如小光,千兵尚可擋,難擋的是她的心頭肉,Waka醬!
外頭還很配合地飄起了雨,襯得那孩子可憐兮兮,梶浦望了一眼樓上,沒有動靜,好,開門。
「正好,吃過早餐了嗎?」
「謝謝妳,由記大人,但我是來......」一屋子的咖啡香,以及雙人份的蘋果鬆餅就擺在整理乾淨的茶几上,Wa醬粉飾不了的黑眼圈圓睜,抿起血色不足的嘴唇。大神如梶浦,親眼見自己簡單的失誤造成傷害,忍不住伸手扶住前額。
Keiko在這裡嗎?問都不用問。
「Kei醬...Keiko桑不想見到我嗎?」她已經哭不出來了;而她的心快撕裂了。
我們,非得結束得那麼難勘嗎?
梶浦眼睛一閉,咬緊牙根。
好吧,壞人就給長輩當吧,在那之前,她要先給兩人再添一杯咖啡。
因為誰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Waka醬,陪我喝完這杯咖啡吧。
「我說妳,真的,什麼也不懂嗎?
是的,她在這,幫了我很多忙,讓自己很累,不讓自己失眠,
而且她還沒做好準備見妳,但不是不想見妳。
十年了,這些故事裡滿滿的都是妳,
可也不是只有妳,
如果妳選擇了她,小光怎麼辦?
妳不會以為她能夠開心地留在妳們身邊吧?
反過來說也一樣,
說起來,看似天差地遠,這兩個孩子自我毀滅的傾向卻一模一樣,
哪一邊,妳我都承擔不起,
這樣妳明白了嗎?
明白她有多麼勇敢嗎?」
誰要她那麼勇敢的?
這話,Wakana說不出口。
是啊,那個後來的,故事裡的另一個,她放不下。
「怎麼可能不知道......還以為自己十年藏得多好......
十年來,她總是伺機在拍照呢......我也不曉得到底有什麼好拍的,還以為那就是她對粉絲們的寵愛,
恐怕在那些收藏起來的鏡頭裡,全被她看透了吧。
只是還以為那一天還很長,
到頭來最天真的,是我嗎?」
Wa醬的笑容害大神的咖啡嘗起來更苦了,但她不能在這裡停手,必需追擊突破:
「十年了,放過她吧。然後作為補償,加倍珍惜Hikaru,別在耽誤彼此的幸福了。」
然後,也放過我吧。
梶浦在心底補上。
「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嗎?就這麼一走,別說我,Hi醬也不會問心無愧的接受往後的工作,生活,還有音樂啊!」
「說到她,妳確定被妳丟下的另一個,現在,不要緊嗎?」Wakana一愣,霎時臉色慘白,面對面的梶浦眼神不移,喝完咖啡。
放手的可不只一個。
讓妳來找我的她,此刻又是什麼心情呢?
Wakana告辭後,死不下樓的Keiko抱著空空如也的肚子摸進廚房,怔怔望著淚滴落入馬克杯裡的老大:
「由...記大人?」
「Keiko醬,妳真的,很了不起喔......」
不是內疚,回想起那些過往雲煙,那幾個不經意的眉角,以及那堆絕望的歌詞。
這十年份的差距要是給梶浦,她才不會放手呢。
帶著這份理解,Keiko輕輕擁住她的老大,然後繼續保持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