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一夜情对象,是那个美女老板?”同黎苏的黯然比起来,景颜显得兴致盎然。
“嗯。”黎苏闷声应了一句“好巧是吧,有时候缘分这个东西,真的让人措手不及。”
“你这话,”景颜挑挑眉,往黎苏面前的碟子放了一块鸡翅膀“我怎么听不出是褒义还是贬义?”
黎苏垂下眼,看着面前刺啦啦的冒着油气的烤鸡翅,毫无食欲,拿着筷子夹起来,又放下,无形中又叹了一口气“贬义吧?我感觉再遇见我,她似乎觉得很厌恶。”
景颜睨了黎苏一眼,看着她手背和胳膊上满目的半圆形甲痕,幽幽的说“哎呀,乖乖,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奇葩的希望和一夜情对象交好的。这就好像偷吃,最好见面也当做不认识。她不表示厌恶,难不成你还要她冲上来抱着你痛哭流涕感谢你让她爽了一次?”说着,又拉过黎苏的手左右看了看,边看边发出啧啧声“你这手上都是她给掐的?”
“嗯。”黎苏抬抬手,自嘲的笑笑“昨天不是自作聪明的非要带她去医院么。废了不少劲。”
“所以,后来你们发生了什么?不至于掐你几下,就焉了吧?”
“没什么。”黎苏抿了一口茶水,不太想再提今天早上的事情。
景颜耸耸肩“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咯。不过,乖乖,这个事情,你要好好想一想,昨天那个婚礼你也看见了。其他人看出什么没有我是不晓得了,但是你肯定明白的,林夕和那个洛凡,她们的关系...而且,就你和她认识的方式来讲,你们...”
“我知道。”黎苏抬了抬有些重的眼皮,昨晚睡的并不安稳,林夕的状态很不好,抽抽搭搭的流了大半夜的泪,她抱着她,心底竟生出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酸涩。那个人结婚,她竟这般难过。
一整夜,黎苏很没有风度的偷偷吻了她的眼睛数不清多少次,也记不得她到底哭到了几点,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睡着的时间极其短。直到怀里属于那个人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想起睁眼看见的那张脸,黎苏开始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她摆了摆手,抽了纸巾擦了擦自己因为没有进食所以根本没有脏东西的嘴角“我先回去了,困。明天要去单位报道了。”
景颜跟着站起来“要我送你吗?我开的小白。”
“不用啦。”黎苏盯了一眼景颜手边的电话“不是还有小鲜肉在等你吗?这么一会儿时间你可没少看手机。”
“呵呵。”景颜搓搓手,笑的春风万里。
沿着江边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夜风拂面,带着退去热气的水汽,黎苏在初夏时节里狠狠的打了个寒战,她两手交错着搓了搓胳膊,不小心碰到手上昨天林夕的指甲留下的或深或浅的伤口,有点疼。
真如黎苏所说的那样,缘分,有时候来的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只不过,大概自己最近走背字,所以,这孽缘,才会这么频繁的落在自己身上。望着前方不远处路灯下的两个女人,黎苏这么想。
其实视线昏暗,黎苏完全是因为直觉去判定那个人是她。
两个人站在路灯下,似乎是在讨论什么问题,林夕抱着胳膊,似乎只是认真的在听站在她旁边那个人在讲。那人手里夹着一只烟,猩红的燃点处飘着淡淡的白烟。
黎苏左右看了看,往左是栏杆,往右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江面。左右都不是,难道要往回走?
黎苏这边还没有得出回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的结果,那边林夕两个人已经缓缓往这边走来。
她看见林夕微微偏了一下头,视线从自己这个方向扫过,又不着痕迹的移开,好似这边根本就只立着一棵电线杆一样空洞。黎苏吸了一口气,想起了什么一般,低下头去翻自己的提包,在最下面抓到一条铂金链子。
“咦,你认识那个人吗?”错身而过的时候,黎苏听见跟在林夕身边那个人用不大不小却刚刚可以让自己听见的声音问。
黎苏不由的偏过头,视线与那人痞痞的眼神相对,那是一双深邃的眸子,虽然可以看见底下藏着笑,却同时又带着些黎苏看不懂的阴郁。只是,即便这样,也难以掩盖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熟女气场,美人身边,大概都是美人吧,黎苏这样想。耳朵却悄悄竖起,她想听听看林夕会做什么样的回答,即便她晓得,多半都是自己不愿意听见的字眼。
果然,林夕轻飘飘的掠过,用平淡的不能再淡的语气面无表情的回了那个笑的有些狡黠的女人“不认识。”
“噢。”女人把手里的烟叼在唇间,好似看戏一般回头朝黎苏眨了眨眼,扭头边加快步伐去追已经往前走出两步的林夕边说“那她怎么一直看着你,从我们还在那边开始。”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指了指两人刚刚站的地方。
“认错人了吧。”
几个字飘进黎苏的耳朵,带着冰凉的温度。黎苏甩了甩抓着链子有些僵硬的手,又拿左手去搓右手手背,恐怕是要下雨了吧,忽然竟感觉这般凉呢,她想。
洗过澡躺在床上,原本早该困了的人却异常清醒。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看娱乐新闻,却发现抓不到重点。
伸手抓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银色链子放在手心仔细看那小小的水滴样的透明水晶。水滴中央似是凝结着一片雪花,黎苏皱眉,翻身往床头灯的方向移动过去,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那透明的水滴里看上去像是一片小小的雪花模样的内饰,实际上是一个字,一个“凡”字。
黎苏忽然觉得这项链有些烫手,迅速的抛回床头柜上,关灯,翻身躺好。
漆黑的空间里,黎苏看不见任何东西。她就那么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的方向,很久,后来,她看见一双眼睛,一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那是林夕的眼睛。
黎苏眨了眨眼,翻身拉过凉被把自己裹好,陷入了回忆。
在医院那天晚上,黎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林夕是什么时候醒的。她坐在自己前一天下午坐的那张椅子上,翘着脚,右手撑在耳根处,眼神冰凉的看着黎苏。
黎苏就是在那种能毫不做掩饰的好似要吃人的阴森眼神里醒来的。
初一醒,她还没从迷糊中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就看见眼前整个身体都窝进椅子的林夕。
黎苏咬了一下下唇,从被窝里爬起来,坐在床边,林夕没有说话,她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好像能将这个人身上看出两个洞来一般的杀伤力。
“好些了吗?”黎苏穿好鞋,仔细的看了看林夕的脸,脸色已经没有了前一天的惨白,但眼底依然带着些倦色。
林夕站起身,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本就比她矮一点的黎苏,脸色阴沉的好像面对的人是她手下刚丢了上百万的生意单子的员工“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你我不过是对方犯过的一个错,而这个错本身没有对你或者对我造成任何损失。所以,我不觉得我应该补偿你。至于你怎么看这个问题,我没兴趣知道。你我都是成年人,我不希望你是个玩不起的人。请你,以后不管在哪里看见我,都当做从来没有见过,更不要自作聪明的参与我的一切,可以吗?”
黎苏吸了一口气,她迅速的转动大脑去思考林夕一长串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假装她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明白了,所以黎苏点了点头。
似乎比较满意黎苏的反应,林夕转过身,走到病房门口,又忽然停下,依然保持着背对着黎苏的姿势“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在抽屉里。”
黎苏没有再拿眼睛去追随那个人走开的背影,她垂着头坐在床边,觉得有点儿难过,难过的,想一个人找一个角落呆一会儿。
景颜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脑子都还是有些懵,伸手去被窝里掏手机,却顺带着抓了一条铂金项链出来。纤细的链子从从系扣那个地方断开,吊坠是像水珠一样的透明水晶,里面飘着一片白色的小小的雪花。黎苏抓紧链子,接起电话,飞快的走向房门,又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床头的柜子,没有犹豫,大步走了。
黎苏是不愿意去同景颜说这些的,她不怕景颜说她傻,她只是怕,话还没有说完,那种被人迫不及待的要撇清关系的委屈,会让自己再次陷入悲伤的漩涡。
她并不想去否认,她对那个第一次见面在床上认识对方的人,产生了一般人难以理解接受的感情,而这感情,让她很久都没有过波澜的心,开始三番五次的疼痛。
在江边遇见她的时候,黎苏是想过要把链子还给她的,可是,她说“不认识。”她说“认错人了吧。”所以她只能履行早上和她的约定,把已经抓在手上的项链,又放进包里。装作她们真的不认识那样,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