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非要来逼问我?从我口中得出来的答案能够让你更开心吗?你是不是想要抢走生生?将她带到海城去永远不回来了?我跟你说,这事情没门,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夏向晚的眼眶通红,她凶狠地扑向了沈肆,却被她扼住了手腕摁在了怀中。
“生生,你到房间里去,我有些话要跟你妈妈说。”沈肆在夏向晚的哭腔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尽量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对着一旁目瞪口呆地夏鸾生说道。调皮的夏鸾生也是一个识时务的孩子,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夏向晚,只能够默默地为她祈福。夏女士跟沈老师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修炼的时间长短决定一切。
夏女士是一只小白兔,就算急了咬人她还是小白兔。
“所以八年前——”
被这几个字一刺,夏向晚有些跳脚,她哼声道:“八年前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一夜情吗?有什么问题?不是你自己要找的吗?在酒吧喝得烂醉如泥。”
沈肆深呼吸一口气,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在床头放的两百块钱,是想买断所有咯?你知道很多事情,于是就专门冲着我来的,对么?”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生生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是么?如果我非要将她带走呢?你知道在宛城这个小地方,她是没办法接受更好的教育的,只有海城才适合她学习,或者说送到国外去。夏女士你自己的大学都没有念完,你能教好生生吗?就连接送孩子都教给了别的人,你要是嫌麻烦,那么生生离开你身边不久更好了吗?”
沈肆的话就像是一把刀。
夏向晚瞬间便急红了眼,她不知道沈肆这悠然神态下说出来的话是真还是假,只是她一想到夏鸾生会被沈肆带走,一颗心就开始抽痛。沈肆霎时间就变成了面目可憎的人,她恶狠狠地瞪着那张熟悉的面庞,扑向了沈肆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上了一口,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渐渐地回神,一把从沈肆身上弹开,有些无措地盯着地面。
在那张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睛瞪视下,她又可耻地怂了。
“闹够了吗?”沈肆脸上的笑容虚假,冷得像是被尘封三百年的寒冰,“你们两个都在这里住下,今晚不用回去了。手机给你,你自己打电话通知周珏。”
沈肆下达了指令,瑟缩着脖子的夏向晚看着她脖颈上的红痕,哪里敢拒绝。
*
——所以你只是将她们留在家里一夜?难道你不想把这事情变得长久一些吗?
——不过你家夏女士是个受诶,你的生活能够性福和谐吗?
——看来算命先生说得没错嘛,我也要去算一算我的小桃花什么时候出现了。
——诶,我说,你打算怎么办?只要孩子还是两个都要?
得到了死党消息的柳遇没有了任何睡意,兴冲冲地发了一条又一条消息。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选择吗?
沈肆漫不经心地回复了一句,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夏向晚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我靠?禽兽啊,你是要抛妻弃女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那种没有任何责任心的人吗?只不过我觉得她不愿意离开宛城。
——所以呢?
——所以我决定做一回恶人,将生生带回家给我爸妈看看,省得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催婚。
——你这样,夏向晚会杀了你的。
——只要她能够追到海城来,她必须走出她的象牙塔,直面这个现实而又残酷的世界。
沈肆的心中有了自己的计划,想到即将面对的可能,她的眉头遏制不住地皱起,越想要驱逐的神情,越是烙刻在心间。翻来覆去一整夜,她愣是失眠了,在次日起床的时候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客厅里的母女两并肩坐在沙发上,准备好的早点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沈老师,早。”夏女士那欣然的笑脸上已经看不到昨夜的歇斯底里和崩溃。
“沈老师,早上好。”夏鸾生也朝着沈肆挥了挥手,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沈肆满是狐疑地瞥了夏向晚一眼。
夏向晚抢白道:“生生受伤了,要给她请假几天,不去上学。”
沈肆垂眸,了然一笑道:“好。”
这是一个光明正大到就算她是校长也不能够拒绝的理由,直到送这母女两出门,她脸上淡淡的笑容还没有消退。
夏向晚搂着夏鸾生胆战心惊地回到了饭馆,一回头就对上沈肆幽邃的眼神,她降下了车窗,视线始终黏在自己的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背后,是一种难以揣测的诡谲心思。夏向晚不再看沈肆,她快步地回到了饭馆中,直到那一扇门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昨晚,周珏已经从电话中将事情了解个大概,看着夏鸾生的眼神中满是心疼和怜惜,一腔责备的话语到了唇边,对上这母女两如出一辙的无辜神情时,只能够化作了一道叹息。
“生生,沈老师带你到医院抽血检查了吗?”
“没有,就是额头上缝针。”夏鸾生指了指自己,嘴巴一扁扑进了周珏的怀里,“周周阿姨,痛痛。”
不打自招的夏向晚此时内心已经毫无波动,说出这件事情之后,她的忐忑仿佛一瞬间都消失殆尽了,那余留的平静连她自己都不敢轻易相信,大约就是暴风雨降临前的前兆吧。“我打算给生生转学……”低垂着脑袋,好一会儿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如果她真要找,你躲得开吗?”周珏双手环在胸前,轻声叹息,“你是怎么想的呢?你喜欢她么?你已经到了沉淀下来的年龄,就算你不愿意,你还是得去面对。我知道你现在的能力,有晚风饭馆和小说的收入,你和生生都衣食无忧,可是以后呢?”
“难道你是让我把生生交给沈肆么?”
“周周阿姨,夏女士,你们在讨论什么?”天真无邪的笑容如同灿烂的初日,夏鸾生扯了扯夏向晚的衣角,“昨天沈老师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沈老师笑起来真好看,比夏女士那丑丑的笑容好看了千百倍喏。”
沉重的心情被这笑语声驱散,夏鸾生一直都是人小鬼大的机灵鬼,怕是隐隐也有些预感。她这才说完这句平日里经常上演的笑语,嘴巴一扁立马就抱着夏向晚的腰哇哇地哭出来。
“生生,是伤口疼吗?还是怎么了?”夏向晚听到了哭声一颗心顿时揪起来,强忍着的眼泪立马就流淌了下来,还没安慰夏鸾生呢,母女两倒是哭成了一团,好像不久后就会面临分离。
她们也确实在不久后面临了分离。
沈肆的雷厉风行给她们带来的是突如其来的灾难。
这位沈家的大小姐,也确实不是谁都能够得罪得起。
所有的哭声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流淌尽,沈肆的号码从一开始的嘟嘟忙音变成了空号,茫茫然无所适从的夏向晚最终选择了周珏建议的路,坐上了客车回到了那个在她脑海中消失了八年的海城,她的学业和梦想戛然中止的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