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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哥!”白有些惊讶地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么?”她身后的黑收敛了魔法,在原地望着。
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随便走走。”白没来由地心虚,掩饰令才要散去的红晕再次着色。她低着头不敢看向这位视若兄长之人,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被他逮个正着。
空笑了,像是相信了白的话,不再追问。他敦和的目光露出几许慈爱,包容了她的搪塞,也粉饰了眼底的那丝异样。
白没有看到。
空嘱咐完两人不要玩到太晚后只身离开。白一直等到他从拐角消失才转身。
“我、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白半侧着身却不看黑,仿佛与她交谈的另有其人。自刚才起就存在的羞涩徘徊不去,这会儿经过空的事,她更难以直面。
黑答应了她的提议,温柔中闪过一抹苦涩。白低着头自然无法发现,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她到自己身边,再与她离开。
平静似乎总是因短暂而显得弥足珍贵。
几天之后,从时空一族的首都传来了震惊四座的消息,搁置了长达数年的守护祭司之职确定了新的人选。又过了不久,神庭和长老元发布了联合文件,正式宣明新一任守护祭司继位,文中没有一个字提及空,但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传递了足够多的信息。
比如,空永远都不能再恢复原来的地位,甚至连一级神侍的称谓都显得像个笑话。
曾经辉煌、荣耀,与神最为接近的人如今挂着充满讽刺的头衔留驻在他那时想要“离去”的战场前线,没有首都传来的命令就不许逾越半步。这早已决定的“宽大”处理在新任祭司就职的时刻,理所当然地又被人拿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失足成千古恨”或者“懦夫理应收到惩罚”……类似这样的评论即便是庄园坚厚的砖墙和植被广袤的树林也难以阻隔。如风一般“自由”的言论并不会在意“耻辱”的背后究竟是真的该死还是忍辱偷生,只要找到可以发泄的缝隙就会变成洪水猛兽,独立的思考者倒是能够避免随波逐流,但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下理智往往会沦为被淹没和唾弃的对象。
“言论一旦自由,社会就丧失了公义。”这究竟是自由的不幸还是限制的幸运?
如果没有人类的造作,大概都轻松许多。
然而时空之神并没有完全抛弃它的子民。对于空的处境和那些流言蜚语,庄园内的人们都抱有几分不满。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幕,不过跟随空多年的忠诚和信任一直令他们坚定不移地支持着主人,那些阅历丰富的年长者更是凭借自身经验推断出了什么,在带领手下时,潜移默化地传达着理智的看法。
于是,气氛有些压抑庄园里依然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就像计算时间的钟表,精准得看不出分秒之差。
而空亦是如此。
白推开书房门,坐在落地窗旁的空神色安然。他旁边的小圆桌上摆着三杯红茶,悠绵的香气自茶汤中升起,同薄白的热雾一道飘满房间。
“空哥,你找我?”白顺手就要关门,迎了过来的空赶快制止。
“白,叫黑也来吧。她在门外么?”空见白点头,便拉开门请黑进屋。这次书也一起随行,空就将他们都让了进来。
三人一书在圆桌旁坐定,空招待饮茶。一巡过后,杯又续上,然后却陷入了沉默。
黑与白不知道什么事,都不开口。书性格跳脱,这次跟着倒像是来玩的,白和黑的脸色都渐渐严肃,唯有它十分轻松,依旧挂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最近身体怎么样?我这两天忙,都没顾得上问。”空语气平和,听不出有什么波澜。
白心里清楚此番寒暄不过是开场白,但她一时猜不到正题是什么,便先应了话题,说道:“我很早就痊愈了,只有你和芙莲娜不放心。”
空笑道:“这话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我还得再问问黑的意见。”
被点名的人稳稳当当,看了一眼白才说道:“她这段时间很听话,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空来回在两人之间打量,瞧得白下意识的心虚,而黑却滴水不漏,对于空的试探不卑不亢。半晌,空收回了目光,笑容化为了长叹。
“新任守护祭司的事你知道了吧?”空朝着白说。
白神色一凛,沉声问道:“这件事真的定下了么?”
空点点头:“神庭和长老院的公告无法做假,我也接到了正式的通知。”
白微微发颤,挺直的脊背近乎僵硬。她垂下眼帘,盯着桌上的红茶,努力想要隐藏自己的心意。
可是,她的演技太差,空只好露出了苦笑。
“我提这件事其实是想趁此机会把话挑明。当初无论因为什么,做出最后决定的人都是我,与谁都没关系。”空直视着她,“所以,不要再烦恼了。那时候的你什么也没做错。”
白禁不住眼圈泛红。她这几天确实心下难安,虽说失忆以来她的自责从没断过,但这件事足以令她悔恨交加。她视空如兄长,空也十分爱护自己,可偏偏就是因为当初自己的一句话,空永远失去了守护祭司的自豪与荣耀,并且背上了千古骂名,这叫她怎么能轻松以对?又何况空从来都没责怪过自己,她的心里就更加煎熬。
“已成定局之事就别在意了,你一直为此伤神的话,我倒真的该去忏悔了。”空看着她,语声温和地开着玩笑。
白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不过经年积累下来的情绪如揉进血肉里的沙尘,早已无法剥离。然而她不愿空再多分神,只好点了点头,暂且放下。
空见此便转了口风,神色也正经起来:“我的事先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谈谈真正重要的部分。”他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思绪。黑和白谁也没有出言打断,直到他自己缓缓开口,话题才又续上:“暗族土地上的情况除了我之外,最清楚的人应该是白。每次调查小队的行动报告都是我们两个共同处理,这次虽然你没参与,但作为亲历前线的人,你得到的情报只会多,不会少。”
白“嗯”了一声以示肯定,黑和书也没什么要问的话,便都聚精会神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想对于目前的状况你或许已经猜到些什么,不过黑他们还是一头雾水。因此,我想先说明一下最新的进展,然后再商讨后事,你们觉得如何?”在座的其他人均无异议,于是空就继续说道:“营救白他们之前我只曾简单介绍了必要的部分,由于时间紧迫,很多事都来不及细讲。但现在黑和书亲眼也看过了,那片土地上除了毒雾,最明显的变化当属生物。”
“嗯!我们遇到了好多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每个都非常凶残!!”书想起那个将口臭作为“必杀技”的巨型啮齿类,立刻咬牙切齿。
空顿了一下,又很快说道:“其实可怕的还不止于此,更令人脊寒的是它们的魔法。”
“魔法?”黑突然插话,“它们能使用魔法?”
“嗯,因为那些……那些是混合体。”白加入到解说行列中,表情转为凝重。“战争汇集了三族的法师,迥异而强大的魔法彼此碰撞,使那里的一切天翻地覆。外来的召唤兽、固有的动植物和少部分没能迁出的人类受到了魔法影响,开始丧失本性。而为了生存下去,弱肉强食的原始法则成了那里的唯一准绳。”
“你的意思是……他们彼此猎食?”黑顺着白的话推测。
“怪不得有好多分不清结构的异形!”书恍然大悟。
“那么所谓的‘魔法’是那片土地赋予的么?”黑直望着空,目光锐利,“还是说有别的解释?”
空扯了下嘴角:“该怎么说呢?大概两者都有吧。”
“什么意思?”
白接过话来:“暗族土地上蓄积的魔法本就来源于三族,能在那些……那些‘魔物’身上看到三族魔法的影子并不奇怪。但问题是这些魔法与我们已知的各族魔法不太一样,而且最近还有向高阶进化的趋势。”
黑听后眯起了眼:“照你的说法……它们应该有心智。不过我遇到的好像都不怎么灵光。”
“嗯,如果魔化后仍是动物体,那么确实会显得愚笨。可一旦与人类或者其他较高等级的智慧生命体结合就会产生质变。”空解释道。
黑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倒是可以理解,在胜者为王的环境里什么都有可能。但我有一个疑问:你们既然提到了魔物的魔法,就说明它一定很棘手。可从之前你们告诉我的信息来看,情况不应该是这样。暗族的人口数量锐减,人们四散奔逃,你们两族又撤离了相关地区的居民……这些魔物究竟是和什么样的智慧体结合才能进化到此种程度?能够改善魔法可不是一件易事。”
“你分析的没有错……”空肯定了黑的逻辑,脸色却愈发阴暗。“我们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唯独忽略了一件事。”空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眼底压抑着悲伤。他对面的白也十分低沉,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由于毒雾等多种原因,我们无法回收牺牲战士的遗体,所以……他们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你是说变异的生物通过吞食死去的法师和战士获得了智能?”黑看着空,忽然明白了他和白在刚才的言辞中为何闪躲。以他们两人的性格,即便理智上可以将魔物视作敌人,心里终究还是会难受。尤其是白,手刃了暗族的守护祭司令她倍受煎熬,如今面对这些魔物又好像将她拉回到了当年的处境。同样都是曾经与自己紧密相连的人,亦同样都不得不与他们对峙……黑知道如果发问,白一定会说这是守护祭司的责任,但她更清楚白心里真正的感受。
“呜~这个设定太可怜了!”书泪眼汪汪,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哽咽。它的声音饱含悲悯,与那张永远带笑的脸相衬却难逃诡谲。然而在座的人早就习惯了它的腔调,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因为它夸张的动作,反而感到了一丝轻松。
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没有人开口。如果不是书打破沉默,三人或许还要僵持许久。
慢慢收了哭腔的书甩了甩身体,它那对白晶中的眼泪就神奇地消失了。没有瞳孔的眸子看起来有些混浊,不知是不是刚刚哭过的原因:“空……”它语声依旧沙哑,“我有个问题。”
空面向它,说道:“嗯,我会尽我所能回答你。”
“好~”书前倾身体以代替点头,“我想说的是,你们是怎么确定魔物的魔法来源的?小白不是说它们的魔法和各族的魔法都不相同么?为什么又说它们的魔法与三族相关?”
“我们有专门分析魔法构成的法师,他们参与过战争,也都具备很高的天赋。另外,我们还有一样绝对权威的证据,直指这个结论。”
“哦?是什么样的证据?”黑立刻就此发问。
空思索片刻答道:“简单来说,是神的指引。”
黑支起了头:“我想我需要一些解释。”
“这不过分。”空一边说一边起身,用魔法召唤出了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的地貌十分粗糙,基本都是大块面的结构。
“这是我们三族共同的圣地,我所说的‘神的指引’就来自于此处的神迹圣殿。”空站在地图旁只进行着说明,并没有像前次那样标注或演示。
这种情形自然引起了黑的注意,她踱到地图前,先审视了半天图像,然后才转向空说道:“作为圣地来说,这里的神秘感可以打满分。全或无之间的模糊往往更容易引人遐想,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么做应该有什么理由吧?”
“嗯……该怎么说呢?其实我们无法描绘得再精细了。”
“是技术上有什么问题么?”黑轻触了一下地图,受到影响的魔法粒子微微扰动,很快又恢复正常。“但是以魔法制作的地图会被实际上的技术影响么?”
“这确实与绘图技术无关。”白走了过来,“应该说这也是神迹的表现之一。”
“那么,你们所谓的‘神迹’到底是什么?”黑面向两人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坐下详谈吧。”空领着两人重新归坐,然后开口道:“如果狭义的理解,‘神迹’指的就是神迹圣殿本身,但广义的解释还包括圣殿内部和周边的魔法以及魔法孕育出的种种现象。此外,这座圣殿是由时空、光明与黑暗三位神明共同创造,迄今为止再没发现过与之相似的遗迹,就这方面来说亦是最独特的。”空在桌面上调出一张立体图像,不甚清晰的外形仅能分辨出大致的结构。“如你所见,圣殿的具体形象和附近的地形都因为‘神迹’而无法捕捉,魔法也好,普通的绘画方式也罢,都没办法记录,像这样的轮廓重塑几乎耗尽了数十代魔法师的心血才勉强完成。”
黑听着他的说明,眼里仔细打量模糊却修长的建筑模型,高耸如剑般直矗天空的尖顶和左右对称的构造上看不到任何细节,但就风格来说,它既与三族的样式不同,又能感觉到一些相似之处,只是这种差别难以言喻,又有点怪。
“这座圣殿确实不同寻常。我能觉察到某种内在的联系,不过……一般来说既然是神留下的遗迹,信徒们都会有意无意地进行模仿吧?审美不就是人们将精神上的向往投射到现实中的意识么?”黑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空摇了摇头,说道:“在我们看来,那样的行为反而是一种亵渎。所以我们都选择回避,以表达对神的敬意。”
黑未加置喙,仿佛只是把这点作为知识纳入脑中。
空见状并没停下,继续又说了起来:“除了圣殿的风格,建筑的材质亦有玄机。”空挥手拉近了那张地图,说道:“这块马蹄形的环山被奉为圣山,包绕在内的中心地带就坐落着神迹圣殿。发现圣殿之前这里少有人烟,周围亦没有与圣殿材质相同的原石,我们至今也不知道这些石材是什么,又怎样被运来。”
“圣殿四周的环境虽然无法绘制,但大致的状况还可以描述,只不过所属种族不同看到的景象会不一样,我了解到的仅是时空一族能看到的样子。”
“我不是太明白……”黑说道,“为什么要展现出不同的情况?这不是三族之神共同创造的么?”
空顿了一下,飞快地瞄了一眼白,似乎有些顾虑。白的表情一僵,不过空自然地接了过去:“因为这是试炼。”
黑注意到了他们两人的情态,却依然顺着空的话说道:“‘试炼’就是要通过神的考验才能进入圣殿么?”
空点点头:“不错,就是这样。”
“那么,圣殿里到底有什么?通过神的考验又代表了什么?”
“我先从你的第一个问题开始回答。”空沿着轮廓图的垂直方向一分为二,露出内部以便于解释。“圣殿的里面并无特别,没有繁复的雕饰,也没有陈设。这样的构造当然有神的意图,我们推测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方便显现‘符文之画’。这是一种一旦感应到魔法,就会在圣殿墙壁上出现的如同符文一般的画纹,以苍青、金、银三种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三族不同的分属。这种魔法画纹能够随着人们倾注在魔法中意念的转换而产生变化,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被视为是神的言语。”
“照你这么说,人们可以通过魔法直接和神对话啰?”黑托着下巴思考。
空说道:“有的时候圣殿也会自动浮现出一些符文,但其中的缘由尚未可知。那些参拜过神迹圣殿的法师中亦有人借此机缘悟出新的魔法术式或者进阶到更高的境界,所以对于符文之画出现的时间和意义我们还没有统一的结论。”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能通过试炼之路到达圣殿就能接触到神的意志……根据你之前所说,绝对权威的证据应该是指符文之画,可我觉得你话里话外似乎对什么有点不确定。”黑喃喃地念着自己的逻辑。“既然圣殿可以回应魔法,帮你们分析出魔物的魔法来源,其他的疑问也可以如法炮制,为什么你反而忧心忡忡呢?”
空苦笑了一下:“因为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首先来说,圣殿只对魔法产生反应,衣物、生物、死尸等东西就算带到里面也不会引发任何变化。我们之所以能得出魔物魔法来源的结论是在圣殿里与捉到的活体魔物战斗,激发其使用魔法,从而得到了符文之画。这种方式的代价非常高,但它的准确度也与风险成正比。魔法的构成十分复杂,由最终释放出来的结果反推根源本就不易,再加上每个人对术式的理解不同,发招时会有些由偏好而产生的差异,这种微小的改变亦会增加反推的难度,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用这种方式来进行实验。第二个难点在于符文之画的解读上。圣殿展示的符文之画是十分随性的,有时会连续出现多幅画纹,有时又只是闪现一下,没有规律可寻。而这些纹路并不是文字,内中的含义需要人们自己领悟,对与错的标准只有到暗族和魔物实战才能揭晓。”
“怎么感觉圣殿像孩子一样任性?”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书忽然说道,“不过这大概也是神的考验吧?”
空和白没有说话。
“你应该是摸索出什么窍门了吧?”托着腮琢磨的黑抬头看向了空,“如果没找到什么捷径,就算你对那些高智能的魔物有想法也很难抓到他们,或者说,要付出比之前更大的代价才能完成魔法分析。但你已经能辨别出高智能魔物的魔法变化,这应该说明你们在捕捉魔物上有了一定的方法,否则没有大量的实验对象,符文之画又需要揣测,你们怎么能得出‘魔法进阶了’这个结论?我想以你的严谨度,仅凭实战中魔法的攻击力和魔力纯度是不会草率断定的。那么,由此而来的另外一个状况就进入了我的视野。”黑的目光没有移动,直视着空求证道:“既然你们掌握了成熟的捕捉技术,为什么这次的伤亡还会如此惨重?更令我想不通的是,白作为调查小队的队长似乎并不知道如何抓捕魔物,如果她清楚,不会落到耗尽所有魔力的地步吧?”
空面对她的质问沉默着,他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白发觉事情不对,赶紧出言解释:“你不要责怪空哥,我们掌握的不是捕捉魔物的方法。”
“那就是说掌握的是与解读魔法相关的技术了?”黑依然看着空。
“确切地说是有了保存魔法的初步思路。”空这次没有回避,“几名长期分析魔物魔法构成的法师研制了一种药水可以长时间凝聚魔力,使魔法尽可能不被分解成基本粒子。这种药水还不太稳定,仍在试验期,不过我们也用它收集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黑追问。
“比如说我之前提到的魔法进化情况。”空接道,“如你所言,我是有些顾虑。而这些顾虑指向的地方并不乐观。对符文之画的解读渐渐展露出许多令人不安的讯息,综合所有已知的线索,恐怕魔物的魔法并非是出自他们自己之手。”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教他们魔法?”黑的神情添了几分认真,“可……为什么?这样不是摆明了与全世界的人为敌么?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并不惊讶。”
“空哥你还是怀疑有第三方势力么?”白皱起了眉。
“嗯,这个念头我一直放不下……”空垂着眼想了一会儿,对黑解释道:“白的话你可能听不懂,我稍微做个说明。你赶去暗族之前我曾介绍过战争的经过,其中说到狂化咒语的时候,我提过一点不知你还记不记得。狂化咒语听起来很像我族的秘术,当时对它的分析结果是这种法术与我们三族已知的魔力构成相似,但体系却不同。你不觉得这同魔物的魔法状况很像么?所以我一直无法将两者完全分割。”
“也就是说你怀疑幕后黑手是一个跟三族都有关的第三方?”
“嗯,我觉得很有可能。”
“那么,你希望我们做什么?”黑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我记得你在最开始好像说了要商量事情。”
空盯着她望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你的洞察力真是不得了……我其实有事拜托你。”
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垂下的目光并不放松:“要我帮你分析魔法么?”
“那倒不是。”空说,“不过也与此有关。我想拜托你去一趟神迹圣殿。”
“我么?”黑瞧着白瓷中的暖红色茶汤,弯起了嘴角,“你手下应该有更好的人选吧?”
“没有人了……”空叹了口气,“我能动用的人本就不多,新一届的守护祭司继任后庄园里的法师就被抽调了大半,现在这里仅是名义上的一个据点了。至于剩下的人,不是伤病就是资历过浅,交给他们这样的工作我不太放心。”
“交给我你就放心了么?我是一个外人,能进入你们的圣地么?就算特殊时期可以特殊处理,我也不一定能通过试练吧?”
“如果我说我相信你呢?”空看见黑不以为然地眼神,自嘲一般地扯着嘴角:“我猜到你会是这个反应。但……我实在没办法。我会派一两个相对老成的法师跟你同行,这样——”
“空哥为什么不让我去?”白突然插话,“我是光明族人,也很清楚试炼之路,我去最合适。”
“你的身体还需要修养,不能让你去。”空的言语并不强硬,但态度十分坚决。
白听了不禁有些激动:“我的身体早就没问题了!执行什么任务都可以!!如果你和芙莲娜还是担心,我可以向光明之神起誓,绝对不会胡来!”
空无奈地看着她,找不到规劝的方法。他知道白想为自己分担的心意,只是……
“空哥,我明白你的犹豫。但我们真的没有多少选择。连汉斯他们都被抽调走了,剩下的那些新兵根本还未训练。好不容易洛尔留了下来,她的伤又没恢复。唯一有些经验的人只剩下我,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是第一人选。我们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抓住一点苗头,要是因为这样错过,不是太可惜了么?”
空沉着头,交叠的双手挡住了面部的下半,却令他眼底的纠结更加明显。
“对不起……”他用前额抵住自己的手,声音暗哑,“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空哥,这不是你的错!”
“但我必须负起责任。”
“我也可以帮你分担啊!”
“已经害你失去了记忆,我不能再这样做。”
“那是我自己的问题,和空哥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我——”
“好啦~好啦~不要吵嘛~很伤和气的!”书蹦到两人中间,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这件事根本没必要纠结,让她们两个一起去不就好了嘛!”
三个人一同看向了它。
“怎么啦?我说的不对么?”书左看看右看看,“小黑不熟悉那里的情况,小白清楚;小白身体不好,小黑是医生指定的看护……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话、话是没错,但、但是……”一听说要与黑同行,白的气势立马弱了下去。她偷偷瞄向身旁的人,发现她并没像往常那样摆出一副饶有兴味的表情,反而望着书深思,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对自己说:“我没有异议,只要你也同意。”
白赶紧撤走了眼神,心里虽然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但见黑脸上又浮现出昔日的笑容,就没再留心。她把目光转到空身上,不知道他怎么想。要是从他一开始就拜托黑这点来看……应该不反感吧?
空注意到她的视线,先开了口:“书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白,你觉得呢?”
“我……”白支支吾吾。“我不知道……”她确实不清楚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想要去神迹圣殿亲眼见证结果,又不敢和黑一起……她倒不是害怕,只是……总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太一样,若再靠近就会发生不可估量的事。
她该去面对么?
就在她陷入两难的时候,头顶忽然感受到了一丝重量。
“我看就这么办吧!小白不是也没反对么?”书站在白的脑袋上左摇右晃,把柔顺服帖的金发弄得乱七八糟。黑一把就将它拽了下来,它不满地撞着搭档的手心:“干什么!干什么!!你不要妨碍我和小白亲近!!!”
黑用手臂压着它的上缘,把它当拐杖一样杵在扶手上:“你只是提了一个自以为不错的建议,人家还没决定呢。”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书马上盯住空,说道:“空!怎么样?”
空凝视着白,对方仍未给出明确的反馈,于是他思考了很久,终究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