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多数的事情你越是恐惧，它越是要到来。

于澹之的愿望上苍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也故意置之不理，在看到了站得挺直的沈云珂时，于澹之只希望混在了众多人之中，不会被一眼就发现。班上有不少的人是沈云珂的忠实粉丝，在听到沈云珂那简短的自我介绍时候，更是一片哗然。而趁着这个间隙，于澹之向站在身侧的姜孟问道：“你们难道不觉得沈上将不好接触吗？”

姜孟小声地应道：“我只知道她是个Omega。”

于澹之：“……你疯了，要是被她听见这句话，你就完蛋了。”

姜孟：“怕什么，咱们军事学院又不禁师生恋。”

在这个话题上显然无法继续，于澹之翻了一个白眼，目光越多了众多的人落在了沈云珂的身上，光是看身形的话，没有人会觉得她是一个Omega的，可老天偏偏如此不公，给了她Omega这个属性。跟发情期妖娆的沈云珂比起来，这板着脸的冷酷教官算是可爱多了。于澹之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原本紧贴着裤缝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

相当于在圣米罗塔中的Omega，alpha的训练强度可不止是高了一两个点。在新人入学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就会开启高强度的集训和特训。并不是进入了圣米罗军事学院就可以高枕无忧，等着毕业后被授予尉官的军衔了，以严格著称的军事学院正常毕业率常年维持在百分之八十，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人则是被淘汰的弱者。

集训的地点并不是在帝国的境内，而是坐飞船前往被人称为“死亡之域”的M星球。在这颗星球上，就像是他们空阔的荒野丛林，几乎见不到人的行迹，外来的种族在这颗星球上生存繁衍，就连虫族都觊觎着这儿发生的一切，时不时进行着偷袭。M星球也是奥西斯帝国的领土，曾经适宜人居的环境早就在战争中摧毁，只余下了一片废墟在哀悼着那于战争中死去的灵魂。

对外星球环境的适应以及荒野求生的本领是所有人都需要学习的，此间便没有了alpha、beta、Omega之分。在学生中，有的擅长于近身搏斗、有的则是借助外力比如机甲操控，于澹之自然是选择了后者。只不过在他们机甲系中，也分为手动操控和精神力操控两种，这由精神力的觉醒程度来决定。

“我听学长说了，咱们这次的集训什么都不分，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所有人都被扔到同一个地方，你要做的是干掉所有的人，看谁能够站立在最后。但是我有点担心，你说alpha和Omega在一起，会不会干柴烈火瞬间燃烧，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啊？”姜孟在于澹之耳畔嘀咕了一句，直到被那双凌厉的眸子一扫，她才站得笔直。

集训中没有朋友，所有人都将化身为敌人。只不过死亡是一种模拟，他们身上都穿着特定的训练服，只要损坏程度达到百分之百便意味着要自动退场。要想从这一场大混战中脱颖而出，合作是必须的，厮杀同样是必须的。

于澹之没有回答姜孟的话，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沈云珂，看着她的红唇一开一合，在说了一句“散场领装备”后，于澹之甚至感受到了她朝着自己这处投来的蔑视的、冷酷的目光，就像是一种无情的嘲弄。按照往常的经验，Omega会在集训开始的前三日陆续退场，他们更多的是来适应气候，而不是真正地陷入厮杀中。

于澹之等到所有人都退散后才慢慢地去挑选装备，因为要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身份，她不得不跟其他的人保持一段距离，就算谈话最多的姜孟亦然。留到了最后的东西自然不会是最好的，于澹之捡起了一把匕首，把玩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将挑选好的东西收入了包内，她看着地上残留的小物件开始尝试着使用自己的精神力来控制。关于精神力，其实她很倾向于称之为法术，在学校中教官们只是一笔带过，但是在那些封存的档案里可是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往事，对于那突然间出现的Omega法术天才，当局尽全力将他们给抹杀了，并将一切的事故都推给了恐怖主义分子高科技的袭击，可不是搞笑的事情吗？然而这一切因为离大众太过遥远，没有几个人会在意原因和真相。

看着小石子一点点地悬浮起，于澹之的额上沁出了一些冷汗，身后忽地传来了一道声音，更是将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石子吧嗒一声落回了原处。

——你有精神力。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颇为肯定的陈述句。

于澹之抿了抿唇，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尽量不让自己的气势输于沈云珂，她瞪视着跟前的冷面教官，平静地说道：“您也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至于其中原因，我想您比我更清楚。”

“可惜了。”沈云珂面带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于澹之知道她还没有平息将自己踢出军事学院的心思，只是碍于各种原因不便动手罢了。Alpha和Omega之间是力量、体质的差距，而在Omega和Omega之间，还有身份、财富、地位等等的差距，这种感觉让于澹之极为讨厌。她没有再回复沈云珂的话，而是转身缓慢地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她知道在集训中等待着她的，是远胜其他人的凶险。

第六章

集训的地方在M星球的王者丛林，这儿是唯一一处能被帝国军队掌控、并布下重重屏障的地方，这一处是M星球最为热闹的地方，并不是说里面有很多的人，而是说里面各种物种聚集，当然，最危险和凶悍的物种早已经被驱逐到了其他的废墟中。在王者丛林中，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遮蔽物，也可以找到赖以谋生的食物，比起残余着战火和杀戮气息的城市废墟，这儿无疑有更多生的希望。

“我们可以组队。”在前往M星球的飞船上，姜孟如此说道，“我听学长们说集训的头三天，氛围不会太紧张的。”

“为什么？”于澹之一挑眉问道，“难道是因为前几天还没熟悉环境，没能安顿下来。”

“不是啊。”姜孟摇了摇头，她冲着于澹之挤眉弄眼道，“Omega也会参加到集训中，你是知道的吧？以Omega的体能，如果咱们全力以赴，他们在一天内就会被淘汰了，毕竟丛林法则在主导着，可事实上并不这样。”

于澹之很快从她暧昧的神态中反应过来了，她恍然大悟道：“是因为有alpha和Omega组队了？这是个好机会是么？平常Omega都在塔内，很少能够接触，更不用说去自由恋爱了。”在军事学院里，强行标记Omega是违反法律的，但是你情我愿之下，学校的教官们可不管这事。

“我们携带的口粮可以支撑两三天。”姜孟续说道，“到了走到绝路的时候，爱情和Omega都会被抛到了脑后去，只有生存的意志在苦苦支撑着。当然，在头几天就尽情地放纵吧，万一能够找到一个跟自己极为匹配的Omega呢，是吧？”

于澹之不喜欢姜孟谈到Omega时候的轻浮态度，她皱了皱眉没有应答。关于组队这件事情，她不得不去考虑，因为有无数的学长学姐们证明了单枪匹马没有好处，只有团结一致的人才有可能走到最后，就算后面面临的是与昔日同伴的残酷厮杀。

丛林给人的感觉就是阴沉而深邃的，在那高大的树冠遮蔽下，阳光仿佛常年抵达不了。潮湿的泥土中翻腾的尽是腐朽的气息，才踏进一步，那如同巨大海潮迎面而来的威压就让人的神经紧绷。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没入了丛林中眨眼不见，这让于澹之意识到集训已经开始了。不知道收到什么情绪驱使，她忽然回头一看，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沈云珂正抱胸站立，长发扎成了马尾，眸光深邃面容冷酷。

“小于，你在看什么？还不走？我们只有走在最前头的时候，才不会被人暗算了。”姜孟的声音将于澹之从恍惚的状态中带了出来，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一扭身小跑着跟上了姜孟的步子，将沈云珂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甩在了脑后。沈云珂几乎是所有Omega的偶像，曾经也是她的。

比起在学院里游走于各年级、各系之间的交际花姜孟，于澹之的话是少得可怜，她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信息，但是在某些更为贴近生活的问题上，远不如姜孟知晓的多。这家伙在听到要集训的消息时，就去跟学长学姐们打探消息，如今正一点点地转述给她。

——其实有的Omega很聪明，他们将自己当做诱饵去捕捉猎物，当然我指的是诱惑alpha。

——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们沉浸在谈情说爱中，当然也会有冷酷无情的铁面杀手来搅黄这些事情。

——啊，你要是看到Omega，别随随便便就去救，等确认他们没有危险了再去做那个英雄。

姜孟的一番话没头没脑的，于澹之的神思没在她的身上，一边拨开了密密麻麻的灌木荆棘，一边警惕地查看四周，谁都不知道下一瞬间冲出来的是人还是凶猛的野兽。“我们不要主动出击，先找个藏身之地。”于澹之淡淡地说道，在这点上她跟姜孟一拍即合。只不过姜孟是因为懒惰，而她是因为时间一长，体能上的弱点就会暴露出来。

在丛林中的第一个夜晚是平静的，她们隐隐约约听到了枪声，但是危险并没有降临。躲在一个被藤蔓遮蔽的山洞中，平安地度过了一夜。于澹之醒来的时候，看见睡袋里的姜孟滚到了一边，睡得死死的，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对自己的全然信任。在拨开了遮蔽物时，一条长长的绿色舌头忽然间朝着脸上激射来，那飞溅的涎水还散发着黏稠恶心的味道，于澹之向后激退，一脚踩在了姜孟的身上。

只听见“啊”地一声惨叫，姜孟霎时间便从美妙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外面有东西，绿色的长舌头，不明生物。”于澹之将那条舌头的影像录入了终端中，可是搜索不到任何相关的资料，她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转头看着还在磨蹭的姜孟，厉声喝道，“快起来！这个山洞不能够久留。”

姜孟从于澹之的脸上了解了事态的严重性，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打理完毕，背靠着岩壁举着枪，小心翼翼地朝着外面挪动。窸窸窣窣的声音落到了耳中，等到从山洞中安稳走出时，才舒了一口气解除了警戒性。

虚惊一场。

姜孟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转向于澹之道：“是你大惊小怪了吧？”

于澹之没有说话，她朝着那抖动的灌木丛林中开了一枪，看到一个人狼狈地从中滚出的时候，姜孟也快速地冲了上去，一个过桥摔将那个人放倒在地。同样是机甲系的学生，只不过于澹之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怎么办？”姜孟用口型无声地问道。

开枪的声音很快就会引来其他的人，面对着第一个猎物，于澹之当机立断，直接击中了他的要害，将他淘汰出局。在收拾这人遗留下来的东西时，于澹之又发现那种粘稠恶心的绿色东西。“他的身上——”

“我们快走吧，教官那边接到了信号，很快就会有人将他给带出去的。”姜孟催促道，“我感觉有人往这儿来了。”

于澹之蹙了蹙眉，她仰着头看那随风摆动的树叶，听着四面传来的沙沙响声。心中慢慢地浮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可是在姜孟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中她又理不清情绪。在她们离开的时候，一双藏在树叶中的绿色眼睛缓缓地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