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美,都有缺憾。
宝石有杂质,天空有阴霾,刻在石头上的神像都会风化,何况是平凡的人类?
东条希平心静气地坐在café里对着奉上面包和咖啡的女侍者露出微笑,目送年轻的女侍者偷瞄着自己对面的女性脸红离开,这里离她的家不远,早上卖很好吃的面包。
不,应该说离她的女朋友家不远,嗯,应该叫前女友。她走神地想着。
侍者送上的面包是刚出炉的黑芝麻核桃欧包。充分焙烤过的坚果香气丰盈,顶部撒了糖分微微烤焦,散发出类似巧克力的焦糖香气,甚至盖过了熟悉的tamana庄园手冲咖啡的莓果甜香。
热爱巧克力的金发女性面前放着一杯为她特制巧克力加倍的Mocca咖啡。鲜艳的奶油上挤满了巧克力酱画成了一朵玫瑰的图案,可她无心欣赏,只是任鲜奶油慢慢融化沉淀到咖啡杯里,暗含恋慕的玫瑰图案也从此淹没。
美丽高挑的金发女性一双蓝眼清冷如冰,只是看着对面的绿眸的女性像松鼠一般沉默地小口小口地吃着坚果面包,一片,两片,时不时啜饮着杯中的咖啡。
过分安静的气氛笼罩着两人。这是自己的错。
毕竟对方不会说话。
即将分手离别的两人,还需要说些什么呢。
希平静地吃着面包,刚出炉的面包香气诱人,吃在口中却没有那么饱满真实,欧包寡淡平静的滋味正如同相恋六年的生活。看似盛大丰美,埋头进去不可置信的平淡,拔出来时更觉空虚,她吃每一口,都像在和梦境告别。
她终究还是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
祖母绿一般翠绿的眼眸含着一贯的温存与聪慧望着对面的人,她嘴角含着安定的笑容,安静地看着她。
该告别了。
金发女性瞬间读懂了那眸中的离别意味。
希不会说话,但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绿眼睛。她甚至有种错觉,希根本不用说话这个功能,那双洞察人心的狡黠绿眸早已替她诉说。
即便能言会道,人和人之间仍有许多语言未能抵达的心情。
尽管已经爱过六年,但她觉得似乎从来真正到达过希那温柔胸怀下的心中。
爱得太早,爱得不对,她还是太过年轻了吗?
她陷入了深深自我怀疑。无法认同此刻的两人相对无言的状态,称为爱。
或许,她们已经是爱过了。
感到难过的人似乎只有她一个。
紫发绿眸的女性依旧温和安静,那双春水般的眼眸里不见一点阴霾,如风一般洒脱。
在遇到她之前,希已经独自旅行过世界上很多很多地方了。她早已习惯离别了吧。
只有我如时间断点一般,停留在原地。徒然喜欢你。
金发蓝眼的女性怅然地想着。
绿眸女性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柔软的拥抱,小小的18寸行李箱装着六年生活的所有,轻装简行。
再见。
紫发的女性洒脱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慢着!”
金发女性在她背后突然痛哭出声失声大喊。
但东条希听不到。
她原本就是个听不到,说不出话的残缺之人。
美好的事物都有缺憾,世间之事原该如此,希从来不觉得遗憾和自卑。
她不害怕,不担心,柔美的身姿充满了让人欢喜的安定气息。她好看,充满神秘,散发着乳香和淡淡的紫罗兰精油的香气,好似魔女在人间。路过的人如花引蝶,被她迷住,想要挖掘她的故事,填补她如风一般的悠扬,毫不晦涩的寂寞。
希来者不拒,她习惯了流浪,即使一个人也过得丰足。流浪人间不过是一场优雅的放逐。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如祖母绿一般优雅的绿眸,一双洞察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前来挖矿的人反而被她捞走了自己的故事,铩羽而归,却也满心喜悦,满载而归。
这在酒吧实在太常见了。
希从不在一个地方待超过三个月。
她几乎行走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见识过各形各色的人类,越发肯定,充盈世间的爱都是发于身体和心灵的真诚,令人心动,毫不作伪。誓言,承诺都发自于爱,有一点爱意便绚烂,富丽堂皇。
而它们消弭暗淡时,也同样有迹可循。一切对她都回归原样,誓言如刀刻,爱意如迷光,怀中佳人形销骨立,犹如玻璃花园,水中幻影。
爱一个人,不到白头,才是真相。
希将她读懂的故事化整为零,再化零为整,将世间的甜美与缺憾,一一整理成诗,以爱为名。
她记录一段热恋的消失,像醒了太久的葡萄酒,热烈的杂味消失,甘醇的酒香暗淡,年份的风味挥发殆尽,被氧化的酒色渐渐变暗,像珍珠失去了光泽,依旧优雅高贵。年华无情,爱之高贵之优雅,如诗如梦,丝毫不觉得遗憾。
渐渐的,人人都传说,有一位魔女,只点像冰块一样纯粹,火焰一般热烈的伏特加,浮着透明的冰球。她从不说话,那双眼眸却似娓娓道来。她能听懂你的任何语言,英语日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只要你想倾述,她便在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送你一首优雅如爱的诗,字迹圆润可爱,文句温情款款。
若你需要祝福,她便眨着会说话的眼睛,抽出一张塔罗牌。牌面永远是美好的正位牌,给你带来希望与好运。
你永远不用担心她泄露秘密,她实在是世上最美丽最优雅的树洞。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不正因为美丽的真相无迹可寻吗?
从没有人知道这位魔女在哪里。
希来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尽管这里离她曾经的恋人的祖国很近,但冰天雪地,万年不变,人迹罕至。
希是跟着一支科考队踏上这片永封的蓝色土地。
这是一片纯粹的冰之国度。
希着迷地看着眼前无垠的蓝色。
她想,她依旧是喜欢蓝色的。就像眼前极冰一样的冰蓝。像曾经迷恋过恋人的眼中的瞳色一般。
“它的蓝不过是一种欺骗,那不过是大气散射的谎言。”
满脸胡须的男性凑过来,带着些许殷勤与不屑地说着。他有一头火红的头发,眼眸和希一样是绿色的。
希迟疑了一下,很快分辨出对方唇上溜出的是挪威语,含笑的祖母绿兴味地眯起。
那什么是真实?
“真实在这里。”
希跟着男人走到一个充满仪器的冰冷室内。
北极考察基地绝大部分都是恒温暖气舱,二十四小时温暖如春,尽管听上去有些讽刺,但这是保证人类能够生存在地球之极唯一的条件。
而这个地方却像室外的冰雪一样冷。从温暖的恒温舱里走出来,男人火一般的红发间的水珠瞬间凝成了冰霜,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狂热地望着房间正中心的冰雪的地底。
一支长长的钻机正深深探入地底,直通地底的洞穴幽蓝近黑,深不见底。
此刻钻机正在隆隆运作,长长的金属圆筒带上来一段莹莹的蓝色冰柱。澄澈,却闪动着纯粹的蓝色。
男人抱着这段冰柱,目光如恋人一般热烈。
“你知道吗?从这里下去,就是冰川的中心,往下打,一直往下几千米,取出来的冰叫做冰心,是冰的心。”
希暗自叹息,科研人员原来也有一颗诗人一般浪漫的心。
两个人用同样看待恋人一般迷恋的目光望着那段湛蓝的冰心。
Kan jeg smake?(我能尝尝吗?)
希不抱期待地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着。
“它可价值百万。”
男人夸张地比划着。
“它来自至少七十万年前。”
男人望着希失望的绿眸,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溢出的伤感和迷恋如泣如诉,烈酒一般令他迷醉,他抱着冰柱,心动地怦怦直跳,犹如怀抱着伊甸园的禁果,而撒旦化身的魔女就在眼前。
“如果你请我喝杯咖啡的话…”
那一夜,希请了男人一杯冰块一般透明的伏特加。
换了一杯蓝莹莹的冰心。
冰的本质是水,透明,一望见底。
她对着窗外无垠的冰蓝,饮下那杯七十万年前的水,微微咸苦,如同饮下整片极地的蓝。而她曾经拥有过,一整片冰心一般澄澈见底的蓝。
冰蓝之外,她一无所有。
希突然感到怀念,这让她感觉到痛楚和惶恐。
她早已足够成熟,足够淡定,以至于自己都被那份淡然骗过。幼年颠沛流离的不安,记忆如泉水般上涌,真相如撕开包裹血肉的薄膜,一旦撕开,鲜血淋漓。
而她流浪人间,犹如遗世独立的孤魂,如一缕线一簇火,只有影子摇荡在人群中。
那无垠的冰蓝似乎在控诉。
不,曾经有人青涩地抱住她,给了她一个不够富丽堂皇风雨无忧的港湾。
年轻的金发蓝眼的恋人不曾出口的质问她。
“你需要我吗?你爱我吗?”
希无地自容。
我爱过你,但我对你而言并非所需。你值得更多美好的恋慕。
世间之事,都有缺憾。爱一个人,不到白头,才是真相。
希无声喃喃自语,饮了一杯清澈如冰,却热烈如火的伏特加。一杯又一杯。
她需要那么一点酒精。需要烈酒焚烧出一点裂缝。露出胸膛的空洞,任世间风雨洒进去,从空旷的背面流了出来,她捂着伤口,无声无息。
或许不那么清醒,她便不会那么惶恐。不与对方撕开薄膜血淋淋地对望便不会惧怕。
她终于承认自己的恐惧,不敢回头,只好自我放逐,天涯海角。
希醒来时,一张塔罗牌静静地躺在她枕边,那是一张正位的星星牌。
极地的蓝色一半是明媚青空的冰蓝,一半是幽深如夜的冰冷。
永夜悄悄来临, 希不再用她的眼睛观察情人对自己的各种敏感的情绪,不再观察世间人的缺憾与离别。她开始记录,开始回忆,开始整理,编著着名为爱的流云之诗,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点了一盏灯。长灯不灭,夜来香开不败,花气撩人。
漫漫永夜中,寒冬终于展现了它真正的威力。风雪突然肆虐,流动的冰河重新结冰,他们断了补给。
暴风雪来临的第三天,希封闭在舱中埋头写作。她的世界本就安静,什么都听不到。她错过了嘹亮的号声,也错过了最后一艘救援船。
三天三夜,七天七夜,希独自一人等待着。考察站燃料耗尽,温暖如春的恒温舱不再有温度。极地的寒冷展现出它真正的恐怖。
希被困在深蓝的风雪中,只觉得双腿双手都渐渐凝结了深蓝色的薄冰,连破碎的喉咙都似乎被冻住,无法呼救。只有胸口,曾经以为被掏开只剩空洞的心脏,还在倔强地跳动,固执地把袭上的冷冰融化成湿润的水珠。而寒冬也渐渐张开了幽冥之口。
在恐惧和阴暗的氛围中,寒冰麻痹着神经,希开始沉溺在幻觉中,眼前滑过的是樱花时节的三月雨,海边肌肤上投射阳光亮晶晶的柔软水珠,舞台上炽热直射的光柱,她站在台上,凝望着下面一片黑暗的人群手中的莹莹的灯光,如幽夜中的不灭的星辰,一半是深紫,一半是冰蓝。金发灿烂的人儿手牵手拉着她奔跑,歌唱,歌词羞耻又悲伤。年轻如少女的脸却始终含笑,她半跪在地上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发边,好似骑士的效忠。她的呼吸和手指凑得太近,那双冰蓝的眼眸如水一般柔柔地裹住她,心动如紫阳花,层层叠叠地盛开。
希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梦境还是真实,只是借着胸口那点热气,向始终缠绕她的梦境里的人倾诉,她的无助,挣扎,彷徨,还有反思与忏悔。
这世间的爱,绝大部分爱不到白头。
而时光是忠诚的良剂。
清甜的葡萄可以发酵出千回百转的风味。苹果,石榴,草莓,醋栗,温暖的黄油,甚至还有烟草,丁香,胡椒,皮革和泥土。
若爱与时光相随,也会发酵出酸甜苦辣的余味。是她不够聪明,看到了纷纷扰扰的凡尘微末,以为洞察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的规律。却忘了看清所谓的阴霾不过是天空流云投射的影子,而时光烙在彼此身上伤痕也需要同等悠长时光才能愈合。
在清醒与梦呓间她终于承认自己伤害了曾经相爱的恋人。终于在濒死的迷梦中最初和最后呼唤了她的名字。
绘里里。
无论世间的爱如何虚幻,无关美好,无关真实。
我只是想爱你。
而极夜无尽的幽蓝中,也有一盏灯坚定不移地破冰驶来。
那是一艘军船,北极观察站被困,只有俄罗斯的军舰才能来得那么快。上面载着一名年轻的MSF无国界医生。火红的发,好似一簇热烈的火焰。
希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会这样狼狈地躺在床上被以前肆意调戏的恶友交好的学妹拯救。但现实的情况容不得她逃离。她的双腿冻伤,伤口紫红发黑,脓液与伤痕深入骨髓。
然而就算如此,她也足够幸运了,长久的低温,脑袋的血管也会结冰,比起冻僵脑髓导致脑死亡,她着实幸运得多。
虽然脑袋被北极的寒冷光顾过,总是显得恍恍惚惚,空荡荡的。但只要心在跳,倔强地跳动,便没什么更真实了。
充盈的生命力席卷着她,活着的意义对希来说突然变得简单。
她从未那么迫切的想要表达什么,追求什么。那是一种重新活过来的坦然。
希突然释然了。
在医院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蓬勃的生命力催促着她,她受够了无尽的黑夜和和骨头里深入骨髓的痛和冷,总之先离开俄罗斯吧!
而她的小学妹足够大方和体贴,包容了的任性,将她转到温暖的南太平洋的一座私人海岛疗养,旁边的岛屿,正是被称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大溪地。
希这才知道小学妹家境何等优渥,为了感谢小学妹的慷慨,她掏出塔罗牌想要表达别致的感谢。
却只换来一句“啰嗦!有人拜托我照顾你!”
暖得她伤口痒痒的。
海岛的生活悠闲,蓝天白云,碧海白沙,希脱胎换骨一般变得好动起来,总是想拄着拐棍儿到处乱跑。
大溪地盛产黑珍珠,吸引着世界的珠宝商人,大溪地这座小小的岛屿也成为了珠宝商人流通宝石的重要港口。
希邂逅了一颗泛着深紫色光辉的黑珍珠。希一眼便觉得它熟悉,犹如故人,当场文不加点,将溢美之词奉献于它。希的眼力帮了她,她丰富的阅历和诗意一般优美的文句,将这颗黑珍珠之美烘托得精彩出尘。
第二天,那颗黑珍珠便以十倍的价格被神秘买家买走。
魔女的名声再度传扬,魔女拥有赋予宝石生命的魔力。她在替这些优雅美丽的石头转述着前世的浪漫传奇。
希邂逅了蜂蜜一般晶莹温暖的黄钻,如攒珠般托起的幽蓝火钻,相依相偎,有如天下最相配的情人。
她邂逅了芬达一样明媚鲜艳的橙色刚玉,优美热烈,犹如破除迷障给人勇气的勇士。
她邂逅了优雅高贵的红宝石,如高塔上的公主,它与明艳浓烈,外柔内刚的尖晶石纠缠相连,不分你我,那是一场暧昧的爱恨情仇。
还有优雅但身处地质挤压岩石层,暗藏碎痕的祖母绿,如时光的旅者,满身风尘。
希邂逅它们,如知己密友一般,娓娓道来,风情万种。
最令她怀念和恋慕依旧是sapphire(蓝宝石),希伯来语中神赐予人间的完美宝物。
一位名声煊赫的珠宝商带着一颗如同海洋之心一般冰蓝澄澈的海蓝宝钻找上她。
珠宝商希望借助魔女的魔力,赋予宝石珍贵之外的意义,予它名字。
希第一眼看见它,便潸然泪下。
她没有给它起名,却为它写下长长的故事,好似它跟随自己流浪天涯,见证了世间所有的缺憾与爱,她将胸中沉积洗彻的丰沛爱意统统付诸于这片冰蓝之中。
珠宝商深受感动,发誓为它找到一位眼睛如宝石一般澄澈如海的金发女性,她的声音清澈如水,如泉水叮咚。她的美貌如北极永冻的冰川,她的美丽必与宝石相得益彰。
她将在一个重要的夜晚佩戴它向世界展示,代替不会说话的希与它,倾述着这场见证世间之爱的宝石的传奇。
这位北极冰一般冷澈的美丽模特正是珠宝商在大溪地邂逅的。
她对着一颗泛着深紫色的大溪地黑珍珠落泪的侧脸令人心动到窒息。
那不是女性面对珍贵珠宝时的惊艳与痴迷,而是一份难以言明的盛大的爱意。正亦如希邂逅海蓝宝钻时的感情,令珠宝商一见钟情。
两人在珠光宝气中重逢,金发的美人儿依旧灿烂如初夏的阳光,希却拄着拐棍儿,狼狈到无处躲藏。
饶是如此,希仍是叹息了。
看啊,分开之后,你依旧风光无限,完美无暇。而我始终缺憾,你不需要我。一如我们的最初分别的理由。
希放开华美灿烂的宝石的故事,一如放下这份岁月洗彻的爱意,从不属于自己。
深藏破碎的祖母绿朝她露出笑容,却被溢出水光的冰蓝宝钻以豹子一般冲刺的速度扑倒。
永冻冰就此融化,无色的晶莹泪珠从冰蓝的眼眸中流出也似染上北极冰一般的颜色,一如希饮过一般微微咸苦。
希,痛不痛?
剧烈颤抖的嘴唇,让希几乎读不清她的唇语。如同往昔每日清晨半梦半醒间的梦呓。
她从那模糊的唇角读到的,总是,我爱你。
被寒冷清洗过的空荡荡的大脑,冰封的记忆如洪水一般汹涌涌入。
人间似是一场虚幻,世间万物如风般飘过。
只有眼前的人颤抖的呢喃,如雷贯耳。
“希,痛不痛?”
希露出微笑,摇了摇头,碧绿的眼眸温存含笑,柔弱无骨的手指在恋人软软的掌心,一笔一划,缓缓滑动着心动的痕迹。
えり…ち…泣…か…な…い…で..(绘里里,不要哭。)
眼前的冰山美人一朝消融,变成了小哭包。
希无奈地坐在地上,贪婪却怀念地看着美人在怀里哭崩了的狼狈样。
她一直都是这样呀,小哭包,绘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