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1: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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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烦恼呢?
在一个人生轨迹有迹可循,往后五十年甚至死去的墓地都确定好在哪座寺庙的人生中,还有什么能引起名为烦恼的波澜呢?
在全球极端自由的浪潮中,这个名为国家的社会机器却在悄然执行着约定俗成的秩序。
明明高呼着自由与民主,却害怕被孤立,害怕被抛下,害怕被落后,害怕被遗弃,唯有被名为秩序的流水线不断裹挟着前进,只有埋头在忙碌与封闭的工作。针对这群毫无恋爱经验的可悲(?)人群,一种与恋爱自由全然背道而驰,名为配偶配给制度新秩序悄然降临在他们头上。
反正你们也毫无恋爱,谈何自由。
已经成年一人独居的南条在空调房里日夜颠倒的游戏中,毫无仪式感地度过了自己的30岁生日,不仅刷新了SOOY新发布的号称全球最血虐游戏的进度,还顺带耗尽了冰箱里最后一袋年糕和速食拉面。不得不出门补给的南条随意套了一件灰色一看就是优衣库出品的T恤在开门的一瞬间,意识到了自由的可贵。
面前娇小玲珑的少女(?)穿着得体的香奈儿套装礼仪周正地朝自己鞠躬行礼,妆容清新精致,五官清甜动人,明眸润泽,衣香鬓影,脚边还放着两只及腰高的RIMOWA航空行李箱。
“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你合法登记的妻子,楠田亚衣奈。”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向来敏锐的头脑一瞬间混乱了,但习惯了多线程运作的大脑仍然顽强工作着。
依稀记得半个月前得到了类似的邮件,要求自己参加政府的什么活动?
她还以为这是哪个无聊人给自己开的恶劣玩笑,随手删掉了。谁会去参加这种强制参加和任由陌生人入侵自己的领地的活动啦!
向来无欲无求的南条第一次对这个比游戏世界还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感到愤怒了。放在门把上的手一撇,就要关上门。
等等,她说她叫什么来着?
脑内的新干线突破音速地穿过时光隧道,回溯无趣而漫长的岁月,轻巧而精准地在童年的记忆着陆。
纵然生活百无聊奈如南条,也有过星光漫天,山花烂漫,清甜无忧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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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小学生来说,到底什么是烦恼呢?
每天睡不醒,老师讲的课难懂,作业好多,妈妈很唠叨,后桌淘气的男同学会一边叫自己笨蛋一边抓自己的辫子。明明和我在一起玩的亲友A,却和朋友B更要好,最后发现自己的角色其实是边缘的同学C。
要一件一件细数的话,可以拍满一季京都动画。
这似乎在小学生南条爱乃眼中都不是烦恼。
放课后的时间多得可怕,双亲都是上班族的钥匙儿童南条爱乃有得是时间思考。
她的烦恼与其说是烦恼,不如说是困惑。
她不懂为什么老师会在课堂上浪费时间反复将同一个知识点讲上好几遍,明明课本的内容超简单,听课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作业超简单,南条爱乃几乎看一眼答案就已经浮现在脑海中,还要浪费力气用铅笔写下来,让南条全然失去了写下答案的兴致。
看一眼就会的题目,答案有存在的必要吗?
于是,作业本上理所当然一片空白。南条也理所当然地多了大把的时间发呆。
南条的家是三层一户建小洋楼,可以让南条不必走出家门也能鸟瞰不远处的绿茵草坪,这是一所私立中学的足球场。南条就读的小学也在附近,旁边还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名门幼稚园。
围绕着南条家一公里内的这三所学校几乎覆盖了整个街道的教育体系,也从东京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悄悄隔绝出了一个幽静如世外桃源的宁静空间。南条和这个街区的小朋友一样几乎都是出自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不出意外还会进入同一个中学。
明确的轨迹让南条轻易可以想象自己的未来,就像即将书写上去的答案一样既清晰,又无聊。
南条百无聊奈地思索着,但她似乎又并没有因此感到烦恼,只是超越年龄地感到一股淡淡的哀愁。
既然不管什么题目她都能轻易得到答案,读什么样的学校对她而言也早已失去了意义。东大,京大,旧帝大,在南条眼里也没有半点不同。
南条爱乃,8岁,小学三年生,早早失去了梦想。
虽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但常言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就在南条窝在房间里百无聊奈地打着一款中世纪冒险游戏,在早已猜到套路的BOSS处反复刷装,还暗自吐槽游戏名字有种莫名的哀愁的时候,一阵不祥的唰啦啦的清脆碎响伴随着一声冲击性的“砰”声同时传进了南条的耳朵。
甚至还传来了受惊的小孩哇哇的哭音。
南条只花了一秒钟便立刻判断出靠近足球场方向的玻璃窗又遭了殃。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既然都是互相知根知底的的街坊邻居,到了晚饭时间自然会有家长带着肇事者上门道歉,南条对早已知晓动机的犯罪者毫无兴趣,也对大人间客套的礼尚往来毫无兴趣。
但窗外抽抽噎噎的哭声,还是让南条站起身来探头往下面看了一眼。
细碎的玻璃渣洒了一地,钻石堆一般闪烁的中心还站着一个幼小的小黄帽,那抽抽噎噎的哭声便是小黄帽发出来的。
还是个幼稚园的小孩!肯定受伤了,赶紧拨119!完了完了。
思绪落地前,南条已经蹦起来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腿部飞奔下楼。
小黄帽的孩子哭得泪眼朦胧,只能看清眼前姐姐学校熟悉的制服,饱受惊吓的小心脏瞬间失守,哇哇哭着扑进小学生的怀中。
南条爱乃,生涯8年,第一次遭遇女性(?)投怀送抱,懵懵懂懂地伸手抱住了软绵绵的小团子,脑子仍是不停地转动,既然还能跑动,脑部应该没受什么伤,看来并没有遭受玻璃暴力直击的伤害。
防爆玻璃窗仍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危险碎响,自从上一次玻璃被足球打碎时就换成了防爆玻璃,仍然没有抵挡住淘气的足球攻击吗...南条谨慎地抬头看了一眼虽然已经粉碎,边缘处仍挂着许多碎玻璃的窗户,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不到自己胸前高的小团子迅速抱离了现场,一把小团子从怀中捞出来,蹲下身子仔细察看伤势,幼稚园的园服是南条曾经穿过的短袖蓝白水手服和同色系的背带短裤,柔软稚嫩的手脚都暴露在危险的玻璃下,却神奇地一丝擦伤也无。
何等幸运的小孩!
南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感叹简直是幸运女神眷顾。
眼见哭成一团水的小团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仍要往自己怀里扑,南条无声叹了口气,她们读同一个幼稚园,好歹也算自己的学妹,按照幼稚园的传统,高年级学姐每天都要带领低年级的小朋友学习和玩耍,就算是早熟如南条,在幼稚园时期也是受过高年级学姐照顾与恩惠的。这下就当还债了,南条顾不上自己的衣服被弄污,手忙脚乱地掏出口袋里皱巴巴的手帕给她擦脸,瞥见小团子别在衣服上的名字,学着高年级学姐的语气轻声鼓励着她。
“亚衣奈ちゃん?已经没事了哦。你很勇敢哦。”
原本抽抽噎噎的小黄帽听到安慰,努力地压制着恐惧和哭意,稚嫩的小手从口袋里掏出小手帕擦着眼睛不断往外冒的眼泪,照着老师平时耳提面命的教导,弯腰朝南条鞠了一躬,努力露出大大的笑容。
“ありがとう(谢谢)。”
南条看着小团子仍然止不住往外涌着泪珠的脸,却努力朝自己露出清甜稚嫩的笑容,暗自感叹,真是个好孩子啊...也下意识朝她露出笑容。
“能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吗?我送你回家。”
小团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左右环顾着周围,赫然发现这个地方,她不认识!
这倒也不奇怪,这里其实是南条家和邻居家的院子间一条极窄的小路,虽然能听到距离不到20米外的足球场的声音,但凭着两人幼小的身高,却是什么方向都搞不清的。
小团子摇了摇头,嘴角一撇又忍不住露出要哭的表情,只是牢牢记着家中的教诲,强作坚强地紧紧咬住嘴唇,南条一边大叹麻烦,心头却不受控制地软成一片,尚自稚嫩的手牵起更为幼小的肉呼呼的小手。
“亚衣奈ちゃん,我现在带你回幼儿园,走到幼儿园的话,你能认识回家的路吗,我可以送你回家。或者,你的联络卡片在身上吗,这里是我家,我们可以回去打电话请你妈妈来接你,好吗?”
这对八岁的小学生来说,思路已经很清晰了。
但这么长的话,对才三岁的小团子来说显然理解起来还有些困难,但熟悉的校服和短发小姐姐(?)温柔的笑容仍然安抚了小团子,小团子乖巧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靠到南条身上,奶声奶气地又道了谢。
“ありがとう,お姉ちゃん(谢谢,姐姐)。”
幼稚柔软的小东西奶声奶气地依靠着她,让南条有种错觉,即使是自己也可以被依靠?
“好可爱...”
南条轻声嘀咕着,牵起小团子的手,往主路上走。
听惯了类似的称赞的小孩眨着圆滚滚的杏核眼,费力地从小小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锡纸包着的小小糖果,又掏了一会,又掏出一颗,一齐捧到南条面前。
“老师奖励我的,吃吗?”
两颗,显然是一人一颗。小孩子本来不该吃那么多糖果,要是小团子一个人吃了反而对牙齿不好,南条便顺手拿了一颗。
天气并不算热,可能在孩子兜里珍藏了许久,才展开包裹的锡纸,南条便看到里面棕色的巧克力块已经有些融化,融化的边缘还可悲地沾了些小孩口袋里的碎屑,显然是不能吃了。
望着小团子灿烂带笑的面容,南条叹了口气,把锡纸重新包了回去,连带把小团子准备展开糖纸的那颗也抢了过去,看着小团子困惑不解,但仍然充满信任的面容,笑容越发温柔。
“口渴了吗?去我家给妈妈打电话吧,我请你喝橙汁好不好?”
不知觉停止了抽泣的小团子体内流失了过多的水分,听到橙汁顿时觉得口渴起来,乖巧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问南条。
“ありがとう(谢谢),我想打电话给姐姐,我叫亚衣奈,楠田亚衣奈,姐姐叫什么名字?”
南条眨了眨眼睛。
“我叫南条,南条爱乃。”
小团子礼仪周正地又鞠了一躬。
“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请多指教。)南ちゃん。”
稚嫩却努力端正的仪态,句尾的敬语和稚气的ちゃん交相辉映,让南条莫名其妙地红了脸颊。
真是个好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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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条玩的名字有点哀愁的中世纪冒险游戏,其实是FF1,也就是最终幻想1。
最早是在FC上发行的,它有个非常普遍的名字,叫红白机,南条在FF的路上可谓是骨灰级光之战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