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的炉火暖烘烘地烤着室内温度,木桌上摆着一碗盆烟熏三文加上多种蔬菜炖制而成的奶油浓汤,一竹篮的切半白面包和两人份的甜卷,这些是吉娜和查雅今天的晚餐。
查雅与吉娜坐在木桌的两侧,吃着手中的食物,两人偶尔对视到一眼,吉娜便惊慌失措的低下头,试图躲避查雅的视线,这让想开口说话的查雅,找不到任何适当的时机,渐渐的也熄灭了她想交流的欲望。
一时间,室内气氛更加沉闷,两人从偶有的眼神交流,变成中间隔了一道无形的墙,身处在同一室,却彷佛被分离在不同的空间,又如失足沉入冰湖的旅人,铺天盖地的冰水压抑了呼吸的空间。
沉浸在自己忧虑中的吉娜,皱着眉头,悄悄地叹了口气,从木碗中舀了一勺香气扑鼻的浓汤,本是美味可口的食物,入口后瞬间变得食之无味。
“吉娜,放下妳手里的所有东西。”再也忍受不了的查雅,把手上的勺子拍在桌面,她的音调,平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去换上妳外出的衣服。”
“是...”吉娜全身颤了一下,她低下头,垂下肩,垂头丧气的想,经历浴池里的那次意外,查雅最终还是忍受不了她,想把自己赶出去吧。
吉娜换上洗干净的法师袍,收拾起行囊,心不在焉地低头走到门边,她忍不住再回头望向木桌一眼,却不见查雅的人影。
原来查雅见到吉娜收拾行囊的动作,明白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霎时间,查雅被吉娜自寻烦恼而苦闷的表情愉乐到,心中被她惹起的烦闷感,消散一空,查雅想忍住笑意,但嘴角还是禁不住的翘起,她静静倚靠在门边的阴影中,欣赏吉娜内心挣扎而多变的表情,独演出一场无声的的戏剧。
“这下敢抬头看我啦!心情不好,就去旅馆待会吧。听听斯万唱点小曲放松也好。还有别被人劝酒,就不自觉喝上太多。酒气冲天的人,回来只能睡在地板上。”藏身在黑暗中查雅出声说话,这时吉娜才发现到查雅仅站在离自己不到一步远的地方,而自己却没有发觉。
“我...”患得患失心态的吉娜,傻楞楞站在原地,一时间不明白话里头的涵意,查雅这是不赶自己离开吗?
“别待太晚,早点回来。”查雅从吉娜手中抽出行囊,抛到床铺上,接着拿起挂在一旁勾上的毛披风,将吉娜全身裹的密不透风,再把塞得满满的钱袋放入她的手心中,查雅温和的拍了拍吉娜的头顶,说“明天还要启程去雪漫,交付龙石,别喝得太醉。”
“我知道了。”反应过来的吉娜,红着脸,有些傻呼呼地笑着,被查雅轻推到门外,朝对面亮着暖光的沉睡巨人旅馆走去,而查雅则站在门边望着吉娜的背影,消失在对面的木门内,才回到屋里。
查雅收起脸上的微笑,全身放松坐回木桌边,她疲倦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隐隐发疼的脑袋后,才慢慢用起桌上放了一阵时间,早已散去热气的浓汤和面包。
在昏黄的光下,独坐在炉火前的她,背影充满倦怠与清冷。
另一边,晚间的溪木镇沉睡巨人旅馆中,依旧热闹,人们大声吆喝,高声说话的声音此起彼落,大部分溪木镇的居民,都聚集到这块小小的旅馆大厅中,放松的大笑抑或是聊起琐碎的日常趣事,谁也没注意到吉娜推门而入。
吉娜坐在墙边的木桌旁,点了一杯葡萄酒,享受起旅馆中轻松的气氛,心中的顾虑似乎一点一点的消散,她慢慢地融入其中。
溪木镇中的吟游诗人斯万,站在在篝火前弹着手上的鲁特琴,大声唱着曲调欢快的《红衣拉格纳》,歌曲讲述牛皮大王拉格纳被女战士提尔达打倒的故事,即使他唱的再荒腔走板也没人在乎,反而会得到更响亮的鼓掌和大笑声,为的就是此时欢乐愉快的效果,他便唱得更起劲了。
直到旅馆的木门再次被推开,斯万的眼角余光瞥见,卡米拉披着斗篷,从外头走进,她是如此的闪耀,乌黑的秀发如美丽的夜空,灵动的双眸是点缀夜空的繁星,她是高挂在心头的明月,斯万的手指渐渐放缓弹奏鲁特琴的速度,成了柔和舒缓的乐音。
“接下来,这首曲子献给美丽的卡米拉。”原本被斯万突然变奏的琴声,搞得有些疑惑的众人,瞬间了然于心,朝刚走进门的卡米拉和斯万,口哨四起,众人鼓噪了一会后,旅馆中渐渐安静了下来,留给斯万表达情意的空间。
一时间,大厅内只余几声酒杯的碰撞。
斯万撩拨一下琴弦,作为开场白,接着缓缓地哼出前奏,跟方才将红衣拉格纳唱得不成调的他,判若两人。
被众人起哄,弄得一脸红的卡米拉,找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刚好坐到了吉娜的身边,而目光一直追随在卡米拉身上的斯万,当然没有忽略掉她所在的位置。
斯万立刻转身面向卡米拉坐着的角落,手中不停地撩拨琴弦,深情款款地唱出第一句歌词。
“喔~再亲吻你一次,为铠甲带上温热的祝福
你如天空清澈的蓝眼,深深凝视我
隔着铠甲冰凉的拥抱,做最后的道别
我永远等着你~”
斯万唱到这里拉长了音,强调最后一句,还抽空抬头,望了望没有理睬自己的卡米拉,他有些失落,又接续唱了下去。
“一天又一天
窗外山头上的白雪,早已化作潺潺溪水
某天,我收到一封信
信封中掉出零碎的金币
文字传出冷酷的血腥
我依旧等着你~”
歌曲来到转折处,坐在卡米拉身边的吉娜,眼尖的发现卡米拉藏在发丝里的耳朵有些泛红。
“独自踏上旅程,去远方寻找足迹
总有一天
在宴会上,我会再见到你
你如阳光的金发,如天空的蓝眼
我们会再次相遇,在那松加德一同畅饮美酒。”
一曲毕,看到卡米拉依旧无动于衷的斯万,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众人热烈的鼓掌下,转过身又继续朝向大众,唱起那不成调的红衣拉格纳,旅馆中再次陷入放肆的大笑和高谈阔论的吵杂声中。
“妳喜欢他?”吉娜朝卡米拉好奇的小声询问。
“也许是,也许不。斯万是个风趣的人。但总感觉不是我理想中的伴侣。”一杯蜜酒喝下肚的卡米拉,虽然没有被酒精弄得晕头转向,但也开启她想倾诉的欲望,何况这谈话对象,是个可以谈心的女孩,而不是其他的追求者借故来打探自己的意向。
“我只是爱上他口中的故事与曲子,可斯万他这样当众示爱,总是让我感到难为情。”卡米拉捧起酒杯,看着杯中映入的自己,脸上的眉头紧紧深锁。
为难吗?吉娜从卡米拉的话,想回到自己的身上,她自顾自地沉浸在兴奋的情绪,后来又低落的隔开距离,这样的她,是不是也让查雅感到为难了呢?
在吉娜反思自己的行为时,一个人从后头粗鲁的挤到了她们的中间。
“嘿,又见面了。不介意的话,能给我们一些空间吗?”阿尔瓦朝吉娜打了声招呼,又转头向一脸恼怒的卡米拉说道。
“注意你的行为。”被挤到一旁的卡米拉,生气地瞪了阿尔瓦一眼后,气冲冲的换坐到别桌,视线正对着吉娜两人的方向,好心地帮吉娜留意起,阿尔瓦之后的一举一动。
“有什么事吗?阿尔瓦。”吉娜对阿尔瓦的赶人举动,十分不满,如果可以,她宁愿转过头盯着墙看,吉娜捧起桌边的酒杯,遮住大半张脸,冷淡地朝阿尔瓦询问。
“不是阿尔瓦,那只是个游戏名。我是你同系的学弟,名字是李轩。”阿尔瓦也不直说来意,他打着太极,先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套套近乎,他接着说“张娜学姊,妳当初在新生欢迎会上唱的歌,可好听了。当时班上还很多人打听妳的手机号呢。”
“张...娜。”吉娜低声重复一次,这陌生又熟悉的读音,她总觉得自己记不清以前的记忆,是因为这几天下来,发生太多事的错觉吗?
“是阿,打从娘胎出来就戴着的名,学姊该不会忘了吧。真以为自己叫吉娜了。” 阿尔瓦口气像是在开玩笑,可话中酸溜溜的味道可掩盖不住,他话锋一转,又接回刚才的话题说“当初在海尔根,我可是凭着学姊的声音才认了出来。可学姊认不得,我这没见过几次面的大一生。"
“所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不说我就走了。”有些烦躁的吉娜,也不想跟阿尔瓦拐着弯说话,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妳看,我这不是刚来到老滚里,身上都一穷二白,吃不上饭了。学姊有人带着,又刚从古坟里出来,肯定捞着不少好东西吧。”阿尔瓦被她直白的问话,噎了一口水,咳了几声后,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来意,大喇喇地说“拿点资助,我这吃不上饭的老乡吧。”
“为了不增加负担,我们几乎没从墓里拿什么东西。你要的话,自己去里头拿吧。我现在身上用的东西都是人家给的,自己没什么能给你的。”阿尔瓦的话让吉娜再次回想起墓里发生的噩梦场景,她皱紧眉头,想尽快结束与阿尔瓦的谈话,回到查雅的身边。
于是,吉娜伸出手招了招,让在一旁帮忙倒酒的旅馆厨师奥格纳注意到这边,他走了过来,吉娜向奥格纳点了几样耐放的食物,和付清这几天阿尔瓦的房间租金后,吉娜朝阿尔瓦遗憾的摇摇头说“去找些工作吧,我最多帮你到这了。”
“行,就这样吧。”阿尔瓦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他已经听不进吉娜在说什么话了,心中满是计划着自己该怎么走去荒瀑古坟中拿取宝藏,才是最短的路线。
吉娜看着阿尔瓦不在意的样子,便不再多说,起身付清酒钱,推门离开旅馆。
看着不远处的门廊两侧,是查雅特意为自己留下的两盏小灯,忽明忽暗地摇曳着昏黄的火光,吉娜原先因为烦躁而又急又快的步伐,奇异的缓慢下来,她享受着回家前的宁静小路。
吉娜轻快有节奏地敲了敲木门,不一会,门被打开了一小缝,查雅的眼睛从门缝中向外探看。
“我回来了,查雅。”吉娜朝查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都笑瞇成了月牙弯。
“进吧,时间不早了。”查雅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朝吉娜勾起了嘴角,笑着说。
等吉娜走进屋内,查雅便探身将门廊两侧的火焰盖熄。
将专属黑夜的寂静关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