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own the Rabbit Hole(2)
扣好纽扣、套上外套,七海灯子取下口中衔着的皮筋,扎了个高马尾。
再三确认装束齐整后,她将梳妆台上的双面镜塞进了挎包里,然后顺手把魔杖也丢了进去。这动作做得很利落,可做动作的人却在完成之后犹豫了起来。
对于巫师来说,这根不起眼的细木条是盾、也是剑,是力量的媒介,更是身份的象征;旧年大战时人人自危,基本上睡觉时也不离身。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和平年间,国际保密法和未成年巫师管理条例越发严格,如今未满17岁的巫师在校外无故使用魔法,就算是初犯者也有被指控出庭的可能。
不出鞘的剑有何佩戴的意义?还不如将它丢回包里,省下随时都想拿来使用的麻烦。
——话是这样说,但魔杖脱手的感觉果然太过令人不安。七海灯子踌躇了几秒,还是将那根细木棍捞出来,插在了外套的内衬里。她已经记不清从何时开始变得容易惴惴不安,总有人赞叹她敏锐又警觉,她心下只道自己大概是缺乏安全感。
在毫无归属感的地方,人很难感到安全。在斯莱特林的每一天是这样,在即将与小糸侑碰面、拜访麻瓜社会的现在也是。
确认一切收拾妥当后,七海灯子离开了这间收容了她一晚的216号房。
早晨十点的破釜酒吧喧闹非常,由于正值复活节假期,甚至比平常更加拥挤。七海小心地绕过一个瘫坐在楼梯口晃着酒瓶吹口哨的醉汉,在人头攒动的一楼站稳了脚。她的目光越过几桌讨论巫师棋残局的人,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吧台前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橘色——小糸侑正支着肘与酒吧老板汉娜·隆巴顿谈得欢,半口白牙都随笑容展露出来,看得七海也不禁扬起了嘴角,不知自个后辈被什么话逗得这样开心。
“小糸同学,”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女孩的左肩,“我下来喽。”
“啊——诶?”侑下意识地看向左边,却扑了个空,再转头才发现七海站在右边,正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前辈!你——呃……”看清楚七海后,侑硬生生地把抱怨吞回了肚里。她瞪着眼把七海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回头,半晌才讷讷道:“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嗯?有什么问题吗?”七海赶忙低头打量:领结没系歪、衬衫领没翻起来、裤脚也没有污渍,燕尾服外套的大小更是刚刚好,收腰也很自然。
对,没错——七海灯子穿了一套燕尾服。男士的那种,晚宴的那种,小糸侑只在亲戚的结婚典礼上见过实物的那种。
侑的嘴巴合拢又张开,反复了好几次才说:“不是,这个……这个是……”
她费力地筛选着用词,最终还是挑了最简单的说法:“……是麻瓜男性才会穿的。”
“什么?”七海的微笑僵硬了,“麻瓜的礼服还分男女?”
“……分的。巫师的长袍看起来都一个样所以没差,但是麻瓜很多服饰都有分男女。”
七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沮丧地把蝴蝶结解下来塞进口袋,松开了领口,“我没有麻瓜的衣服,所以问我姐姐在魔法部的同事借了一套,他说麻瓜在正式场合都穿这个。”
“你要出席什么正式场合吗?”侑有些惊讶,七海则更为惊讶地反问道:“嗯?我不是要去你家么?”
“喔……”侑心下了然。她不那么经常与纯血统的巫师打交道,所以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历史悠久的纯血家族通常都有些大同小异的繁文缛节,她的这位前辈想来是将初次登门造访当作一件大事来对待了。
“没关系的,”她拉过七海,温言道,“前辈这样穿也很好看。是我忘记提前告诉你这方面的事情了。”
“是我功课没做足。”七海勉强地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你跟隆巴顿夫人很熟?刚刚看起来聊得很开心啊。”
汉娜·隆巴顿此时已经开始招呼另一对客人,侑挑了张破洞比较少的吧台椅拿给七海,说:“我家的书屋就在这条查令十字路上,所以隆巴顿教授和夫人偶尔也会光顾,一来二去就比较熟了。隆巴顿夫人还蛮喜欢看麻瓜小说的,经常拉着我和历讨论一些文学方面的东西。”
“拉文克劳的叶历?”
“对,她也住这附近——不过历这个假期没回来,好像是有魔药正在熬制,所以留在学校了。”
“原来如此,”七海支起下巴,“之前只听说叶同学在魔药方面天赋极高,倒是不知道她在文学方面也颇有造诣。”
“对吧!”侑呵呵一笑,“我的话会比较喜欢麻瓜文学一点,但是历入学之后也有研究过巫师文学。她还一直有在自己写作——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前辈你认识拉文克劳的守门员阿隆·沙克尔吗?”
“五年级的那位男级长?我跟他不是很熟,只在工作相关的场合打过照面。”
“就是他啦。上次我去塔楼找历,撞见他们在开研讨会,阿隆一边读历的小说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直抽鼻涕,简直没法想像!他打球的时候那么凶神恶煞的……”
七海灯子托着脸笑。眼前的女孩眉飞色舞地讲着一件又一件逸闻趣事,分明都是发生在自己的学校,却让她感到距离颇远,仿佛在听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察觉到对方无声的注视,侑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停了话头,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七海这才注意到她买了一杯复活节特饮。
“这个,”七海指了指那杯五颜六色的饮料,“味道怎么样?”
侑砸了咂嘴:“还行吧,没有看上去那么难喝!什锦果味的。”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懊恼道:“这个饮料卖得可贵,就是因为附赠那个游戏的名额抽选。说是50%几率,可我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小糸侑提到的“名额”是指复活节游戏的参赛名额。七海灯子在破釜酒吧只住了一天一夜,但即便如此也对今年的复活节游戏有所耳闻——这是一场全英巫师酒吧共同举办的活动,每周末进行,游戏胜者最高可得1000金加隆的奖金,但是游戏资格只能通过购买期间限定的复活节特饮来抽选得到,可说是一场别出心裁的营销活动。
“再来一杯如何?”七海问罢,就要招手唤汉娜,侑赶紧阻止:“不、不要紧的!今天主要是带前辈逛一逛伦敦,我没有……很想玩,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七海有些好笑地看她口是心非地辩解,说:“不碍事啊,按照这个游戏的玩法,我们也要跑一遍伦敦嘛。”
在她的坚持下,汉娜又为两人上了两杯特饮。侑的意思是一人一杯,但七海只是摸着玻璃杯看她小口啜饮,自己没有动作。
“中了吗?”三四口之后七海问道。
“没……没有吧。”侑眨眼,“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算中了……”
正巧汉娜提着两瓶龙皮酒走过,笑眯眯地插了一句话:“这个啊,你中了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侑忽然感到有点不妙。
七海轻轻将杯子推过来:“试试我这杯。”
女孩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碰触到七海的眼神后,她鬼使神差地闭上嘴,照办了。
七海灯子的表情真的很难用言语说明。她笑得很淡,可是却舒缓而柔软,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令人满足的事物,将心底缝隙填充得满满当当。
侑喜欢看见她这样笑。她为这笑容背后的轻盈自在而高兴,仿佛那些缠绕着七海灯子的东西都随巫师长袍一同褪去,消失在空气里。
酸甜交织的饮料滚落喉咙,侑口中余味还未散去,就忽然头顶一痒。她下意识地抓了一下,摸到了一个毛茸茸、暖呼呼、很有质感的东西。
她抬头,七海毫无形象地张着嘴看她:“小糸同学,你……你头上……”
“什么?我头上怎么??”侑一把掏出手机,调到了自拍模式——
屏幕上出现了一对兔子耳朵。
橘红色的、一个手掌长的、货真价实的兔子耳朵;右耳根处打了个孔,以环穿着三粒指甲大小的彩蛋。
她慢慢地将手拿开、放下来,那双耳朵对着镜头弹跳了一下,仿佛在向她趾高气扬地示威。
“……”
侑紧抿着唇,面色凝重地盯着荧屏,吧台后面的汉娜则语气轻快地叫起来:“哦呀,恭喜你,侑!来参加今天的彩蛋游戏吧!”
※ ※ ※
小糸家的藤代书屋坐落在查令十字街上一个不起眼的犄角,被一家装潢精美的咖啡馆挤到尽头,只分得相当于咖啡馆那扇双开玻璃门那么大的门面。
书店门面虽小,外观却古朴厚实,散发着与快节奏都市全然脱节的沉淀感。无论雕花红木的手制招牌、还是写着本月书单的木头小板,都显示出店主的用心呵护,叫人一看便知店内书本必定也是被同等程度地爱惜着。
七海跟在侑的后面走进了书屋。清脆的风铃声先于侑的唤声响起,一个绑着侧马尾的年轻女人从书架后探出脑袋:“欢迎光——什么嘛,是侑啊。”
“你什么语气啦,”侑哭笑不得地转向七海,“这是我姐姐,小糸怜。”
小糸怜把手里掸尘的刷子丢到一边,在素色围裙上抹了两下,伸手笑道:“你好,是小七海对吧,欢迎欢迎!”
握完手,她围着七海走了一圈,啧啧称奇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穿这种燕尾服——你这套很贴身啊,是特意改过的吗?”
“啊,是的……原本会更大一些,我稍微用了一点收缩咒之类的……”
即使刚才走在街上已经收获了很多好奇的目光,被后辈的姐姐这样近距离打量还是有点尴尬。侑不知是否察觉到这点,将怜往外拉了拉:“好啦,别盯着人家看了,刚刚电话里说的衣服你放哪儿了?”
“都拿出来放你房间了。”怜挣开她,不满地嘀咕:“干嘛啊你,这么看不得,又不是你女朋友。”
“胡说什么呢你!”侑狠狠地呛了一下,赶紧回身去看七海;后者研究起了书架上的小说,并没有在意这边的谈话。她低头松了口气,头上的棒球帽往下滑了一点。
“你这个帽子哪来的?”怜伸手去取,却被自家妹妹一把挡开了。
小糸侑按着帽子往后倒退了两步,有些僵硬地答道:“街、街上买的,怎么了?”
“诶……?”怜挑起一边眉毛,疑惑地打量她。侑被盯得发毛,索性径直绕过她,拉过了七海的胳膊:“我、我们先上去了,小怜你要是有空,也来做做参考吧。”
怜眨了眨眼,感觉妹妹好像在帽子的事情上说了谎;但她还是应了声“好”,然后目送两人上了楼。
藤代书屋的二楼是一幅全然不同的光景。与一楼刻意做旧的内设不同,二楼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大到带打光的玻璃陈列柜、大开门冰箱和液晶电视,小到自动洗碗机、微波炉、电风扇和手提电脑——七海灯子被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晃得眼花缭乱,开始后悔起自己去年没有选修麻瓜研究。
小糸侑的房间是三楼靠外面那间,门上挂着一只抱着白板的小猎豹,板上以小巧可爱的圆体字写着主人的名字。七海盯着那只不会动的小猎豹看了几秒钟,觉得它在毛茸茸的方面跟房主人非常相似。
“有点乱,前辈见笑啦。”侑把着房门让七海走进去,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不会,很有生活气息。”七海站在房中央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床上零散摊开的衣物上,顿时眼睛一亮:“啊,那个……”
“嗯?”侑拎起了她目光尽头的那件衣服。
这是一件深蓝色的薄风衣,长度约到膝盖之上。侑比划了下,感觉是很适合七海来穿。她咧嘴笑道:“这件风衣很有点长袍的感觉,是不是?”
小心思被看破,七海的耳根唰地一下红了:“也、也不是非要这个啦……小、小糸同学你穿的这种毛衣叫什么?”
“这个?……‘开襟毛衣’。”侑想了想,又解开淡黄色毛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的灰白条纹长袖。“这个叫‘圆领衫’,”她继续指指腿,“这是‘牛仔裤’。”
接下来,她又一一为七海介绍床上的衣服和名称,七海的目光在她脸上和衣物之间交替来回,最后不知怎么地落在了敞开的领口上。女孩的锁骨如同本人一般立体玲珑,随着呼吸和动作微微起伏,仿佛骨瓷雕刻的艺术品一样诱人把玩——
“——前辈?”
女孩软糯的呼唤将她拉回了现实。侑面带困惑,微扬着头看她:“你还好吗?我是不是一口气讲太多了?”
“呃,没有没有。”七海赶紧假装去看一件纯白色的衬衫,面上又开始发烫。
——好奇怪。她心想。
居然盯着别人的领口看——我怎么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
她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我弄完了,”小糸怜探头道:“怎么样,选好了吗?”
“目前比较中意这一件。”侑拿了风衣给她看。
“穿上试试?”怜比了下,“这件我当时买得有点大,倒应该正适合你穿。”
她把风衣给七海套上,将后者脱下来的燕尾服外衣递给侑,后退了几步,满意地点头:“嗯,不错,跟眼睛的颜色很搭。”
“谢谢。”七海摆弄着风衣的纽扣和腰带,感觉自在多了。侑此时已经开始俯身找起内搭:“穿了风衣就不用毛衣了,里面穿长袖?前辈你喜欢什么颜色?啊……这件跟校服的感觉会比较像。”
七海看了眼那件格子衬衫,抿着嘴,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床头的另一件:“我……我想试试那一件……”
那是一件灰白条纹长袖,和侑身上穿的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只除了一点:侑这件是白底灰纹,那一件是灰底白纹。
小糸怜的眉毛跳了一下。七海飘忽的眼神和眉眼之间微弱的赧意被她尽收眼底;刚刚在楼下与妹妹开的那句玩笑话忽然咚的一声跳进了脑袋。她扭头去看侑,发现对方神色自若地将那件长袖递过去,然后找起了裤子来。
——不,不会吧。
她摸起了下巴。这件长袖的确是跟侑那件一起买的,因为是亲子装成套打折,所以也给父母各带了一件。
但是……好像现在才发现……当情侣装穿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觉得哪个比较好?”侑拎着两条长裤直起身,一抬头就对上了怜的目光,不由得皱眉道:“呜哇——你盯着我笑什么?很吓人诶!”
怜的脸色立刻由晴转阴:“你嫌弃什么?对你笑还不好?……要我说,我觉得这条黑色的比较好。”
“我没有嫌弃你,谢谢——我觉得这条卡其色的比较好啊,不觉得黑色太闷了吗。”
“裤子颜色比风衣还浅?很奇怪啊。”
“这件风衣哪有那么深?我觉得完全可以啊!”
“我亲爱的妹妹,你要是稍微研究过配色都不会这么说——”
“——你也只是看了一堆网上的软文而已,不要随便质疑别人的审美好吗。”
看着突然唇枪舌剑起来的两姐妹,七海傻了眼:“等、等等,你们……”
“小七海!”
“七海前辈!”
她不出声还好,这一插嘴,小糸姐妹同时转向了她,异口同声道:“你觉得哪条比较好?”
“呃……”七海灯子的额上渗出了冷汗。
她看看小糸侑又看看小糸怜,感觉自己正在面临有史以来最艰难的选择。她本能地想要听从妹妹那边的判断,可是又不想“得罪”刚见面的姐姐……
“……我觉得,嗯……这个吧。”她最后笑容僵硬地指了指身旁的一条白色裤子。
两姐妹同时拉下了脸。
“前辈,逃跑了啊。”侑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逃掉了呢,小七海。”怜附和。
七海无语地举起了手:“……你们在这种时候倒是很默契啊。”
选定衣服以后,小糸姐妹退出了房间,留给七海一个独立的换衣空间。怜卷着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干嘛?伦敦一日游?”
“本来是想带前辈到处转转的,”侑挠头,“但是刚刚在破釜酒吧抽到了‘彩蛋游戏’的名额了,打算试着玩一下。”
“破釜酒吧的‘彩蛋游戏’?怎么玩?”怜来了兴趣。
侑扫了她一眼,支支吾吾地压了下帽檐。
“哦——跟你这帽子有关?”怜锤了下手,“我就说你怎么突然想着要买帽子了。是不是底下藏了什么?”
见侑恼然地抿着嘴不说话,她又上前一步,作势要抢。女孩大叫一声制止道:“啊!好了好了!我摘就是了!”
她慢吞吞地挪去了白色棒球帽,一双橘色的兔耳蹦了出来。串在右耳根的三颗小彩蛋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脆响。
两姐妹无言地对视了三秒钟,然后怜捂着嘴弯下了腰。
“我抽到的身份是‘兔子’——好了你不要笑了!”侑怒视着姐姐,脖子到耳根通红一片,“目标是保护好这几个彩蛋……还有另一种身份是‘猎犬’,猎犬要从兔子手里抢彩蛋。”她压下耳朵把帽子戴回去,才又开口继续道:“……游戏舞台是整个伦敦市中心,每天一有人抽到即宣布开始,下午五点统一结束。”
“噗哈哈——”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谁想出来的,绝了!一群巫师在伦敦街头捉迷藏!哈哈哈哈哈——你们不能用魔法吧?”
侑黑了脸:“说是,可以。只要你能不被麻瓜目击。”
怜锤了两下墙:“我天,魔法部要气疯了吧!不管是谁想出来的——他可真是个天才!”
“反正没有真的违反保密法,他们也没办法,”侑耸耸肩,“而且我听说这个游戏其实有向禁止滥用魔法司备案来着,都不知道怎么通过的。”
“完全能想象魔法部那些老家伙们的脸色到底有多臭。”怜总算止住了笑,伸手去拿侑头上的帽子:“乖,别藏着耳朵,来给姐姐摸摸。”
“什——才不要!”侑撒腿就往楼下跑,却被怜眼疾手快地扯了回来。两姐妹吵吵嚷嚷地滚作一团,而房门也在此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着装齐整的七海灯子捏着门把滞在原地,目光从侑抵着对方的手肘和膝盖挪到怜伸直了也还是离帽子差1.5cm的手臂,表情微妙得难以形容。
怜弹跳一般离开自家妹妹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似地叫了一下:“Wow!小七海果然是大美人!这件风衣你穿太合适了,干脆送你得了。”
侑撑着栏杆爬起来,有些狼狈地摆正了已经歪到右边去的帽檐:“……前辈这样穿很好看。”
“……谢谢,”七海微微一笑,决定也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小糸同学今天穿得也很好看。”
她把马尾解开了。习惯了长袍遮掩的手在离开门把后空划了两下,揣进了兜里。怜这件买大了的风衣对七海来说刚刚好,收腰设计恰到好处地衬出身体曲线,流畅优美得侑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把挑剩的衣服收好后,怜带头领着三人下了楼,边走边对妹妹叮嘱些注意安全、不要玩太晚、随时都可以打电话叫宏君开车去接之类的话;侑撇着嘴一一答应,似乎觉得姐姐太过小题大做了。
看着这一幕,七海不禁想起了此时应当同在伦敦的姐姐——魔法部是没有复活节假期的。不同于小糸姐妹之间毫无隔阂的亲昵,她从未直呼过姐姐的名字。七海澪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个能够直抒胸臆的对象,而更多地是一个完美的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憧憬、一个她最想成为但却已经无法成为的模样。
她知道七海澪爱她,她的父母也爱她;但是爱与理解是不能等同的,源于爱而非理解的接受对双方而言都是负担。
她不想承受、也不想带去这样的负担。
七海灯子出神地想着自己的事,没留心前面的人忽然停下,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小糸同学?”她顺着女孩的视线往前看,发现一楼书架前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生尖脸黄发,正在翻阅一本装帧书,女生戴着一顶灰色的针织帽,闻声抬起头,与七海灯子对上了眼。
下一秒,两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你……”七海下意识地看了看侑,发现后者也是一脸惊讶。书架之间的棕发女生大喊了一声,吓得身旁的尖脸男人弄掉了手里的书。
“——七海灯子!”
简·格雷德一把抽出魔杖,指着她嚷道:“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