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从断裂的梦中醒来,一时间难以分辨梦境和现实。翻身伸出的手臂没有触碰到任何物体,希美才想起来霙不在,这让她在失落感中恍惚了很久。
天空将将泛起鱼肚白,思维苦苦纠缠于梦的余韵,身体因无法安睡而疲倦,长吁而出的叹息不能让人得到任何缓解。
搞砸了一切的感觉。瞥眼看到不知为何没有收掉,依然摆在桌上的酒瓶,昨夜的每个细节都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越是劝说自己赶紧再睡会头脑越是清醒,拿起手表一看离预设的闹钟时间起码还有两个小时。
希美想着要不要改签,查询了下前面的班次都已经满员,只好作罢,随后放弃似地爬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
晾在浴室的T恤已经烘干了,她把衣服收下来换上,站在镜子前的自己好像回到了两天前。当然,不可能的。她也厌烦逃避,但面对无法把控的走向唯有苦笑。
脚跟不小心踢到了身后的马桶,希美心想,酒店的浴室也很小啊。
剩下的时间吃个早餐,去哪里随便逛逛吧。
确认一遍没有遗落的东西,希美背上背包离开房间,门锁咬合前透过门缝她看到原封不动摆着的瓶子和杯子,猛然产生一种想要把它们全都扫进垃圾桶的冲动,但终究没能这么做,明明房卡就在口袋里,希美却觉得已经没有资格再进去了。
“麻烦退一下房。多少钱?”
她到前台去退房,却意外被告知房费刚才已经被付过了。
“咦?”
“坐在那边的那位小姐付的。”
或许是人还很少吧,希美顺着前台礼貌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沙发上坐着的正是霙。难以描述自己的情绪,混合了震惊、尴尬、感动,以及来由不明的畏惧,藤蔓一样缠绕住她。
她原以为霙不会来的。
“她什么时候来的?”,希美压抑住声音的颤抖,问道。
“坐了有一会吧。”前台不解地回答,像是反问‘您不知道’吗,希美感觉她的眼神里藏了点对两人关系的猜疑。
“谢谢。”她躲闪着那个目光,收起钱包,走去霙的位置。
“……早安。”
希美在她面前站定,茶几上只放了杯白水,霙合上文库本,抬起头。
“早安。”霙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态度和平常没什么差别,但泛红的眼圈和煞白的脸色,却难以掩饰她精神状况比自己这边更差的事实。
希美看得很难受,不晓得霙昨晚经历了什么,但一切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问不出口,只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说假的。从心脏蔓延的疼痛麻痹到指尖。我算是拒绝了吧?为什么要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是这样?她今天直接不来的话索性还干脆些……就像以前躲着自己的时候一样,不知道就不会痛苦。
发觉自己正把过错推到霙身上,希美感到有些反胃。
“吃过早饭了吗?”,她这么问了,即便其实自己没什么食欲。
“还没。”
“那找家店一起吃吧。霙有想吃的吗?”
“无所谓,我都可以。”
希美像先前一样抛着话题试图和缓气氛,一路进行着无关紧要的闲聊,霙始终没有多少反应,她不禁感到有点光火,再一想又泄了气,反正霙的性格本身也就是这样。
像是要逃离这种尴尬,希美随便找了家开门的咖啡厅进去,所幸味道还不错,也终于能以进食为借口不用说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店里顾客渐渐多起来,身后传来隔壁桌餐叉交错和说话声,听内容大概是在房地产上班的白领。霙将猪柳饼切成小块缓慢地进食,不知道在想什么,希美一边咀嚼夹了培根的烤面包片,边头疼之后怎么办。
没想到的是,霙吃完后竟先站了起来。
“我和学姐等会有约,后面就不陪了。房费不用转给我了,这餐就麻烦你付一下吧。”
“啊……好。”
“车站有些远,别错过时间。那么,再见。”
霙背上挎包,微微颔首,希美无话可说,只能目送她的身影离开咖啡店。
她愣在原地,松了口气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秒,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无力感。
空气仿佛冻结住,后桌的男人依旧在喋喋不休,但希美却听不清内容,整个店内好像只有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她甚至有种预感,以后再也不会见到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