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真有条河。”我闻声辩位,而阿喻驾牛,很快就找到了一条“江”。
江畔的道路上蒙着一层灰泥。路边房屋的墙面上攀上了些许藤曼,叶面上也是灰扑扑的。真是可惜了这些望江楼。
阿喻警惕地四处观察了一番,终究是放心地往水边奔去。
这支水流并不如我听见的那般波涛汹涌。无波无痕,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条宽阔的河江。
“先生,对岸好像有…”
有皮革摩擦过地面的声音。不远处,或许有人。
“阿喻,别走太远,这里不对劲。”我唤道。
阿喻自是退回我身边,右手按着腰间的鞭子,竖起耳朵,一幅随时出击的模样。脚步声骤然消失,我闭上眼,好听清接下来的动静。
“…那里有两个人…这里怎么会有外人…”
“会不会是从迷谷逃出来的…”
有人在窃窃私语。
…
“…药量降低太多了…”
“不降低药量靠剩下的药撑不过半月…关不住了么…”
两个人。
…
“也不知道跑出来多少人…”
“…先解决眼前这两个人再说…“
他们打算发动攻击。一个小孩,加上一个残疾书生,更别说敌暗我明,怎么看我们都处在劣势。我们未曾同他们结仇,仅仅因为我和阿喻是外来人,他们就要攻击我们。原来居住在这样的文明里的人,也这般排外。看空在这里可以自由出入,或许他们认识空?不如试探一番,最差也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留些逃跑的机会。
“阿喻啊!我同空——打赌说这里有条江,空——她还不相信。这下你可得帮我作证,回去告诉空——这里确实有条江。”我扯了扯阿喻的衣摆,示意他准备上铁牛。
阿喻会意,带着我悄悄往铁牛移动。
…
“…那个大喊大叫的家伙在说什么…”
“好像在说他和一个叫空的家伙打赌这里有江…”
…
“迷谷里的人也喜欢打赌么…”
“…瞎说什么…迷谷里的人和我们可不是一种人…不过…这里算什么江…这个没见识的家伙这么回去输定了…”
“其实你对打赌很感兴趣吧…”
我轻拍阿喻的手臂,悄声道:“回话…大声…”
“好…好的先生!我会让空知道的!”
铁牛近在咫尺,但是我忘记了,按照我现在的健康状况,根本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或许在我艰难地爬上铁牛的时候,那两个人就会察觉我们的意图,然后向我们出手了。那么现在只能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来防止他们突袭了:“别忘了告诉州州!你得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空打赌输了!”
…
“…两个白痴…居然到这里就觉得见到江了…迷谷呆久了人果然会变蠢…不对…也可能本来就是蠢的…”
他们在哪里?
“高个的那个刚刚提到了州州…”
“…州州…我想起来了…高的是玉代带回来的女人…”
“原来是她…是叫阿隹吧…她一直在守藏室养伤…今天是恢复健康出来活动了么 …既然这样上去打个招呼吧…”
嗯?知道我的名字?
“…等等…那个矮的是谁…还有她们刚刚说的空…”
“兴许是玉代又捡人回来了…反正…也不差这两个…”
…
“…你不是说要打招呼么…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嘛…半年没有见生人了…要怎么开头好呢…”
“…你在期待什么…我出去了…”
危险暂时解除了。耳力增长以后真是能知道很多事情,比如“玉代”是空在这里的名字,再比如阿喻带走我之前,我一直待的地方叫守藏室。如果这座城池的文化和语言仍和外界相流通的话,守藏室应该是指这座城保管文献的地方。按照目前的遭遇来看,这两个人对待空还有我和阿喻这两个“附属物”都是比较友好的。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空把我转移了呢?
“那边的两个人!”
原来他们在我们身后。我转过身,一个高大的人形正向我们飞奔而来。我方才根本听不出他们的位置。所幸,他们最终没有对我们下手。
阿喻右手一抽,长鞭自他的腰间抽出,疾掣生风。他将身子伏地很低。早些年时,我曾在王城见过番邦敬献来的狮子。据说这种动物是能与野熊争锋的猛兽。王曾将狮与活羊同囚,那狮子蠢蠢欲动时的姿态,大体也是这样。
这样的阿喻让我觉得很是新奇。但是目前来说还是不要激怒他们比较好: “没事的,他现在没有恶意。”
阿喻将长鞭缠了回去,只是右手依然保持着随时会将长鞭再次抽出的架势。
“我刚刚听见你们在这边大喊大叫说什么打赌的事情。”来人在我们面前站定,足足比我高出两头。他皮肤黝黑,身着窄口长衫,黑发结成一绺绺发辫往脑后攒去。他就这样自然地搭话,也不自我介绍,仿佛是街道上遇见的友好的伙伴,仿佛刚刚对我们有敌意的另有其人。
“欸,是的,我朋友非说这座城边没有江,可是你看,这不就是么。” 那我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笨蛋,这里怎么会是江呢,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来人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似乎随时会向我压过来。
“我正有这个疑惑呢,你看这江流速未免太过平缓了,实在是不像是条江。”
“你有这样的疑惑还算是观察力不错,祖江在不远处分叉,这是它的一条支流。”来人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所以我听见的激烈的水声是祖江传来的。因我闻声辩位的本领实在太差,错将阿喻到了这里:“即便如此,这流速也实在是太慢了。”
“这是因为上游…”来人话说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换话题,“哎呀,我的同伴呢?”
他转过身,作张望状,我这才看见,他身后背着一柄半人长的上粗下细的金属打造的形似巨弩的物什。迄今为止,我都未曾见到这个人方才准备攻击我们所要用的武器,或许他背上背着的这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