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波x明日香(。单纯脑补一下“你瞅啥”,“瞅你咋地”,“是不是想干架”的东北版真香(x
对于向青梅竹马倾诉暗恋中的苦闷心情这回事,真嗣感到十分后悔。他早该意识到,明日香根本不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尤其是在面对他这些纤细敏感的少年心事时。偶尔他甚至会怀疑,究竟他和明日香谁才更像一个女孩。当然,他绝对不是认为明日香不够“女孩”——这样的想法如果被当事人知道,他一定会倒大霉——可是话说回来,明日香似乎确实缺乏一些寻常女孩所具备的温柔特质。是了,如果他的倾诉对象是安静沉稳、温和体贴的零,他就不会被拽进这家酒吧,也不必一直自说自话,更用不着替某人收拾烂摊子了。
“……总之,薰真的是一个非常棒的人。有机会一定要让你们见上一面。但是,我无法确定他对我的感觉。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证实呢?或许只是我的错觉……我这样是不是太畏缩了?明日香,你有在听我讲话吗?明日香?真是的,能不能偶尔也学习一下什么是温柔啊。”真嗣自顾自地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忍不住别过头小声抱怨,“对着明日香脸红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一直对他视若无睹的明日香手捧玻璃杯,蓝眼睛失神地望着吧台后头的酒架,白皙的面庞因为醉酒而泛起潮红。她难得这么安静,简直不可思议。到酒吧来是她主动提议的,理由是酒精可以浇灭坏心情。听上去仿佛老道的经验之谈,可是真嗣知道,其实明日香从来就没有喝过酒。她的父母过去一直严厉禁止她接触酒精饮料,他们绝对想不到,就在他们双双出差的间隙,明日香会以真嗣为由溜进酒吧。
“笨蛋真嗣,都二十岁了还没有进过酒吧,像个小孩子一样。”
“什么啊,明日香不也没有去过吗!”
“那就一起去啊!”
“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
“在害怕吧?害怕自己喝醉以后会表现得像个疯子。”
“这有什么好怕的啊。”
“那就和我一起去啊。”
“去就去,我才不会害怕。”
结果,虽然感觉心情不佳的人是真嗣,但率先喝醉的人却是明日香。实际上,真嗣根本没有碰过手边的饮料,只是一个劲地诉说自己的烦恼,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明日香已经呆坐了好一会儿。
他无奈地叹气:“果然,叔叔阿姨不让你喝酒是对的,既然根本不能喝,还叫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啊……”
“谁说我不能喝酒的……不许乱说。”听到这样的话,明日香仿佛忽然恢复了理智。她把食指摇摇晃晃地对准真嗣的鼻梁:“你再说一遍。”
“我什么也没说!”真嗣急忙握住明日香的食指,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会“表现得像个疯子”,至于喝醉了的明日香,他完全不敢保证。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她会不会突然暴走。
让真嗣感到担心的不止是这个,他发觉他们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个留着栗色长发,戴红框眼镜,身材颀长的女孩正盯着他们。她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似乎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不时转头和身旁的人交谈,每次回过头时脸上都挂着令人不解的笑容。真嗣警觉地瞥了她几眼,双手仍旧抓着明日香的食指:“明日香,嘘,安静一点,我们最好别在这里惹麻烦,那边已经有人在盯着我们看了。”
“什么……谁?”明日香猛地抽回手,掌心撑住高脚凳的凳面,茫然地扭过脑袋。
真嗣曾经在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两个醉酒的男人在酒吧里相遇,只是因为其中一个多看了对方几眼,一场无谓的战争就爆发了,整间酒吧可能都会化作废墟——西部片总是这样的,如果是现代片,他们大概会被一起抓进警察局。虽然她们不是壮汉,那个女孩看上去也没有醉意,但是真嗣仍然感觉非常不妙。
“明——”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趁现在回家吧”,明日香就已经跳下了高脚凳,朝着那个笑盈盈的女孩踉踉跄跄地走去。
“你看什么看?……想要打架吗?”明日香捉住女孩的衣领,含含混混地说。她把女孩从沙发上拎起,因为喝醉了酒,身高又明显低于女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吃力。
周围的人惊讶地看着她们。女孩面色微微泛红,双手覆上明日香的手背:“好啊。在这里打还是去床上打?”
她的朋友们立刻爆发出阵阵笑声:“真理,你怎么会这么直接的啦?”
“连电话号码都还没有要来,直接跳到这一步可是作弊。”
“就是啊,太狡猾啦。以前完全看不出来!”
“不可以趁酒醉欺负别人啊。”
“嘘……”被称作真理的女孩回过头对着朋友们点了点头。
“哈?”明日香松开手,眼神迷茫地扫视周围,“你在……说什么?”
“我说,既然你想要和我打架,那就赶快选个地点吧。”女孩趁机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说。
醉酒的明日香既无法理解女孩口中的双关语,也没有听出她语气里强烈的暗示意味,更不明白为什么耳边恼人的笑声始终连绵不绝。理智的弦早就绷断了,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真嗣从吧台飞快地赶来,及时拦住了她。
“抱歉抱歉,我朋友她喝醉了。”真嗣用力箍住明日香的双臂,表情异常尴尬。他没有想到,明日香居然真的会动手。
“笨……笨蛋真嗣,放开我……”明日香口齿不清地发出抗议。没有人在意她的话。
“没关系。”女孩笑着举起双手,“她很可爱。希望等她酒醒之后,你可以替我转达这句话。”
“好——好的?”真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个怪胎。
“还有——”女孩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圆珠笔,在真嗣的小臂上写下了一行数字,“我的手机号码,如果她想打完这场架的话。”
“还是不了吧。”真嗣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默默作答。
为了安全起见,真嗣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告诉明日香。第二天酒醒之后,明日香把前一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对于自己和女孩的初遇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她们再次相遇是在校园里。明日香怀抱着课本,从母亲的办公室里走出,脚步匆忙地向教室赶去。在走廊的拐角处,她和一个高个女孩迎面相撞。女孩扶着墙壁站得稳稳当当,而她却跌坐在地,一手按住裙摆,一手揉着脑袋,大声抱怨:“你没有长眼睛吗?”在看到对方戴着眼镜之后,她又小声嘀咕:“居然四只眼睛都不够用。”
女孩大笑一声,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课本,向她伸出手,蓝绿色的双眸在镜片背后闪着明亮的光。明日香不客气地握住女孩的手,起身的瞬间,她忽然觉得女孩的笑脸似曾相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孩愣在原地,脸上掠过一丝讶异和失望,可是语调却显得十分欢快:“Really?这种搭讪的话老套过头啦。”
“谁想和你搭讪啊!”明日香气鼓鼓地从她手中抢走课本,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久之后,明日香坐在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里,手肘支在座位旁的小桌板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她把大脑齐齐整整地划作了两块,一块专心听着教授的讲话,另一块时不时地搜寻着记忆,试图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四眼?她一向认为自己记性很好,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却毫无头绪。困惑、不耐烦和好胜心混合到一起,仿佛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假如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说不定会把自己逼疯。总不可能是在梦里见到的吧?她摇摇头,想要驱散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余光恰巧瞥见刚才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的身影——那个女孩就坐在她的右前方,栗色双马尾妥帖地垂在脑后,红框眼镜被摘下搁在了小桌板上。看到这一幕,明日香舒了一口气。那个困扰她足足半小时之久的难题终于被解决了。原来她们选了同一门课,既然是同学,曾经打过照面也不足为奇。
“果然,我的记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虽然语气中夹杂了一丝窃喜,但是她的声音并不算大,只不过在前后几排的同学之中显得尤其响亮而已。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反手捂住嘴巴,眼睛仿佛黏在了地板上,半天都没好意思把头抬起来。耳边隐隐传来的窃笑让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那个害她整堂课都在走神的女孩。
课后,女孩大大方方走到她身旁,伸着懒腰向她抱怨:“你怎么会选这么无聊的课?”
“你不是也——”明日香这才发现,女孩竟然两手空空,纸笔、课本、书包,哪一样都没有带在身上。她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你不是这门课上的学生?”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没想到转眼就被这家伙给破坏了。
“当然不是。只是好奇你在上什么课,溜进来瞧一瞧而已。”
“神经。”明日香皱着眉地转过身,“你是stalker吗?”
“我看上去明明人畜无害耶。”女孩跟在她身后,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只是个传话筒啦。式波教授让我转告你,她今天不能载你回家,因为她要在外面吃饭。”
“妈妈?”
“你妈妈是我的导师喔。”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告诉我?”
“听说你的手机永远处在无法接通的状态,她甚至没有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只是描述了你的长相,告诉了我你上课的教室。幸好我们之前曾经‘撞见’过。”
听到这个解释,明日香对女孩放下了戒备。她的手机常年不是静音状态就是飞行模式,紧要关头大家总是联系不到她,父母为着这件事情教训过她无数次,但她始终“不知悔改”,甚至认为手机就是个累赘,根本不希望有人联系她,也懒得去联系别人。可是,即使是这样,也不至于特地派一个学生过来吧?真是小题大做。
“你很闲吗?居然跑来听完全不相干的课。”明日香撇了撇嘴。她母亲是生物学教授,跟这门课八杆子打不着边。
“没有啦。只是单纯对你很感兴趣。虽说你选的课出人意料的无聊——”
“喂,四眼,我警告你,说这门课无聊就是质疑我的水准。”明日香踮起脚尖,露出一副较真的表情。
“喔!”女孩扬起嘴角,俏皮地说,“要把老师的女儿当成公主对待呢,不可以提任何反对意见。”
“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明日香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女孩无视明日香的抗议,向她伸出右手:“我好像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真希波·真理·伊兰崔亚斯,来自英国,是你妈妈今年招收的唯一一个学生喔。”
明日香勉强和她击了个掌:“如果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去问你的老师好了。”
“好敷衍啊,公主还真是会偷懒啊。”
“喂喂?谁允许你这样叫我的!”
“想听你自己把名字说出来呢。”
“我才不要。”
“那我就只好叫你公主啰。公主。公主?公主——”
“烦死了!你这个该死的四眼!明日香,我叫明日香!”
又是那可恶的窃笑声。明日香狠狠瞪了真理一眼,抱着课本快步走开了。
再遇见真理时,明日香忽然记起上次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她本想问真理要个答案,可真理并不是独自一人。她们迎面相遇,彼此间的距离越缩越小,真理一直偏着脑袋和身旁的朋友说笑,仿佛没有看见明日香。被人刻意忽略是明日香最痛恨的事情。她们擦身而过时,明日香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混蛋四眼。”
一阵轻快的笑声从她背后传来,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肘:“公主?”
“干什么?”明日香语气不善地反问。她顿在原地,既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她们交换过姓名,算是正式相识,见面的时候打个招呼是最起码的礼貌,这条路这么窄,真理却装作没有看见她,以她的脾气而言,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真理没有回答。明日香不耐烦地扭过头,看见她正跟朋友打哑谜似的挤眉弄眼,挥手致意。
“你在干什么?”明日香的话音刚落,真理的朋友就沿着小路转身离开了。
真理嘴角微微上扬,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明日香清楚地看见了她的表情变化,好奇地追问:“你刚才在比划什么啦?”
真理摸着后脑勺笑说:“我在暗示她给我们一点独处的时间呀。”
这句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明日香很不喜欢这种轻佻的态度,不过,这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把双手抱在胸前,开门见山地说:“我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真理扬起眉毛,身体前倾,附在明日香耳边轻声调侃:“公主这几天都在想这个问题吗?也就是说,一直在想我喔。”
一阵温热的气息骤然拂过耳廓,明日香不自觉地抖了两抖。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四眼态度总是这么暧昧,语气和表情都欠揍得要命不说,还老是不讲道理地打破她的安全距离。
“才没有一直想!”
真理咯咯地笑了起来,语气一如既往的不正经:“说不定你在梦里见过我,又或者我们上辈子就认识。这很浪漫耶。”
“谁要跟你浪漫啊!”明日香气得跳脚。真是活见鬼。这个四眼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每次她一跟她说话就会气得半死?
“公主,总是像这样生气,会老得很快哟。”真理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明日香不客气地拍掉她的手,语气严肃得吓人:“第一,不许再叫我公主;第二,不许再用手碰我。”
真理扁扁嘴,泄气地发出一声叹息:“知道啦,我遵命就是了。”
明日香开始怀疑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了。这简直是毫无道理的事情。她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真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这个问题困扰了她整整一个月。趁着父亲公派在外,母亲出国开会的时机,她拽着真嗣又去了一趟酒吧,打算借酒消愁。毕竟,对于一个家境优渥,学业顺利,身心健康,没有陷入苦恋的少女来说,被这样微不足道的问题缠绕也算是一种烦恼。
真嗣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极力阻止明日香喝酒:“明日香喝醉之后像个疯子。”
“怎么可能!你污蔑我!”
“才没有,是真的,你差点跟别人打起来。”
“开玩笑的吧?”
“早知道上次就应该把你喝醉的样子拍下来。”
“你敢!”
“……总之你千万不要喝酒。你知道那天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弄回家吗?”
明日香没有说话。她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不过真嗣从来都不说谎,姑且就相信他吧。
“明日香是有什么烦恼吗?”
“最近遇到了一个怪人。”
“咦,没听你提起过啊。”
“是我妈妈的学生,一个四眼怪胎。”
“四——四眼怪胎?”
“嗯。先不说她有多怪。问题在于,上个月我才认识她,可我总觉得以前就见过她。”
“是个子高高,留深色长发,戴红色眼镜的女孩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嗣表情窘迫地指向不远处的沙发。其实他一走进酒吧就注意到了那个女孩。他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来这里,也没有想到这次又会遇上她,而他既没有把她的话转达给明日香,也没有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明日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他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日香顺着真嗣的手指看去,发现真理正坐在一群朋友之中,跟身旁的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十分自在。明日香睁大了双眼——为什么这一幕也似曾相识?她按住真嗣的肩膀用力摇晃:“你怎么会认识她?”
“她就是你想打的人。”
“开玩笑的吧!”
“是真的。要不是我拦着你,她的眼镜说不定都碎了。”
明日香把脑袋埋进臂弯,静静地伏在吧台上。原来她们真的曾经见过面,只不过当时她神智不清,事后又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老天,怪不得那家伙对她的态度那么诡异,她可是差点揍了人家啊。不,等一等——
“我为什么要打她?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肯定是她先招惹我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明日香——”真嗣叹了一口气,“她只是多看了你两眼而已。”
“不会吧?”
“是真的。”
明日香又默默地把脑袋埋进臂弯。片刻之后,真嗣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碰我!”
“可是她想跟你讲话。”
明日香直起身子,发现真理正站在一旁,双手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眼里满是笑意。
“你想说什么?”
“嘛,上次我拜托小狗君转告你的话,你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呢。”
“啊!那个是……”真嗣干笑了两声。
“什么话?”明日香惊讶地看向真嗣。
“小狗君已经忘了,对吧?”
“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了什么?笨蛋真嗣!”
“我忘记了啦。”真嗣机智地接下了真理的暗示。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他老老实实地把那句话说出来,他们三个都会感觉非常不好意思。
明日香气冲冲地跳下高脚凳,快步走出了酒吧。该死,那个混蛋四眼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她一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最可恶的是,她竟然还敢串通真嗣一起捉弄她!
“明日香!”真理在街角追上了她,跟在她身后,双手插在衣袋里,笑容意外的有些腼腆,“我只是想托他转告你,那天晚上的你很可爱。”
“开——开玩笑的吧?”明日香差点被自己绊倒。那个时候她们不是差点打起来吗?
“我是认真的。”真理眨着眼睛向她靠近,“酒后的明日香尤其可爱。”
“胡——胡说!”明日香舌头打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知不知道,你可是我的大救星。那天所有人都在怂恿我问你要电话号码,幸好你喝醉了,还不等我被推出去,就跑过来捣乱。”
“是吗?”明日香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你的朋友怎么那么无聊?”
“也不能全怪他们,谁让我一直盯着你看嘛。”真理的目光追逐着被明日香踢开的小石子。
“你干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明日香的语气跟那晚简直如出一辙。
“不是说过了吗,因为你醉酒的样子特别可爱。”真理的双手在口袋里翻来覆去,仿佛两只被人捉住的小鸟。
“你要是再敢这么说,小心你的眼镜。”明日香小声咕哝。
真理扭头看向酒吧门口,发现真嗣正慢吞吞地向她们走来:“小狗君来啦,你们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不许告诉妈妈我去过酒吧。”
“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对吧?”
明日香闷哼一声,拔腿朝真嗣走去。走出两步以后,她扭头叮嘱真理:“不许喝太多酒。”
真理冲她微微一笑:“我从来都不喝酒。”
她们第五次相遇是在一家书店门口。因为突然天降暴雨,路人纷纷躲进街边的商铺避雨。明日香头顶书包,慌不择路地钻到书店门前的雨棚下。附近有一所高中,这场雨正赶上放学,不少学生都杵在这里,三两成群,交流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明日香躲开他们,独自站在雨棚边缘,双手提着书包,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愣。
站在她身旁的两个男孩大概是忘了自己的处境,聊得眉飞色舞,手脚并用,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她不愿生事,只是一味避让,结果不幸被挤出了雨棚。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身上,瞬间就把她的刘海和衣襟淋得湿透。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叫人从背后揪住了衣领,倒退两步,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动也不敢动。
“太不小心了啊。”是真理的声音。
明日香急忙直起身,回过头一看,真理果然就站在她身后,穿着T恤,背着挎包,双手插在牛仔短裤的口袋里,眉头紧皱,表情严肃。明日香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她匆匆抹了一把脸,挺直腰杆看着真理,盘算着要怎么应付她的嘲笑。但是真理并没有笑她,反而从包里拿出一件白大褂递给她。
“四眼?”
“嗯。”真理把白大褂覆在她的胸口,裹住她瘦削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双手始终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你怎么会在这里?”
“做了一天的实验,想出来喝杯茶,结果半路被困在这里了。”真理抬眼看了看雨势,“应该不久就会停的。”
“但愿吧。”
“你啊,穿着白衬衫还不注意,不知道会被人看透吗?”
“我又不是主动去淋雨的!”明日香一边辩解,一边瞥向那两个害她被挤出雨棚的中学生。
真理转身教训他们:“在公共场合多少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吧?”与往常那副轻浮的模样完全不同,真理的语气居然既严肃又正经。听到她这样讲话,明日香差点笑出声。这可一点都不像笨蛋四眼。
男孩们不知所措地看着真理,似乎并没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明日香懒得和他们计较,悄悄扯了扯真理的衣摆:“算啦。”
她把书包塞给真理,双臂滑进白大褂,仔仔细细扣上衣扣,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这是我第一次穿白大褂!”
真理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老师没有给你一件拿去玩吗?”
“才没有呢,她只会说:‘脏死了,有什么好玩的!’”
“那我这件就送给你了。”
“真的?”
“反正也弄脏了。”真理顿了一顿,“不过大概会被人调侃成,出去喝茶却忘记带钱,不得已把实验服给卖掉这样。”
明日香被她逗得前仰后合:“放心啦,我请你喝茶。”
“两人单独吃饭”总是容易引起误会。在连续几次被人撞见之后,真理不得不诚恳地向朋友们解释:“我们真的不是在交往。”她的朋友尤其喜欢趁明日香在场的时候故意发难,真理总是一脸紧张,好像生怕明日香感到不耐烦。其实明日香根本不关心这些无足轻重的小误会,她真正在意的是,为什么她们越熟识,真理反而越拘谨,她甚至有些怀念之前那个常常乱开玩笑,态度暧昧,总能惹她生气的混蛋四眼。不过,现在这个温柔乖巧脾气好的笨蛋四眼也不错啦……
“……总之,我想不明白。她对我的态度好像小心过头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我觉得很别扭,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和她说。”明日香伏在吧台上,手指跟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敲打桌面。
真嗣耐着性子听完了明日香的心事,笃定地给出了一个结论:“你难得这么在乎别人。你一定是喜欢她。”
“开什么玩笑!”
“可是她喜欢你,这肯定不会有错。”
“你怎么知道?”
“明日香实在是……”
“什么!”
“……太神经大条了。”
“哼,要你管。”
“是你硬拉着我讲这些的耶。”
“不许把这些说出去,听到没有?“
“不许说什么,你喜欢她还是她喜欢你?”
“笨蛋!笨蛋真嗣!哪一句都不许!”
明日香只会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去酒吧。她的父亲常年在外,这几天母亲又带着学生去国外参加研讨会了,谁也没有工夫管她。但是,除去那次和真嗣谈心以外,她再也没有进过那家酒吧。算起来,她总共只去过三次酒吧而已,头两次都遇到了真理,第三次虽然没有,却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夜里,她躲进被窝打开手机,翻了半天通讯录才找到真理的联系方式。飞快地计算好时差以后,她拨通了电话。
“喂?明日香?现在你那边很晚了耶,还没有睡吗?找我有什么事?”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种事情你问我?”
“妈妈现在肯定忙得晕头转向,哪像你,天天都这么闲。”
“谁说的啊!我也好忙的!”
“那么,总是和我一起吃饭很浪费时间吧?”
“哎?这个——不会啦!”
“常常要向别人解释我们的关系也很浪费时间吧?”
“怎么可能啦!”
“喜欢我更浪费时间吧?”
电话那头忽然陷入了沉默。不久之后,明日香隐隐听见真理在问:“老师,我可不可以到外面去一下?”
“明日香?你还在吗?”
“嗯。”
“没有,你一点都没有浪费我的时间。喜欢你我很高兴。”
“笨——笨蛋四眼!”
“太狡猾了啊,明日香,特意打来电话就是为了听我表白吗?”
“总算发现手机还有一点可取之处。”
“那你记得等下也给老师打个电话。”
“为什么?”
“她发现我在跟你讲电话的时候,眼神简直能杀人。”
明日香笑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什么啊,妈妈竟然在吃你的醋?”
“大概是在怀疑人生吧。你好不容易主动打来电话,居然不是找她的。”
“好啦,我知道啦,这就打过去。”
明日香笑着拨通母亲的电话,不出意外地遭到了盘问,诸如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觉,为什么先打电话给真理而不是她,为什么真理要跑出去说话之类。明日香全都避而不答,只是一个劲地笑,于是她那聪明过人的母亲直截了当地指出:“她真的很喜欢你,对不对?”
“妈妈怎么知道?”
“常常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就不说了。最近她空余时间都和你待在一起吧?还有,你偷偷塞在衣柜里的那件实验服,衣领上印着她的编号。”
“妈妈偷偷翻我的衣柜!”
“是顺手帮你整理!”
放下电话以后,明日香认真地想了半天,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真理喜欢她?妈妈知道,朋友知道,就连笨蛋真嗣都看出来了,只有她自己当局者迷,非要人家说得明明白白才肯罢休。
真理回国的第二天,明日香在通往实验室的路上拦住了她。同行的朋友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不用她们多说就径自走开了。真理刚刚从实验室出来,挎包的拉链还夹着白大褂的衣角,她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擦眼镜,根本没有发现同学早就溜走了,直到撞上明日香才猛地反应过来。
“明日香?”
“笨蛋四眼!”
“不对。”真理笑着戴上眼镜,“现在才是四眼模式。你找我有事吗?”
明日香突然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明明都已经向她表白了,却还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明日香?”
“那天你说的话,是认真的吧?”
“当然啦,认真的。”
“可是——”明日香茫然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一点表示也没有?”
“应——应该有什么表示吗?”真理磕磕巴巴地说,“我不明白。”
“开玩笑的吧?就是——就是这样啊!”明日香双手从真理腋下穿过,扣住她的肩膀,鼻尖抵着她的锁骨,放低了声音,“像这样。”
她一直在等待真理把手放到她的背上或是腰间,但却始终没能如愿。片刻之后,她站直身体,发现真理双手握拳垂在腿边,于是牵起一只拳头,勉强剥开五指,握住手掌,疑惑不解地说:“你为什么不抱我?”
“你不让我用手碰你,忘记了吗?”真理老老实实地回答。
明日香恍然大悟。自从她下了“禁令”,真理就真的再也没有叫过她“公主”,也一直规规矩矩地和她保持着距离。
“你为什么这么听话!”
“嘛,怕你会觉得我很讨人厌呀。”
“笨蛋四眼,我警告你,你现在不抱我才是真的讨人厌!”
真理虽然有时拘谨得过分,但另外一些时候却表现得异常坦率。她给明日香的“表示”是一个热烈又绵长的亲吻,十指在金红色的发间穿梭纠缠,时而滑过后脑,时而落在颈窝。从没有过这种经验的明日香差点窒息,幸好一阵铃声救了她的命。
真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凝重得仿佛搞砸了一场重大实验。她回头瞥了一眼学院大楼,对着明日香深吸一口气:“下次别在这里堵我了。我还要跟着老师学习好几年呢,你也不想我英年早逝吧?”
明日香抢过她的手机,挂断了母亲的来电,把脸埋在她的胸口放声大笑:“谁让你这么直接的!”
“我还可以更直接的。”
“比如?”
“比如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一直看着你,是不是想打架。”
“初次见面的时候?”
“嗯哼。我说,好啊,你想在哪里打,在酒吧里,还是去床上。”
“怪不得我当时要揍你。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先招惹我的。”
“现在可以给我你的答案了吗?”
“我的答案——依旧是想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