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一种名为『荆棘鸟』的飞鸟,从离巢开始,其便会执着地寻找某一株特别的荆棘树。而当它如愿以偿时,就将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刺上,流着血,唱出最初也是最后,最绮丽梦幻,也是最悲戚凄美的歌谣。据说这歌曲完成的那一刻之前,荆棘鸟都不会意识到死亡的来临,她只是唱着,唱着,遵循她生而铭记的不可改变的法则。
虽然只是传说,但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莓如此作想。
——以致死的重创来换取仅仅一次的,生命的绝唱。
——而对所有忙着活和忙着死的生命而言,它们不会了解这一法则,对于她的死也将给予嘲笑和漠不关心。也正因此,这是注定了的,无人在意却最为壮烈的,以生命和尊严为代价的对『法则』的背叛。
作战指挥室被记忆,或者说并不好的回忆特有的灰色而覆盖。
「Code:015,或者说9’ω。」,苍老而半身机械的怪人看着蓝短发少女,「搬离槲寄生是再好不过的了……七和我说了,你……有想问的问题对吧。」
莓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样的神色,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情绝不会好。
「嗯,准确来讲,是和code:002有关。」
「……和016不一样,你……就算拥有了那样的记忆也不会在别人面前称呼她为零二『ゼロツー』呢。」
「……」,莓对此保持了缄默,接着问道,「——我们回想起来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我说是真的,你会高兴吗?」,博士锐利而冷漠的视线直直扎进莓的心尖,「——如此悲伤而痛苦的记忆,你会希望它发生在002的过去里吗?」
「……」,莓垂下视线,「可是……并不全是悲伤——」
「那,如果我说是假的,你就会放弃这份催促你向我寻求答案的情感吗?」
「……」,莓蹙起眉头,她从博士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许别的东西。
博士低吟一声,而后敲击着拐杖错开莓的身边,向着出口走去:「答案在非数字的问题上永远也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比起会杀死人的毒物,让人痛不欲生而求死不得的毒物才是剧毒。」
「哈——」,莓大口地呼吸着,胸口的剧痛却使得她好不容易吸进口中的空气又悉数吐出,「咳咳咳——」
她摸了摸胸口,并没有什么尖利的东西,甚至连胸前背后的防护服都没有破损的痕迹。
「怎么……」,实际上莓的浑身没有一丝血迹,连头发也比她记忆里的整齐得多。这与她的记忆完全违背,明明自己好像被翠雀原本并不存在,却突然从墙上长出来的什么锋利玩意洞穿了心脏,然后就被钉在墙边,接着是大量失血导致的昏迷——可她现在却是完好无损地坐在驾驶座上的。
「叫龙——」,她突然想起在自己出事之前,翠雀好像差点被三头Moholovicic级拆成废铁。
莓环视本应损毁得不成样子的驾驶舱内部,心中的疑问又增加不少。不见了那个被叫龙刺穿形成的小洞口暂且不提,干净如新的舱壁和舱内设备完全没有任何受到损毁的迹象,甚至也没有沾染上她的血液。好似那些噼啪作响的、燃烧融化了的复合材料,合金元件,四处飞溅的墨蓝色血都是她所看到的的幻象。
此刻的这一小片空间十分安静,除了莓自言自语和动作的声音,包围她的就只有几乎微不可闻的空气交换净化装置的运作动静。
「好奇怪……」,莓压下随时间而在心头陡增的无数疑问,戴上用于神经交互的头罩,俯身于驾驶位接入了翠雀的主控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部摄像设备似乎全数瘫痪了,因而莓读取不到外部影像。对于这一点她并不意外,毕竟翠雀差点就让Moholovicic级给砸成废铁了,就算舱内的损毁都是错觉和恐惧的臆想,但外部肯定是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了。
紧接着她尝试了翠雀自带的通讯设备,却发现所有常用的频道都是一片杂音。
「诶?」,她连续重试了几次,情况没有丝毫改善,「这是……安全模式?」
——莓稍稍放下了高悬的不安,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安全模式即以最低的功率支持驾驶舱内部的生命维系系统正常运作,关闭一切其余设备。虽然听起来确实『安全』,但实际上并不实用。若以比喻的话,那就是在战场上装死,虽不会吸引来敌人却也因为失去了五感而只能被动地沉默着等待救援。
莓试着解除安全模式,得到的却是操作失败的橙色警戒。
「难道电磁干扰还没过去吗?」,莓又试着检索翠雀机体的完整性,象征完好无损的绿色被唯一工作的投影设备浮空投射在她面前。FRANXX的内部由电磁屏蔽材质所包裹,而至于通讯传输设备,其用于判断电磁讯号的接收器则位于这层材质之外。照此而论,翠雀是不该受到EMP如此程度的重创的——即使没有落地——何况被Moholovicic级破坏那也是后话。
——那为什么外部摄像和通讯设备都会报错啊!
莓轻轻蹙起眉头,当务之急是要取得和外界的联系。翠雀出事时的风雪不小,在不移动的情况下若是时间太长被完全埋起来,搞不好连热探测仪器都无法发现。
驾驶舱内部寂静而温暖,明白的光色被调和得十分舒适,若在平时,心里乱糟糟的莓会很喜欢这样小而隐秘的避风港。但现在不行,现在不行。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她又试着以战斗服附带的通讯设备进行通讯,「真是的……」
又是几次失败,莓几乎有些气急。思考了几秒,她决定试试紧急逃生装置。虽然如果成功了的话就会一头扎进冰雪里,但没什么比坐以待毙更糟糕了。正当她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奇怪的声音突然响起。
——『可是这里很安全。』
「诶?」,莓急忙褪下头罩,按住耳边的微型通讯器,「谁?」
与其说是什么人的声音,倒不如说是只拥有意义不具任何特点的某种『波』,只在她的脑海里回响。
——『没有任何人会伤害我。』
「等下等下,诶?!」,莓脱离了翠雀的系统,打量着狭小的驾驶舱内部,好似这里除了她还有别的什么人一样。
「是谁?是——翠雀吗?」,莓睁大了眼睛,视线不断转动,取下耳麦又戴上,暂时处于语无伦次的状态,「可是我已经断开了连接——诶?!什么状况?」
——『既不是人,也并非叫龙,对哪一种都是半吊子的存在。』
——『因为害怕,所以逃跑了,希冀着会有什么人来找到自己。』
莓咬着嘴唇,情绪略有些不受控地快速变换起来:「呐,好歹回答我一下——」
——『这样懦弱的我,当然也被唯一的朋友,不,被唯一的同伴给抛弃了。』
莓的身体微微颤抖,转瞬表现出和零二略有些类似的暴躁:「别自顾自说话啊!」
——『连那双可笑的翅膀,也是半成品。』
「可恶……」,因为焦急,莓的视线略显模糊。她又试着和翠雀进行连接,想要找到那奇怪的声音,却被毫不留情地踢出了系统,或者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系统可以连接了。
——『可这样一来我也终于明白了。』
——『那所谓的剧毒,到底是什么。』
莓突然停止了动作,脱力一般跪下,喃喃道:「只要闭上眼的话……」
——『只要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张丑陋却单纯的孩子的面孔。』
她轻轻闭上眼,看见自己飞翔在空中,身下是阴沉的云雾,头顶是碧蓝的天空和温暖的日光。身边伴着一个绿眸的红肤女孩,她因为飞在天上而开心地笑着,露出尖利的牙齿,双眼闪闪发光。
她们无拘无束,好像永远也不会,也不需要落下:「逃跑,逃跑,然后一个人……」
——『一个人躲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看着自己变成谁都再也认不出的怪物模样。』
莓倒吸一口气:「……『私』のDARLING……」
——『这里很安全,绝对不会有人将我叫醒。』
「……安心地睡下吧。」
「……公主殿下。」
作战指挥室里,零二不停地跺脚,她还不曾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表现得如此焦躁。不久前进行身体检查时,她甚至因为单纯地被押送她的武装人员碰触就当场发飙,导致最后的结果很是难看——直到现在还有几个武装人员持着枪械守在指挥室门口。
但现在的她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所以,9’s的部队还在进行搜寻吗?」,FRANXX博士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就从『大波斯菊』赶到了13种植园『樱』的作战指挥室。他以冷漠而锐利的视线望着还在不断传输回搜索讯息的立体影像,没人知道这苍老的机械怪人在想些什么。
「是,姑且目前是。」,八背着手平静地说道。
「嗯……」,博士低吟,「叫龙呢?处理干净了?」
「已经确认了,Moholovicic级五头已经尽数消灭。」,八想调出战场记录,却被老人挥挥手制止。
「用不着,反正是死得相当难看吧。」,FRANXX博士这么说着,不着痕迹地朝着正焦急待命的13部队瞥了一眼,锐利的视线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冷光。
八点点头应是,一边的七则叹了口气。
「可恶……就不能让我们出去找吗!」,零二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就看见未来面露狠色,强忍着爆发的欲望。实际上,最后一次碰到莓后,这个比那蓝短发少女高不了多少的橘色双马尾少女就比平时暴躁了不止一点两点,和五郎尤其不对板。
「冷静一下,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项。」,五郎现在十分擅长克制自己的情绪,虽然从紧紧咬着的牙关和额头的冷汗看得出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但他确实是现如今最冷静的一个,「盲目的寻找只会更加偏离正确的方向。」
未来狠狠地「嘁」了一声,却并没有和他较劲,依旧是不停地以小动作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但是……果然还是向负责人说一下吧,」,一直沉默的郁乃开口,和身边的心对了对眼神,「增加搜寻范围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不论如何,我们13部队是最不应该什么都不做的不是吗?」
「……不行。」,五郎摇头,「我们的FRANXX不比九式的搜索效率高,况且那样的话,种植园和花园的安全就不能得到有效保证了,这里应该采取最优先策略,本来就该是我们应敌的……本来该是我们——」
「是啊,」,他似乎被自己说服了,游移的视线紧紧盯着前方,「如果是莓的话,一定会同意我的决定。」
零二助伫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金发少年慢慢陷进他自己挖出的下行情绪漩涡。她并不想加入那几人的争吵,这毫无意义。若那边的几人对莓的印象和态度依旧和她『还是成员之一』时无别,他们只会在一同去往停机坪的路上遭遇到阻碍。
——可若如此论来,最应该义无反顾将一切都抛在脑后去寻找莓的,不该是自己吗?
零二磨着牙齿,若非穿着防护服,她会把手指头咬烂。
「给我等等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果不其然,未来暴怒了,「如果是莓的话?!你难道忘了之前莓拼了命去救你的事情了吗?!——你这也能算是13部队的一员?还是不是她的搭档啊!」
金发少年瞪大了眼睛,握拳的双手因肌肉高度紧张而微微颤抖。
「——就因为这样才不行!」,他居高临下怒视着未来,「莓绝对不会因为我们为了救她却受伤而高兴……比起那种事态,她一定宁愿没有人——」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在指挥室。
「未来……」,纯位数没能拦住震怒的未来,他自己也有些惊愕。
这一巴掌下来,专注于与9’s部队进行信息确认的负责人和FRANXX博士也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可他们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博士甚至还制止了想要阻止事态进一步发展的持枪护卫。零二只察觉到那苍老怪人脸色阴沉下来,转而就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搜索翠雀讯号的各式设备传回的信息上。
「你啊!」,她的手还维持着上挥的姿势,眼睛里噙满泪水,「真是差劲到底了!」
「……队长,不就是这样的吗,」,五郎乖乖地承受了未来的一巴掌,似乎还将这当成了一种解脱。只见他露出相当寂寞的微笑,摇摇头轻声说:「以前莓被任命为队长的时候,你也没少挑她的刺不是吗?」
——可这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问题。
零二听着几人的争吵,双眼冒出猩红的光,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一边的广轻轻拦下。
她以不耐烦的视线扫去,那黑发少年却已然自顾自地走进了散发着火药味的13部队几人之间,对着捂脸垂目的五郎说:「作为13部队队长和13都市的守卫,五郎,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广,连你也——」
「未来!先等一下啊!」,一直站在队伍最后的太向前一步挡在广身侧。
「——但是,在那之前,你是13部队的一员,也是莓的伙伴不是吗?我们都是莓最重要,不可替代的——」
「真敢说呢。」,不知为什么,这次开口的却是郁乃,她很难得的表现出了极其厌恶的情绪,「明明连莓的心情都无视掉了……」
「郁乃……」,心揪了揪郁乃的衣袖,却没能起到什么好的效果
广一时怔愣,看上去完全不明白郁乃话中的意思,于是那戴眼镜的少女表情愈发难看。
对此,樱发少女自然是真真切切听到看到的,可她不愿意也无法替自己的搭档反驳,实际上她根本就没产生这种念头。
之前在花园里的时候,她看着那黑发的少年突兀地伫立于风雪之中,思索着什么的样子,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所谓怀念和希冀涌上心头,满脑子都是对似真似假荒谬怪诞的记忆的猜忌疑惑。
或许她那时候就有了某些预见。
那是只有在风雪里才会膨胀的情绪,跟着各自隔开距离的13部队几人在花园的各个设施里转圈,看着他们似有若无地看着不久前还待过的许多房间发呆,陷入回忆的巨坑。零二察觉到了另一种意义的孤独,这孤独极其锋利,只能从最坚实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结诞生,也只能摧毁它。
就像是在风雪里寻找什么人,漫天的白色羽毛纷飞而下,带着冰冷而无法抵御的温度。明知道那人就在不远处,却碍于冰冷的风雪阻隔着视线,也催使着自己逃离,赶快去寻找可以取暖的地方。
——可那种地方也不是能随意找到的,于是回过神来,早已经一个人迷失在雪地里了。
那时候,零二看着似是在增加,却又好似在减少的白茫茫的一片,突然觉得似乎颜色艳丽的飞鸟掠过上空。她在满天的凋零花瓣中迷失了方向,寒冷而孤独,恐惧到连挥动翅膀也失去了应有的规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最后几下无用的挣扎后,便被覆盖在雪面之下。
——不,她会拼死一搏越飞越高,直到脏腑充满蓝色的血液,炸裂在空中。
那些洒下的鲜血含着剧毒,落在将她甩下却浑然不自觉的『同伴』身上,开出毁灭心智的温柔又无情的蓝色花朵。
——于是所有人都失去了所谓的『同伴』,也浑然不自觉。
幸而9’s部队在指挥室内的气氛低沉至最低点时终于有了发现。
「指挥室,这里是9’γ」,声音稍显浑厚低沉的红发少年出现在大屏幕上,他的额头生出两根类似莓与零二却并不具实体的发光犄角,「9’s部队接入的轨道卫星的高空摄像仪发现了翠雀。」
「什么?!轨道摄像?」,FRANXX博士难得露出了极为惊愕的神色,「不可能!她早应该落下来了!飞行这么长时间——」
——落下来?莓吗?
樱发少女遏制住不断加速的心率,她很奇怪自己的身体竟轻飘飘的把握不住重心,被防护服紧贴的后背也渗出冷汗。盯着传回的高分辨率图像,她目睹蓝白色的机械飞鸟掠过亮白色的阴云上方,偶尔扇动的双翅卷起一圈圈氤氲开的白雾。翠雀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和战场记录仪最后传回的面目全非的损毁图像完全相悖,此刻的她轻盈迅捷地飞翔,宛若浮游于天空的海洋,舒展开流线型的躯体,每一片羽翼都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零二低垂下视线,双手攥拳,身体微微地颤抖。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一定……飞着飞着就掉下来了……』
——什么啊?!这不还是骗人的吗!
若说樱发少女在那记忆之后没有任何动摇,或者连某个生死不明的家伙都不会信。即便一开始她不愿意相信从莓那里拿回的记忆,可那记忆实在过分真实,她不得不相信至少自己的身体似乎从未真正『忘记』。
闭上眼,她便能感受到久远的,雪与风的锋利寒冷,牵住自己的手柔软小巧,脚上缠着的简陋『袜子』与伤口摩擦的阵阵刺疼,腰侧被子弹穿透的剧痛,落入水中时包裹全身的极致深重的阴冷。
——可她记得最清楚的,是被『那一位』的血所包裹的,短暂而稀薄的温热,以及漫长而浓厚粘稠的冰凉,渗进了她的血管,她的骨髓,和每一个细胞。
这记忆若真的是假货,那什么才是真的?之前那仅仅与广二人的记忆吗?可那简直就是个连脸都看不清的模糊晦涩的儿戏。
——莓的翅膀并没有折断,可是她没有自己,或者就飞不了多长时间。
记忆如此告诉零二,哪怕现在也正向着她低语。
——如果落下来就好了,落下来,自己就能相信。
这樱发少女被自己一闪即逝的想法吓到了,她使劲地摇头,好似这样能甩掉纷乱的思绪。
——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还有……」,9’α的面孔显示在9’γ旁边,「啊,这不是ι吗,好久不见……也没多久啊——我们找到你的『那一位』了哦。」
零二想要狠狠地瞪一眼『自以为是』的淡金发少年,最后却先别开了视线,只以犄角对着9’α略带调笑意味的表情。9’α瞥着她又瞥了瞥冷眼以对的FRANXX博士,轻笑一声,装作刚刚才想起来似乎还有正事的样子接着说:「还有,翠雀的前进方向很奇怪。」
「……奇怪?」,七皱起眉,而她身边的苍老怪人似乎早已有了猜测。
「是,大概是拍摄到精确的辨认图片开始,翠雀的行驶方向就固定下来了,」,淡金发少年与博士对视,「没错的话,应该是大裂缝。」
「果然是这样啊……公主。」,FRANXX博士低声沉吟,而后眼中突然迸射出狂热的光芒,他接着就大笑道,「哈哈哈——就该是这样,就该是这样……」
9’α眯起眼观察着博士的怪笑,没再说什么便与9’γ一并暂时结束了视讯。
「『大裂缝』?那是什么地方?」,从得知翠雀完好便停止了争吵的未来走上前问道,但她转眼却又将这抛之脑后,回身面对着13部队的其他人,「这不重要——既然知道莓她要去哪,我们也去不就好了?」
「对,对啊,」,太从刚才开始就对队伍里的火药味十分伤脑筋,见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便不再沉默,附和道,「既然莓没出事,那我们直接去找不久好了,呐?」
郁乃没有说话,她的搭档还在花园里因为久治不愈的低烧躺着,就算想出击也做不到。心则瞥着暂时没有表态的五郎,又攥紧制服领口对着太和未来,略显勉强地轻轻点头,赞同了太的提案。纯位数自不必说,在这种时候他很少不会支持自己的搭档。
而广是唯一一个将视线投向零二的,他从作战会议室的后方朝这边发出不大不小的询问声:「零二呢?怎么想?」
「——用不着了。」,FRANXX博士转身敲击拐杖,眼睛中依旧充斥着狂热的光芒,「轨道武器已经锁定了翠雀,想必很快就会进行轰击。毕竟以这种样子,比起FRANXX更像是叫龙不是吗,code:002。」
零二的表情扭曲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大屏幕上翠雀的图像,说不清也不愿考虑是希望她被击落的心情更多,还是希望她完好无损的心情更多。
「轨道武器?」,未来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但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等——为什么?!」,明显激动起来的是郁乃。
而她话音刚落,事实就正如那苍老怪人所说的一般,跟踪翠雀的影像在突如其来的小幅度震动之后,那蓝白色机体急速转向挥翼而起,原先位置的下方的云层骤然被驱散出了一块巨大的圆洞。透过圆洞,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下方遥远的地面产生了极其剧烈的爆炸,虽然模糊且没有光火,却足以证明轰向那蓝白色飞鸟的绝非普通用以进攻叫龙的兵器。
紧接着,影像开始了连续不断的震颤,在翠雀身下的云层被轰击成碎块的同时,那灵巧的巨大飞鸟——在未知武器面前却异常娇小——再次钻入云层之下。而再向下的遥远地表则发生了连续的大型爆炸。
「赶快停下!」,郁乃咬牙大吼,「莓她……翠雀不是——」
「——那不是你们能够决定的!」,八突然出声制止了郁乃的吼叫,「你们难道忘记了吗,贤人们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怎么会……」
「……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呢。」,七少见地当着13部队的面和八唱了反调。
影像的震颤暂时结束,而翠雀却完好无损地再次跃出了四分五裂的云雾。这蓝白色飞鸟在阳光下挥动着翅膀,一瞬间便拔高到了相当的高度,逐渐逼近影像拍摄点。可以听见13部队中的几人明显松了口气,未来和五郎少见地在这时保持了一致,因而橘发的双马尾少女脸色立刻又难看起来。
只有郁乃是完全没有松口气的迹象,就算身边的心微笑着说「太好了呢」,也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心。在零二看来,她或者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愤怒于贤人们决策的。
「呵,还真是奢侈呢……ι,虽然很抱歉,但9’s部队就此中断追踪任务,」,9’α的声音再次透过通讯器传来,「不过……总觉得那位『大和抚子』是想故意给什么人看呢。
零二莫名地感到了某种针对性的提示,她的心跳停滞了一瞬。
「闭嘴。」,博士命令道。
「好,好……可那什么轨道武器……总觉得和之前导致原13——」
通讯被瞬间切断了,9’s部队整体都陷入了静默。
「诶?」,广敏感地察觉到了某些信息,却也仅此而已,「零二……」
「什么也没有哦,Da——广,我什么也没听到。」
「……是吗……」,黑发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许只让零二微微侧耳的失落。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翠雀已经急速逼近到了影像拍摄点的正下方,虽并未完全脱离大气层的范畴,却也比旧世纪的探测用氢气球飞得更高。紧接着,逼近近地卫星的蓝白色飞鸟突然收缩起双翅,背后的喷射装置发出耀眼的蓝紫色光火,仅仅一次的推进,便径直飞越了数十米的距离,瞬间摧毁了方才对她进行攻击的近地卫星。
图像最后定格在锋利如枪刃的翠雀的利爪上,其划出的浅色耀眼轨迹,带着几乎能够连投影这一侧的所有人都尽数撕碎的威压。零二轻轻闭眼,再次垂下视线,13部队里的几人也似乎倒吸了一口气的样子。
「叫龙……」,不知是谁在低语。
五郎的表情怪异地扭曲起来,郁乃看上去也并不轻松。樱发少女知道,若说原先的他们是在拒绝相信,现在一定已经开始思考了。
——思考莓到底是更像他们的同伴,还是他们义不容辞要守护的,贤人与大人们的死敌。
——正如他们曾对零二,和她的血液抱有的怀疑一般。
「嗯……」,FRANXX是唯一还算沉着镇定的人,他再次接通了和9’s部队的通讯,问道,「无用的话不要说,卫星发现了什么?」
「……明白,捕捉到了翠雀向外辐射的电磁波,但取得的只有一小段驾驶舱内部摄像——还是几分种前的。」,并不是淡金发色少年开口,零二凭记忆觉得大概是δ在说话,「解析后的结果正在发送……稍微有点奇怪。」
「奇怪……吗……」,博士不可察觉地看了一眼零二。
而下一秒,这樱发少女就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她紧紧地盯着传输过来的影像,嘴角流下鲜红的血丝。
13部队似乎发出了不小的骚动,但零二全没有听在耳中,也不屑于回头去看。
——那是莓从背后被尖刺贯穿,挂在舱壁上的图像。那娇小的身躯就这么悬空在那里,纤细的四肢无力地垂下,足尖似乎还在不断滴着莹蓝色的血液。她的脸色极为苍白,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便会从胸口挤出几缕同样颜色怪异的血液。她轻声说着什么,失去血色的嘴唇轻轻翕动着,似乎每一个音节都会消磨她几乎耗尽的生命。
令零二崩溃的,是接下来不到一秒的,这几帧画面的录音。
那是一句呼唤,一句属于她的呼唤。
——「Darling……」
接下来的事情,零二记不得细节了,她只记得自己跑出了会议室,顺便撂翻了几个人。
她跑到了停机坪,然后登上了鹤望兰,然后她发现广跟在她后面。
但她的FRANXX没能好好地启动,因为刚刚连接上,广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她记得最清楚的,只有自己在那一瞬骤然充斥在胸口的异常感觉。
这樱发少女捂着胸口发出呻吟,好似心脏被攥紧扭转的酸疼袭击着她的神经,迫使她露出难以置信的痛苦神色。她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好似某种只有她自己才能目睹其形的诡怪物体出现在面前,其好似一根利刺,会钻进目击者的心脏,带着剧毒,在心脏的位置开出蓝色的,形如飞燕的小花。
标题:信息量爆炸,渣推理捧上
未來巴掌大好評。
五郎詭異到讓我不禁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藏伏筆了,居然說守衛比找莓更重要,你還是個人嗎?(打滾)
不過這章的信息量真的是大到誇張,反覆看好幾次才勉強裡出一點頭緒,做出幾點猜測。
荊棘鳥會自己去找刺,用生命換取歌聲,而且不會意識到死亡
這是銘刻在荊棘鳥心中的生命法則、基因定律
所以說莓發現自己沒受傷是假象?是因為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死去?
貫穿胸口的尖刺看起來確實不是單純裝飾用的背棘(大誤)
這個刺──或者說是荊棘──或許可以做為「劇毒之花」的一個解釋
作者曾經暗示FRANXX都有額外劇情,姑且假設兩種可能─特殊的13部隊的Franxx與鶴蘭望都是博士經手的,或者全部的FRANXX都是如此。然而這一章提到了前13部隊並非死於叫龍襲擊,而是陣亡在APE(或者VIRM)的軌道兵器之上,這或許暗示了博士一直在利用13部隊動手動腳,安插了擁有叫龍血統的FRANXX進去,所以13部隊的FRANXX才那麼特別每隻都五顏六色,而非單純的量產機?但是之前的13部隊沒能完成博士的目的(或者博士只是把他們當成棄子),而在莓這一個博士瞞天過海,連VIRM都騙過了的『體制外個體』出現之後,才真正開啟了大裂縫的篇章?
但是在翠雀裡跟莓對話的是什麼東西?
從詞語來看,可以勉強解釋成是莓說的,但莓自己跟自己對話也太不合理。另一個可能,我姑且猜測是翠雀,或者是被改造成翠雀的,某種介於叫龍與人類之間的東西,透過博士的手成為了Franxx的東西。
那麼這個翠雀,或許便是與莓有著類似的經歷──或許翠雀是被混入了人類之血的叫龍(或者經由其他方法成為了『介於叫龍與人類之間之物』的東西)。而翠雀顯然也曾是某個『同伴』的『翅膀』,而且他還被這個『同伴』給拋棄了,因為他懦弱、翅膀也只是半成品。
而那個『同伴』被稱為『公主』,有著扭曲卻單純的面孔,簡直就像是小時候的02,但是02顯然不是答案,那麼自然就會懷疑兩個可能──叫龍公主與鶴望蘭了。
叫龍曾經是叫龍人,為了對抗VIRM,強悍的叫龍人成為了叫龍,而弱小的叫龍人成為了岩漿燃料,唯有叫龍公主以叫龍人的姿態活了下來,這是Ditf的官方設定。
如果說被博士做成「翠雀」的某個叫龍曾經與叫龍公主有過什麼關聯,甚者他曾經是叫龍公主的翅膀,但是他又只能成為半成品?為什麼被叫龍公主捨棄呢?是什麼導致兩者如今的境地呢?那麼翠雀之所以前往大裂縫,也是因為叫龍公主的召喚嗎?
如果說答案是成為「鶴望蘭」的某物,那麼就是有一對苦命鴛鴦被博士大大改造成Franxx,而「翠雀能飛、鶴望蘭不能」這點而言更有意境,也能解釋為什麼02在最後的胸口也會開出劇毒之花。可是為什麼會說出「公主殿下」這個詞呢?為什麼翠雀會選擇遠離鶴望蘭,而是飛往大裂縫呢?
所以說劇毒之花究竟是什麼?刺穿莓的荊棘、在02胸口開出的藍色小花,因為莓與02曾經的約束而衍生的痛苦......還有另一個很令我在意的點是全文標題 『永生』的劇毒之花,說到『永生』在本劇自然會想到活了6500萬年的叫龍公主或者是超越肉體界線的VIRM,可是單純以這兩者之一做為標題卻也太過懸疑。
真的是信息量爆炸,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方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QQ
下次閱讀前真的要拿紙筆作筆記XD
作者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