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清的手自小是拿剑的,几时握过针线?她偷偷买来一些刺绣用具,想着距离初七还有几天,打算临时抱一抱佛脚,免得到时投针验巧,人家的绣针丢进水里,映出的影子都是花鸟虫鱼,她的不成形状,让人看笑话。只是这女红也要讲求天分,光靠勤奋或许能绣得漂亮,却没有灵气,就像学武功,虽说勤能补拙,但若是不会举一反三,剑招学得再多也是无用。她们两个性格正好相反,一个喜静一个好动,因此才各有所长。
练习时桑清绣得极慢,因为害怕刺伤手指被叶流芳发现,倒不是担心自己会被嘲笑,照叶流芳的性格,她只会心疼她,可她又不忍叫叶流芳心疼。想到这儿,她放下手里的绣绷,有些不知所措。要换作大半个月前,她铁定能说清自己对叶流芳是个什么感觉,当然是讨厌,可这会儿她实在有些不愿去想。叶流芳既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待她又很包容,甚至还有些宠溺,虽说武功蹩脚了些,但这好像不能算作她的缺点——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就应该不会武功才是。这样的姑娘谁能不爱?不怪她爹娘都喜欢她,还指望她多跟人家学习。可是,她还没跟叶流芳学会怎么做个大小姐,却已经跟爹娘学会了喜欢叶流芳,一颗心全扑在了她一个人身上,连闯祸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是店里的小二:“桑小姐,叶姑娘在楼下等着您呢。”
“我这就下去。”桑清急忙把绣绷和针线往被子里一塞,照照镜子,整了整衣服,走出房间。
叶流芳前几日都没有来找她,只托双鲤每天来看她,说是有事走不开。她也乐得趁着这个时间闭门练习。今日一见面,叶流芳上来便递给她一只荷包。桑清定睛一看,荷包面上竟是苗绣,图案颜色都复杂得很,针脚又细又密,叫她只看一眼就决心回去把新买的绣绷给烧了。
“你这是跟谁学的?”
“你娘。”
想起几天前去崇圣寺向舅母讨教的情形,叶流芳还有些脸红。她因为乞巧节将至,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碰过绣针,又想着入乡随俗,应该学点苗绣,所以才去向舅母请教。苗绣是苗族姑娘从七八岁起就学习的技艺,叶流芳的母亲也会,但她嫁到长安去后,睹物思乡,不忍再看到苗绣,所以就没有教给女儿。桑清七岁已经去了江南,桑夫人这一身好手艺没了传人,如今遇上叶流芳虚心讨教,高兴还来不及。她拍着外甥女的手笑道:“昔儿啊,是不是相中了哪个苗族小伙呀?正好七夕节也到了,苗家姑娘都是送彩腰带作定情信物的,不过你们汉人不讲究这个,我看绣个荷包就成。”
刺绣的手法大同小异,叶流芳学得很快,但要和同龄的苗族姑娘相比,还是远远不及的,好在以前她的荷包都是自己绣的,轻车熟路,没多久就做好了。只是舅母的话让她很害羞。舅母以为她是喜欢上了哪个苗族少年,才如此热切地教她苗绣手艺。可她自从来了大理,成日成日地和桑清待在一起,哪有机会认识什么苗族小伙。这荷包,自然也是送给桑清的。
“好端端地送我个荷包做什么……”桑清心跳得厉害,她知道有些汉人女子会把亲手绣的荷包当作定情信物送给心上人,今天又正好是七夕节。
“你不是从我这里抢走过一个吗?这下送你一个,免得以后你再抢我的。”叶流芳说得一本正经,实际嘴角含笑,盼着桑清听了这玩笑话也能笑一笑,高高兴兴地收下礼物。可桑清想听的答案根本不是这样的,她闷闷不乐地接过荷包,随手系在腰间。
“怎么了,不高兴?是我说错了话?”
“不是,是我一见你的手艺就自惭形秽。我不跟你去乞巧了。”桑清故意说道,佯装要上楼。她心里真是好憋屈,盼着叶流芳能说些好话来挽留她。
叶流芳怔在原地,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发生这样的转变,急忙拉住桑清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怎会?不会,你惭愧什么,我不是要叫你惭愧的,乞巧也不用你手巧,不,你的手艺也很好——而且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嫌弃你手艺不好的。”
“又没有人喜欢我!”
“可是——可是——”
桑清心里直冒火。还可是个什么劲,平日里那么会说话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嘴这么笨!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她爱听的。
“不管,反正我不去了。”
“若是我说错了话,我给你赔不是,你就原谅我,陪我去吧。”叶流芳恳求道,“清儿,桑小姐,好妹妹——”
叶流芳越说,桑清就越气,终于在听到“好妹妹”三个字的刹那甩开了她的手,强忍着委屈冲她吼道:“谁要当你的好妹妹!谁是你的好妹妹你找谁去!”她全然不顾周围人惊异的目光,小跑着上楼去了。叶流芳也急忙追上去,被关在了门外,不管她怎么道歉,桑清都在里头一声不吭。
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七夕佳节竟然闹成了这样。既然桑清不肯去乞巧,叶流芳也不想去了。她原本想得好好的,以为今天到了街上能与其他女子斗巧,叫桑清当面见识一下她的厉害。虽然她武艺不精,总被取笑,可女儿家的活计是她最拿手的。只是没料到桑清会这样想,竟说什么自惭形秽。俗语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难道她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叶流芳在桑清的房间门口站了半天,客栈里的人来来去去,经过走廊时总要瞧她两眼,她浑身不自在,下楼回到大堂。掌柜的一见她就笑,冲着其他食客喊道:“人下来啦,惹了桑家小姐还活着哪。”
“邱掌柜,你认得我吧?”众人稀稀拉拉的笑声让叶流芳感觉十分刺耳,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同他搭话。
“怎么认不得?天天往我这儿跑,光菜钱就贡献了不少。”
“我想请你去劝劝她,让她把门打开。”
“可不敢哪。这大理城都传遍啦,说是天底下只有叶姑娘治得住桑小姐。您都没辙了,我一个外人瞎凑什么热闹。”
“你说什么?什么治得住?”
“嗐,不就是您一跟桑小姐待一块儿,她就消停了嘛。您没来之前,桑小姐可把大理城给祸害遍了。她在我这儿那头半个月,我天天提心吊胆哪,得亏她没把我这店给砸了,可是祖产哇。”
叶流芳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笑得十分开心,只是没有发出声音,低下头闷闷地偷笑。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为什么感到高兴,是因为邱掌柜说话的语气很有趣,还是因为听说了只有自己才能让桑清变得服帖?
邱掌柜冲她摇摇头,递上一盏茶:“我看她今儿顶多是小姑娘使使性子,不会惹出什么乱子,等气消了就好,您要是想等,就坐在这里等吧,杵在那上头也不像个样子。”
“多谢。”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该吃晚饭了。叶流芳点了几样桑清喜欢的菜,让一个小二端去,自己跟在他身后,打算趁他送饭的工夫溜进桑清的房里去。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主意,只有这个笨办法,所以才一直等到这时候。
桑清早已不生气了,只是有些伤感。她长到这么大,没有遭遇过变故,没有失去过至亲,没有错付过痴心,最多是在离开四明山时,有些舍不得师父。自小身边人就都宠着她,凡事都依着她,她从来就不知道愁是什么滋味。唯独这个叶流芳,小时候无端端奚落她,长大了又——又这样辜负她。她真没想到,自己吃过的所有苦,竟都是因为叶流芳。
“桑小姐,掌柜的怕您饿着,叫小人送饭上来,您开个门吧。”这小二倒也机灵,知道如果说是叶流芳叫人送来饭菜,桑清不一定会开门。
桑清正感觉肚饿,高兴地拉开了房门。叶流芳于是从小二手上接过饭菜,乘着这个间隙,侧身闪了进去。
“你?”她万万没想到叶流芳竟没有走。
“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气,先吃了饭再说,别饿着自己。”可惜叶流芳温柔的语气此刻只能让桑清更加难过。一想到叶流芳心中并没有自己,想到她将来还会对另一个人这样温柔,甚至更甚,桑清就没了胃口。
“怎么不吃,不合你口味吗?这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叶流芳见桑清毫无反应,拉她坐下,夹了菜到碗里,端到她嘴边,可她一口也不肯吃,推开叶流芳的手,说道:“我来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因为你受了我爹的照顾?还是因为你缺个妹妹?”
“对人好还要理由吗?我对谁都好呀。”
“胡说,你对我就不好。”
“你刚刚才说我对你好。”叶流芳糊涂了。
“我说你不好就是不好!”桑清气鼓鼓地说。
“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叶流芳无奈地笑笑,放下了手里的碗。
“你知不知道,好多中原人都以为苗疆的姑娘会炼蛊。”桑清忽然变换了话题,神情颇为认真。
“知道,我听人说起过,娘说这都是无稽之谈。”
“是呀,是无稽之谈,可偏偏流传很广,传得神乎其神,还说有一种情蛊,中蛊的人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下蛊的人。”
“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可我倒宁愿相信真的有这种东西。”
叶流芳听了,默默伸手探了探桑清的额头,并不觉得热,想她不是因为发烧才说这些胡话,不由担心起来。桑清到底中了什么邪,竟突然说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哼,因为我想给人下蛊。”桑清顿了一顿,咬咬牙,幽幽地说,“想给你下一道情蛊,好叫你死心塌地地爱上我。”
“清儿?”叶流芳大吃一惊,差点失手把碗碰到地上。桑清见她这个反应,并不意外,只是心一沉,垂下了头。
两人一时无言。桑清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不管怎么样,她心里已经憋闷了好一阵子,现下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轻松,虽然这轻松又立刻被求不得的愁苦给替代了。
叶流芳则是心乱如麻,仿佛自己真的中了传说中的蛊毒,感到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噬咬她的心,胸口一阵酥麻。她这才明白,桑清今日的种种反常,全是因为倾心于她,可她却无知无觉,伤了人家的心。她默默地想:清儿说我对她不好,原来不是气话,我真的伤了她,两次。
她见桑清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便伸出右手托起她的下巴,柔声唤道:“清儿。”桑清垂着眼,不看她也不应她,一脸苦相,哪有半分众人传说中小霸王的神气。叶流芳见了更加怪罪自己,桑清因为她变成现在这样,她真是千古罪人。平时她最讲道理,只要有错就会承认,道歉也都是诚心的,从来不会为了面子抵赖,因而总能获得别人的谅解,可这会儿她却不敢肯定桑清是否还会原谅她。
“清儿。”她不甘心地又唤了一声,桑清仍旧不为所动,可正因为桑清的无动于衷,她才越发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原来桑清离她这样近,却又对她视若无睹时,她竟这样难受。
下巴被叶流芳托起时,桑清屏住了呼吸。她一直盯着自己来回摆弄衣角的双手,不知所措。她比叶流芳聪明得多,她们已经僵持了好一段时间,她明白,若是叶流芳心中果真没有她,此刻早已经走了。她之所以觉得不知所措,不过是因为叶流芳始终没有别的动作。她即使想对叶流芳做些什么,却受制于被捏着的下巴,不便行动,只好揪着衣角,心里不住地向织女祈祷,希望眼前人能突然开窍。
叶流芳望着桑清,眼见她的表情越来越委屈,心里愈发感到内疚和自责。她怎么总是能让这个从小就一心只想着她的姑娘难过?我真是天底下最坏的人!她这样想着,手上不知不觉用了力,桑清只得抬起头看着她。两道目光一相汇,叶流芳愣住了,原来桑清的眼睛已是雾气蒙蒙,两片薄唇又微微张开,似是有话要说。她担心桑清不肯原谅自己,急忙把左手绕到她身后,护着她的脑袋,堵住了她的嘴。桑清这才终于松开衣角,双臂缠上她的脖子。
“清儿,你?”这个青涩的吻细腻又绵长,她们过了许久才分开,叶流芳摸着嘴唇半是吃惊半是羞涩地看向桑清,她没有想到桑清会回应她,还以为自己会被打走。
“我向织女娘娘祈祷了半天,希望你这个小笨贼能开窍,我……我等了你好久。”桑清虽然一贯大胆直爽,但始终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脸上露出了娇羞的神情。
“清儿,”叶流芳紧紧握住桑清的手,“我又伤了你一次,是我不对,你原谅我。我……我不知该怎么弥补。小时候你戏弄我,可现在,你不要报复我,不要故意叫我伤心,好吗?”
“哼,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桑清的脸上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气。
“是我的错,又是我的错。”
“你知道错就好!”
叶流芳拉着桑清的手在床边坐下。她们二人日日相对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今天叶流芳却重新认识了桑清。原先她只把她当作妹妹!一时间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桑清的眼睛、鼻子、嘴巴好像突然之间都变了样,变成了她喜欢的模样。她把手撑在床上,本想腾出另一只手摸摸桑清的脸,却发觉薄薄的被子下头有些异物,桑清来不及阻止,已经被她摸了出来。竟是一只绣绷和几束丝线,绣绷上还有一只没绣完的雌鸳鸯。叶流芳只看一眼就明白了,原来这几天她在崇圣寺学苗绣的时候,桑清也没闲着。
她捡起绣绷,笑着问道:“你这鸳鸯是绣给谁的?是给我的吗?”
“绣得这么差劲,你愿意要,就给你了。”桑清嘴上不屑一顾,心里却羞得要命。从来没有人见过她做女红,叶流芳是第一个。
“我不要,还没有绣完呢,得再加一只雌鸳鸯我才要。”
“我不绣了,好辛苦,我绣了好几天才只有半只,你竟然还想再要一只!”
叶流芳哑然失笑:“你绣了好几天?”
“我就知道你要笑我,还给我,你想要我还不给了。”
“我教你吧。”
“什么?”
“往后我教你刺绣。”
叶流芳说着握住桑清的右手,叫她攥住绣针。桑清倚靠在她身旁,几乎没有出力,只看到两只迭在一起的手像白蝴蝶似的上下翻飞,没过一会儿那半只鸳鸯就长大了不少。叶流芳一边绣,一边说道:“舅母的好手艺你都没有学到,太可惜了。”
“不可惜,我手笨,你做她的徒弟,她肯定更高兴。”
“说到舅母,我向她讨教时,她还以为我今天要跟哪个苗族小伙定情,所以叫我绣个荷包。我那时没有多想,也不怕你误会,真的傻傻地绣了个荷包送给你,你是不是以为我在——”
“你还说!”
叶流芳低下头闷声笑了笑,放下绣绷:“我不说了,今天本来是佳节,不想这些叫人生气的事情。你现在总该饿了,我下去让人送点吃的上来。”说着起身就要走。
“我和你一起去。”桑清拉着叶流芳的手,她好不容易才令顽石开窍,一刻也不想跟心上人分开。
“唷,叶姑娘下来了!”邱掌柜见叶流芳从楼上下来,笑着说道。定睛一看,没想到她身后还跟着面若桃花的桑清,忍不住啧啧称奇:“桑小姐可是消气了?要我说,叶姑娘是有大神通啊,要不然桑小姐怎么这么服她!”他身旁两个小二也都跟着附和。可叶流芳并没有什么大神通,她听了这话只觉得害羞。
她们点了菜,并肩坐着,菜上齐之后,两人你夹给我一片青菜,我夹给你一块咸肉,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地抬眼偷偷向身侧一瞥,目光脉脉含情,又羞又甜,不免吃得慢慢吞吞,直到菜都凉了才终于吃饱。邱掌柜在一旁瞧着,觉得这两个姑娘实在有意思,全然想不到她俩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到了夜里,两人不得不分开,桑清把叶流芳送到自家的后门口,舍不得走,心里终于开始后悔为何自己不住在家中,同她站在那儿又说了半天的体己话,可说完了话,还是要分开的。叶流芳望了望天,见到牛郎织女两颗星在夜空中熠熠闪光,忽然记起以前念到的一句诗——“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心蓦地一沉,兴致已经败坏了,但害怕被桑清看出,玩笑似的指着天空说道:“我看我们也像牛郎织女似的,要分别了。”
桑清依在她怀中跺了跺脚,气鼓鼓地说:“才不是,你要是织女,我不就成牛郎了!”
叶流芳听了这话,知道桑清只当她在说笑,吻了吻她的额头:“回去吧,明天就又见面了。”桑清却还是舍不得,走出两步后又折返回来,搂住她的脖子不肯放手。她于是又堵住桑清的嘴,过了好一会儿,附在她耳边柔声说道:“乖。”桑清很吃这一套,两人这才终于分别。
这一夜,叶流芳辗转反侧。和桑清在一起时,她满心满眼只有高兴,可一分开就清醒了。桑清心中怎么想,她不知道,或许苗人民风开放,根本不计较这些,可她自小所受的家教告诉她,她和桑清的感情是有违伦理纲常的,她们同为女子,更是姐妹,如今成了情人,看似亲上加亲,实际却乱上加乱。她已经做过一回旁人眼中离经叛道的事情,懂得这滋味,先是巨大的喜悦,可接着就是终日提心吊胆。她知道,逃婚的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她迟早会受到父亲的惩罚。那么这件事呢?这比逃婚还要严重百倍,她又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可她又觉得自己无辜得很,既没有伤天也没有害理,她们就像诗里写的那样,跟牛郎织女一样无辜。
桑清回到客栈,躺在床上回想起这天发生的一切,仍不敢相信自己竟和叶流芳互诉了衷情,还私定了终身。其实从她翻墙去探望叶流芳的那一晚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叫这个功夫不到家的小笨贼给偷走了。只是这小笨贼真的太笨太傻,非要她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才能懂得她的意思。为了她,她都不要面子了。可怜她这个拦路打劫的强盗,没有劫到任何东西不说,还把心给赔上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劫到。桑清从枕边摸出一块玉佩,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握在手中,这才沉沉睡去。那是叶流芳的玉佩,她一直都没有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