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心中一喜,凑上前去直接将那盒子打开。盒子开启的那一刻,夏树的原本微起的嘴角刹那僵硬。
盒子还是原来的盒子,里头放着的却不是虺角,而是一些名贵的药材。
夏树拧紧眉头。暗叹这藤乃静留城府之深,连环计一套接着一套,每一步都如她心中棋盘,下子有数。
但这虺角的气息确实是在这屋子附近,可夏树觉得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轻松的拿走。
果然,机会这种东西有一无二。
夏树叹了口气,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她需要捋清思路,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谁知刚坐在门口便悠悠传来声响。
“夏树是在找这个吗?”
夏树被惊的站起身子,见静留倚在门侧,面色淡然,手中拿着的物件正是自己另一支虺角。
夏树有些尴尬,往后靠了几步,却打翻了桌上的茶壶,一阵脆响。
静留惋惜一般蹙起眉:“这是江南进贡的茶具,可是父皇送我的生日礼物……”断句中静留语调落低如转了个弯,似欲泣般娇柔:“夏树该如何赔我?”
这语调如羽毛,直挠得夏树心中发麻,她晃了晃脑袋,从衣袋中掏出一枚银锭扔到了静留旁边的矮柜上。
静留将那银锭拿起,瞧了眼底下纹路,眼里笑意更深:“夏树这拿的可是官银,主要用于赈灾、军队等国家事物上,私人拿来用,若说不清缘由,可是杀头的重罪呢。”
夏树扯了扯嘴角,想起自己的洞穴中那如山般堆积的钱财,如果真是如静留所说,那么从山崖中掉落的马车一定也有属于皇宫或是官府的。还是找个时间将其找出来都融了,拿个模具重新定型,省得再出现在这般的乱子。
逃避无用,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静留……你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
静留没有回话,只是细细端详之着手中的虺角:“这个东西对夏树而言很重要吧?”
“嗯。”
“所以我猜测夏树一定会趁着祭典,藤乃府无人的时候来寻它,于是便装病留了下来,没想到真能见到夏树。”
还是记忆中那深蓝的长发和翡翠般的眼,近一年未见心中的思念也未减分毫,她喜爱的人也一如既往可爱动人的模样。
这次说什么也必须将她留下来。
一切失去了掌控,夏树显得烦躁不安。明明只要露出原型或是施展一些小小的法术,无论是静留还是潜伏身侧的暗卫都奈何不了她。
但她偏偏不能这么做。
夏树有些泄气,几乎懒得再理静留。她重新坐回凳子上,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这次拿不到虺角她也不走了,大不了就在这耗着,看谁的寿命更长?
看着夏树这副模样,静留握紧了手,才不至于失了分寸去抚摸那人的发。
静留也不着急,坐于另一边的矮柜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夏树。
夏树被她盯得之发毛,终究还是放弃:“你究竟想怎么样?”
“只是希望夏树留下。”
“我不可能会有你期望的那种感情,不是早就让你放弃了吗?!”
夏树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伤人,哪怕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静留,在自己感情被重新否定的一瞬间红了眼角。
她曾自作多情以为夏树重新回到藤乃府,哪怕九分为了这虺角,好歹有一分是留给她的,看来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若是要放手……她真的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多年伪装的经验很快消去了眼角的红痕和几乎溢出的泪水。
“夏树不接受没有关系,只要你留在这,光是见到你我便已经满足了。”
是的,只要能看着夏树就好,她不敢再奢求太多。
夏树皱着眉,开始思考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藤乃府后院的那处深潭是个好地方,她可以暂时性搬个家,毕竟这地方大助于自己修炼,而且还能拿回虺角。而她要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只需要偶尔在静留面前露个面而已,怎么想都是自己赚到了。
“好,我应你,你先把我的东西还我。”
见夏树这么果断,静留反倒有些没反应过来。
“愣着作甚?”
回归神来,静留展露微笑,将那虺角递上前去。:“阿啦,既然夏树答应了,我便放心了,毕竟夏树实诚,可不是那种出尔反尔,拿了东西就跑路的人不是吗?”
“……”
夏树无言以对,藤乃静留轻易的看透了刚刚一瞬间的心思。
下人们被静留遣散,静留领着夏树再次来到对面那间她曾住过的房。
里头干干净净,家具上没有一丝的尘埃,她走时什么模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模样。
“这里一直为夏树留着呢。”
静留从外头拿了茶具放置桌上,慢悠悠的泡起了茶。
热水倾下,茶香在片刻后缠绕着房间的一砖一瓦。
夏树耸了耸鼻尖,很熟悉的气味,这茶叶淡雅的气息早就刻入了静留的骨子里,行成了另一种美妙的气息。
“你早就料到我会回来。”
“是啊,尽管相识不长,但由于我天生骄傲自负于自己的魅力,所以猜测夏树一定会为了我回来的。”
夏树轻哼,在赞同静留自我评价的同时不屑于静留自恋的说辞。
语落,静留却自嘲般道:“可惜,虽然夏树你回来了,却不是为了我。”
而是为了那虺角。
夏树愣了片刻,也不知该接什么话。
今日和舞衣逛了半天的街,精神早就倦了。夏树坐在桌的右侧,拾起已经放置温凉的绿茶一口饮尽,仿佛能浇灭她心头焦躁不安的火焰,之后两人再无言。
夏树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但落子无悔,只能看接下来的走势判断该如何走。
嗅到静留腰间的香囊,里头应是薄荷类味道清新的香草。再看静留面容,不爱妆饰的她脸上偏偏涂了一层薄粉,连那唇上都涂着鲜艳的红色唇脂。
这般妆容将静留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模样给掩了几分,却将她骨子里的妖娆给勾到了表面。
察觉到了夏树的视线,静留莞尔一笑:“好看吗?夏树。”
好看是好看,但不适合你。
夏树双眉紧蹙,不知是不是该实话说出口。
“嗯……好看。”
女子爱美为天性,被喜爱的人夸奖那更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但不像你自己画的?”夏树试探性的发问。
“是友绘帮忙画的,她以为我也要入宫参宴,便希望能帮我妆饰,我本来也没打算去,本想拒绝,却抵不过她热情。”
静留回想起友绘朝她撒娇的模样,不由苦笑几分。
夏树原本还算好看的脸色不知不觉中沉了下去,她微挑起眉,同样想起来友绘,但却想起她那一副骄傲自满,全身散发着“静留姐姐是我一个人”的模样。
“静留。”夏树轻咳两声,吸引了静留的注意力。
“老实说,这妆容好看,却不太适合你。这样的妆容在我看来更适合我友人酒楼里的那些女子。还有,你这表妹的胭脂用多了,整个脸红的跟发烧似的,难怪你装病能够这么轻松还无人生疑……”
夏树还在滔滔不绝的说,静留却已经笑容全无。不,应该还勾着一丝带着意味的笑。
这是夏树的真心话么?
看夏树一脸认真分析的表情应该是。
静留知道夏树长期隐居深山中,接触的人也是那些克律死板的僧人。她不闻人间外事,心单纯的如一张白纸,连基本都常识都不太清楚,更何况是讨女孩欢心的甜言蜜语与夸赞?
她不该为了这点小事隐怒,但多年累积的冷静与自持仿佛遇到了夏树就烟消云散。
静留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夏树见静留许久未发声,却粗神经以为她默认了自己对她的评价。
她为自己终于赢过静留一场而颇为得意。
静留站起身来,在夏树的注视下将那虺角重新放入盒子中包好便要离开。
“静留?!”夏树睁大眼睛,慌忙站起身来,有些失措,差点又砸烂了一个杯子,静留不是说好要把虺角还给她吗?!
静留停下脚步“温柔”的转过身来,依旧带着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婉笑容。
“我改变主意了,想要这宝物的人多的是,放在夏树那怕是不安全,便先寄放在我这,若夏树需要,我再给你,时候不早了,夏树也该歇息了。”
“可我现在就要!”
“要它作甚?”
“这……”
夏树手指缠着垂下的发丝,一时间想不出任何理由,她总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诉静留,然后告诉静留她要用这角化龙?
三岁小孩都不会信!静留只会当她疯了!
“既然没什么用,夏树便早点歇息吧。”
静留不再停留走的干脆,揣着那盒子像拿了羽衣离开地面的仙女般如阵风“优雅”的飘过,仅留下满屋的气息证明她到来并存在。
夏树感觉自己要疯了,被一个不过二十左右的人帅耍的团团转,她这么多年累积的智商是沙子还是废铁?关键时刻派不上任何用处,还不如桌上那块银锭来的实在!
比起夏树整夜的抓狂,静留却是兴奋了整夜。
无论夏树的话有多失礼或是冒犯,她都毫不在意。心爱的人口中说出的话在她听来总胜过世间任何甜言情话。
再想起刚刚夏树吃瘪的模样,更是抑制不住嘴角的微笑……
一阵风声,静留依旧安静的坐着,身后的暗卫跪在她的身后如实禀报:“公主!除了玖我姑娘,还抓到另外三位刺客,需要审问吗?”
静留表情恢复了平淡,怀中的玉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手上,被那双柔软的手细细盘玩着。
无需太多思考道:“不用审问我也知道是谁派过来的刺客,鉴于这个捕捉刺客的陷阱让我找到了我丢失的宝物,我也就慈悲一回,让他们痛快的去吧。”几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话语间便轻松决定了三条人命的生死。
“是!”
暗卫消失在静留身后,那双红润的双眼亦不如面对夏树那般温柔明媚,反而残忍算计深藏其中。
这幅面孔留给他人,而夏树永远不会晓得她眼中那个温柔贤淑的公主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