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话 困于雨中
【虽然我的思念仍未发芽——】
和我在一起
不要喜欢上别的人
不要讨厌我
那时的七海前辈大概是这么说的。
“不要喜欢上我。”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我趴在走廊的窗台上，伸长手臂接住了几滴凉丝丝的雨滴。
与水洼倒映出的自己对视，我轻喃道：“雨，下个不停呢……”一如我此刻晦涩难明的心情。
虽然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下雨，但我还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地挎着书包直接来了学校。
以至于现在有家不能回，只能找人蹭伞了。
“侑，久等啦。”
“朱里。”我收回手，转头看向朝我走来的女生，扬起笑容问询：“开完会了？”
“哈啊——”朱里唉声叹气，无精打采地垂下脑袋，“全泡汤了，偏偏赶上室外练习的时候下雨，真是够了。”
看她兴致不高，我只好主动挑起话题，“朱里你有带伞真是太好了！”
“历已经回去了？”
我走在朱里身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嗯，说是想赶紧回去写学生会的脚本。”
“那家伙最近很乐在其中啊。”
“理子老师有把DVD借给我们看，历好像是看完那个受到了刺激吧。”
“是吗——”她拖长了尾音，一副倦怠不已的模样。
天气真的会影响人的情绪呢。
望着窗外细密的雨幕，我漫无边际地想着，“体育祭的时候要是晴天就好了。”
“是啊——”
取回雨伞，我跟在朱里身后一起离开了储物区。
走在前面的她忽然停下脚步轻轻“啊”了一声，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不远处交谈的几个高个子男生。
其中一人问：“你没带伞吗？”
另一人单手撑在一侧的裤袋里，爽朗笑了笑：“因为没听说会下雨嘛。”
“我跑回去好了。”说着，他举起原本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遮在头上。
“哦，那拜拜啦。”
身侧的朱里痴痴注视着那名爽朗大气的男生，唇角勾起不自知的弧度。
我忽然意识到——啊啊，那就是朱里的前辈啊。
比起留在我身边，也许跟她的前辈在一起，朱里才会振作起来。
“快去吧。”我笑着催促她。
“诶，可是——”
见她还站在这里犹豫不决，我轻轻推搡着她的背部，“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好啦。”
“谢啦。”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向雨幕。
我留在室内笑着与她挥手道别，然后目送朱里赶上她的前辈，两人有说有笑地共用一把伞隐入雨中。
“好了，虽然说了会自己想办法…”为了能让好友振作起来，我还真是擅自说了大话啊。
得赶快再去另找一个可以顺路借伞的人选。
我返回教学区的走廊，与正在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打过招呼，又继续四处寻找可能的人选。
没有社团活动的人都已经回去了啊。
顺路的又没有社团的人……
不对。
还有一个办法！
我灵机一动，走到学校外借雨伞的地方。
——还剩下一把伞！
难道是天助我也？
然而我的欣喜在撑开伞面的那一刻顿时化为泡沫……
“……”骨架已经折断，伞面也七零八落的，是一把名副其实的——破破烂烂的伞。
我毫不犹豫地弃了伞，转而拿起手机。
要不然，让小怜开车来接我吧？
今天她几点下课来着？要是有空就好了……
一阵急促的忙音过后，电话被接通。
“喂。”
“喂，是小侑吗？小怜正在开车。”
“……”
“难道说你没带伞吗？要不要去接你？”
“不用了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打扰你们的约会怪不好的。”
“啊我见到同学了，那就先挂了。”
挂了电话，我不禁长叹出声，“原来和宏君在一起啊…”
孤身一人行走在空旷的楼道里，经过一扇紧闭的窗户，我看见墙角那簇被雨水打湿的灌木。
最惨也不过和它一个下场。
没办法，只能湿着回去了。
手机传来一则简讯，提醒我有一通未接电话。
我打开联系人一栏，七海前辈的联系方式赫然映入眼底。
“……”还是不要麻烦前辈好了。
我默默收回手机。
“侑！”
恍惚听到熟悉的人声，有人正小跑着靠近我。
“侑。”
那人又唤了我一声，提着伞柄迎面赶上我。
“你这不是没带伞吗？是打算就这么回去吗？我能赶上真是太好了！”
那一瞬间，她急切的身影，絮叨的言语宛如劈开暗夜的一抹银白，划出一抹亮丽色彩，使我看得怔愣不已。
“刚刚有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不过占线……怎么了吗？”
她担忧的话语唤回我的思绪，我忙摇头，“啊，不。”
前辈没有继续追问我理由，而是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颜，向我提议道：“一起回去吧？”
我无法拒绝，更不可能拒绝。
雨，还在持之以恒的下着。
她撑着伞走在我身侧，熟悉的街道，两人之间比以往更亲密的距离。
大雨令空气滞塞，离得近了，前辈身上的香味也愈发浓郁。
淡淡的甜香却不腻人。
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面庞，我便不自在地抬眸看她，她又很快收回视线害羞地浅浅笑开。
“稍微有些怀念呢。”
她用缅怀的口吻絮絮讲道：“小时候曾经和姐姐一起像这样走这条路回家过，姐姐没把伞带去学校，让给我去送来着。”
“不过我很蠢，只带了一把。”也许是回忆起那时的光景，前辈害羞的笑了笑。
“去送伞…前辈家到这里不远吗？”
我心里还纳闷着前辈明明就是坐电车上学的，怎么还走着来送伞，不妨听得她补充道：
“啊啊，直到小学为止都还是住在这附近的。”
“诶——？”
“要是没搬家的话，说不定中学就和侑是前后辈了呢。”前辈一脸向往地看着我。
忍不住打断她的美好幻想，我淡定的反驳她，“就算如此，感觉也不太会见到面呢。”
“诶诶——很过分诶？”
路口的指示灯是红灯，我和前辈纷纷停下脚步。
“能让我说说小时候的事的也就只有侑了，呵呵。”她轻笑一声，默默把举着的伞靠到肩上。
“啊，对不起前辈一直让你举着伞。”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礼，借了人家的伞居然还让她举了这么久。
“换我来吧！”我抓住伞柄。
“没关系啦，我不介意的。”
她一副理所当然地低头瞧我，“应该是个子高的一边来举才对吧？”
“才没有相差到值得关照的程度呢。”前辈为了不让我举伞居然搬出这个扎心的理由！
“不不？差不多有10公分了吧？”
目测了一下我跟她之间的身高差，我强撑着否认，“诶！再怎么说也没有那么多……”
“我有163哦？”
不知怎么的，我竟从她口中听出了一丝得意。
“呃、唔唔唔……”得想个办法挽回气势！
默默加重了握着伞柄的力度。
她还在一旁循循善诱，“你看，还是还给我吧？”
“不——要——”
争抢中我发现前辈一侧的肩膀已经全部湿淋淋的，还在向下渗着水。
“啊，话说前辈，你那边不是都湿透了嘛！”
前辈闻言用手指捻了捻自己肩头被雨淋湿的布料，似乎并不如何在意。
这个人……
真的是…
“既然是前辈的伞那就好好往自己那边举着啊！”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怂恿着我把伞柄推向前辈。
温热的肩靠了过来，她顶住我偏移的伞柄，在我耳畔轻语，“可是我不想让侑被淋湿嘛。”
“少来啦！！”
然后眼睁睁看着在我和前辈的一番“争执”之下，错过了绿灯……
“真是的——这算什么嘛，真怪。”
“噗嗤”一声，也不知是谁先笑了，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消散。
想起自己无赖的小孩行径，我更是笑得不可遏制。
“感觉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侑一股脑地笑出来呢。”
“是吗？”
对上温柔浅笑的前辈，我故意坏心眼地说反话，“是不是因为一和前辈在一起就总会让我困扰啊。”
伞下的她疑惑地歪了歪侧脸，“和我在一起很困扰吗？”
才没有哦，因为现在我——
很开心啊。
“现在要是让前辈感冒我会很困扰的，好啦，总之先到那边的屋檐下去吧。”
两人躲到贩卖机一旁的屋檐下。
侑掏出放在书包里备用的毛巾，罩到灯子头上，细细地擦拭她发丝和两颊沾到的雨水。
距离靠的很近，灯子微微低头，紧张地闭上眼睛，可面上淡淡的粉霞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害羞。
大概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灯子主动挑起话题，“侑很会照顾人呢，明明侑也是妹妹。”
她一开口说话，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侑的面庞上，使侑也局促起来，不得不板着脸提醒道：“老实站好。”
拉开一点距离，侑加快了擦拭的动作，灯子享受着她此刻的温柔，笑意更显，“就是因为你很会照顾人，所以我总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撒娇过了头。”
看着那人困惑的面容，灯子耐心解释道：“明明不愿意招架我之类的，也许你已经很累了却一直在忍耐。要是被讨厌了怎么办…什么的，没关系吗？”
听着前辈的担忧，我无奈之余又有点想笑。
把这些问题都抛给我不就是最撒娇的事了嘛，这么擅长撒娇是因为妹妹属性吗？
这么一想，前辈的某些举动居然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没关系。我不觉得有在照顾前辈啦，今天也是前辈能来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而且…”我停下擦拭，凝视她的双眼笑着脱口而出：“我很高兴。”
“高兴？”她轻声呢喃。
像是在问：【高兴是什么意思？】
半隐在毛巾下的前辈与我四目相对，连我都被自己刚才随口说出的话给惊到了。
“啊不，只是今天我总被各种人抛弃、甩掉而已啦。”我慌乱地总结了一下今天的遭遇，试图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高兴找一个合理的缘由。
前辈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似乎想窥探我言语的真意。
我只好尴尬地撇开视线，“前辈能来让我感到很安心，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在里面…”
听完我这一番补充说明，她总算重展笑颜，拿下毛巾灿烂一笑，“说的是呢侑。”
“……”她突然的情绪转变打得我措手不及，只能呆呆立在原地。
“我也很高兴哦，能和侑共撑相合伞~”她惬意地坐在檐下的木质长椅上。
“……居然说是相合伞。”从前辈口中时不时冒出的暧昧措辞还是像往常那样让我无可奈何。
“特意说出了就不觉得害羞吗？”我接过毛巾，叹息着在她身侧落座。
“诶——？那该怎么说好啦？”
“谁知道…”
我与前辈比肩而坐，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忽然坐在身侧的前辈用撒娇的语气向我请求：“呐，侑。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
“……”
“不行？”
“…好啦。”无法拒绝，更不想拒绝。
“太好啦。”
得到我应允的前辈欢呼着轻轻撞了撞我肩膀，她的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过来。
我情不自禁地凝视她洋溢着笑容的侧脸。
她的笑容是那般璀璨，仿佛沐浴在阳光里，与周围阴沉的天气格格不入。
回忆起之前的亲密接触，我不由有些怀念。
好温暖。
前辈的体温真高啊，还是说是我的太低了呢。
真想让她分我一点。
搁在长椅上的手被那份温暖吸引着不断靠近。
最终还是堪堪停下。
算了，保持现状也挺好的。
毕竟，我也——
只是一个胆小的贪婪者。
【这份舒心，无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