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靜
真的很安靜
安靜到我的胃在隱隱作痛
按照往常放學後來到了對策室內待命,一開門連個招呼也沒有,也不是說甚麼一定要被人注視之類的,但正常來說多多少少會有人抬個頭、斜個眼留意一下誰來了吧?可是大家都眉頭深鎖的坐在位置上,納布緊盯靈壓雷達圖,藤原正做武器日常的保養,京子在畫符咒─那個京子,你桌上的待乾符紙是不是太多了?已經延伸到我的桌子了,岩端正雙手抱胸一臉怒視,眼睛不曉得盯著那裡,讓人不忍直視…其實平常也是無法直視就是了…另外室長室更是煙霧瀰漫,已經看不到不死子婆婆了,平常還算歡樂的對策室頓時瀰漫著一股無法喘息的低氣壓,我暗自祈禱,希望能有個人能來打破這樣的氛圍,要不然我覺得不用到下班,我就已經精神衰弱了,還好神樂沒有來…
「大家好久不見啦~」
看來老天還是不捨的我,帶了個天使進來
前些天才見過的明,應該說是鬼塚明,一臉歡快地走了進來,向裡頭的人熟識般的打了一輪招呼,若那天沒見過她,我現在可能只會認為她是這裡以前的舊職員,但據飯綱所言,每一個地區都會有個久遠的家族佇立在那,直接獲取該地區的靈力,那些家族會用這龐大的力量做研究或是增強自己的肉體之類的,但相對的就是要管理好這個區域,讓靈力能不受阻礙的流暢於這土地上,這樣聽起來還挺像土地公的,而管理整個東京的家族為鬼塚家和兩儀家,陽鬼塚陰兩儀,聽說是在東京裡界必須知道的常識之一,這兩個家族都歷史久遠,在道上也是赫赫有名─這裡界的人都是如此危險嗎?兩儀家族是四大退魔家族之一,不過實際還在行動也就只剩他們了,然而自從換成現在的這位當家,關於兩儀家在陰陽界的消息就更少,而鬼塚家雖然並沒有像兩儀家族有那麼顯赫於退魔界的稱號,但卻是東京靈脈實際的掌管者,在言靈的能力上可以說是在陰陽界內的首位,按某人當時嘻皮笑臉的說法,這家族是個能與大地對話的家族,搞不好我哪一天在山裡被天外飛來的石頭砸死,那不明的石頭可能是他們教唆去做的,這一臉開玩笑的表情說著如此荒唐的話,換作是別人應該只是想盡速遠離這個瘋子,但聽在我這才剛入行幾個月的菜鳥耳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想想眼前正一臉無害表情的人,第一次碰面時,也不是頂著相同的表情,然後指使一推管狐像子彈一樣,毫無遲疑的向黃泉打去,那打在地上的坑洞可不是開玩笑的,況且在深山中被石頭砸死,貌似挺容易被以意外死亡做結案…
「嗯~?怎麼大家今天如此的死氣沉沉啊?就連號稱最勤勞的小神樂都沒有來,怎麼?你們都中詛咒啦?」
「神樂自從上次那件事情之後,就挺常請假了。」
「連學校那邊也是。」
「恩~?這樣子阿…」
「話說你今天來做甚麼?」
「送~貨~」
原本盯著神樂位置的她,在聽到岩端的問話,馬上一臉嘻皮笑臉的將一大包東西放置於會客桌上,見了她的動作,除了不死子婆婆,其他的人都放下手邊的動作靠了過來,看了圍過來差不多的人們,馬上像是要將自己的寶物獻給別人看的小朋友一般愉悅地將布包解開,不開還好,一開幾乎每個人都倒抽一口氣,五、六把跟這些天搜索來一模一樣的金劍就攤開在眼前,而偏偏造成這些天對策室氣氛詭譎的就是它,看來老天給我送來的不是天使,是惡魔!!!!
「這!!!你這是在哪找到的?」
「雲取山那邊的靈脈上,昨天晚上二郎伯父說那頭的柱子被破壞,我過去一搜就看到這些玩意兒插在上面,至於因此跑出來作亂的惡靈你們就放心,我順手處理了。」
「然後聽修一說你們在蒐集這些就拿給你們,二郎伯父和兩儀桑要我順便問問你們的搜查進度在哪? 加上昨天的已經有三根柱子被損壞,重建上需要些時間,而邊重建邊處理因此頻繁湧出的惡靈,對於兩儀家跟本家都表示人力緊繃了,不確定還能將這些騷動壓下來多久,希望你們能盡快處理。」
不在乎周圍的大家對眼前景象和她訴說內容的驚嘆,鬼塚很自然的就坐在會客椅上,隨手拿起一包仙貝吃了起來,在場應該除了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外,其他人都各懷心思的沉默著
「那個…有誰可以跟我說說發生甚麼事了嗎?我知道靈脈上插著這東西很不妙,那柱子是甚麼?」
語畢,我就發現我似乎開啟錯話題了,只見每個人眉頭鎖的更緊,坐如針氈的蠢蠢欲動,想說些甚麼又有甚麼堵在口中,嘴裡只發出異議不明的聲音,卻組不出像樣的語句,有些人更甚是直接盯著鬼塚看,似是將所有過錯拋諸在她身上
實在是很抱歉啊...一個菜鳥很不識狀況的在這時候提問很不識相,但我也是鼓起勇氣想要理解現在到底發生甚麼事了啊…
「哇哈哈!!!真是有趣的傢伙,果然是小神樂挑的玩伴~」
「…」
最後的仙貝被她急躁的嚥下,煩悶的室內就想起爽朗的笑聲,豪邁的拍了兩下手,眉開眼笑地甩掉剛才的氣氛朝我走來,直接不經我同意就勾肩搭背起來,怎麼甩都甩不掉,我不禁想這人要就是神經大條,要就是非常的自傲,認為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要不怎能經常性的在一些理應煩惱、慌張等環境中依舊保持著從容
「不過不懂就提問是好事,畢竟在搞不清楚的情況下喪命,還是搞懂事情原委而有做防範比較好,至少死的比較不冤枉。」
這算是稱讚嗎?我怎麼感覺不出來,還有種沉重的宿命論感。
「這…這樣好嗎?明,二郎大人…」
「哎呀~岩端大叔,反正他又不是敵對的陰陽家或魔術師,沒關係啦~不過嘛…」
「雖然有這樣的說法,就算不知道,事情還是會找上來,但這畢竟是概率的事,不過只要知曉某件事情,那就等於你在這事情裡已經無法脫離關係了。」原本緊抓我肩頭的手鬆了開來,隨即就來個快速的半迴圈,在還沒搞清楚情況怎樣時,鬼塚的面容就放大在我的眼前,還來不及為距離感到害臊,就被那單隻現在才知曉的墨藍眼鏡盯著,像是被吸住般沉淪於那黑暗之中,與外界斷了聯繫,能確切得到的唯一訊息是從那眼中看到的「所以貳村劍輔,你還想要知道嗎?那怕這件事情會害你喪命,或者使別人因此喪命。」
「我希望知道…」語氣中的不篤定,挑起了她的眉,原本就見不著底的墨藍所帶來的壓迫感更重,喉中的一口氣不小心溢出來,發出連我都嚇一跳的聲量「我希望你告訴我!」
「哇哈哈哈、咳、哈哈!恭喜你踏上讓自己染上罪孽的道路。」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鬼塚突然大笑起來,說是笑得過分也不為過,途中還咳了好起次,可是從她口中傳達的事情卻無法知道笑點,甚至感到背脊發涼,我開始後悔我為什麼要回答她了,如惡魔淺淺的細語,雖然聽起然別無二意甚至如沐春風,但當你回過頭來時,你會發現你的靈魂已被惡魔錯在手攥在手哩,她,正對著你的軀殼微笑
「鬼塚家在東京都內設有結界用的七根柱子,除了劃地盤的功用,還有穩住靈脈的功用,而結界被破壞所導致的靈脈混亂會吸引惡靈產生和接近。」
「這樣不是很糟糕嗎?」
「是挺糟糕的,但這也沒甚麼,雖然東京不比京都,但底下可有個結界完全破壞就會跑出來的可怕傢伙─」
「明!住口─!!!」
「天狗。」
天狗?是常常在談論鬼怪的節目、圖書裡,那個紅面、長鼻子,穿著傳統服飾,拿著長柄武器,能在天上飛的怪物嗎?但顯然不管他長的是不是跟我所知的一樣,對策室的人聽到鬼塚說出的話而臉色鐵青的樣子,顯然不是甚麼善類。
「是比往常更具威脅的─?」
「是的。」可能是因為外面的騷動驚擾到了裡面的不死子婆婆,推開室長室的門,裡頭的煙霧爭先恐後地湧出,使的不死子婆婆出現的一瞬間,彷若一名高手乘著雲霧駕到,那一聲更是有不可抗拒的威嚴,原本欲出聲喝斥鬼塚的人,紛紛轉頭注視著室長,除了鬼塚,她又坐回位子上繼續吃著仙貝
「你只要知道這是國家極機密就好,剩下的就別問了。」
「這些天我們也有加派人手去巡視市內各處的靈脈,但自從神樂他們遇襲之後,就沒有人再見到黃泉的下落了,對策室這邊會持續搜捕黃泉的下落,而你就幫我傳達,說這陣子還是要多加勞煩鬼塚家和兩儀家。」
「我會轉達的。」
個子顯得特別矮小的室長婆婆,覆滿皺紋的雙手交疊於膝上,挺拔的身軀坐在鬼塚的對面,身為長者的氣勢利馬顯現出來,不像之前那樣,鬼塚很快的將先被吃完後就正視著室長,雙手撐在桌上並抵著鼻子下方,專心聆聽著室長要她轉答的事情,眼神相比方才的散漫和壓迫,現在只有敬佩可言,嘴角甚至還不甚清楚的翹起
給完了鬼塚要的答覆,室長卸下嚴肅的面容,露出和藹的笑容向著我,手指來比了比門口
「劍輔,你今天到這就行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喔…好。」
外頭的天還亮著,若是平時我會為這得來不易的早退感到欣喜,但現在擺明的就是被支走,讓我心有不甘,不過若是考慮到現在自身的能力,和現在室內越來越遭的氣氛,我也沒有多餘的勇氣,厚臉皮的要求繼續待到下班的時間點,只好認命地收拾好東西,提著舞蹴走了
希望飯綱那傢伙不會跟我要多於的鐘點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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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你曉得自己在做甚麼嗎?」
見劍輔走之後,室長再度點起了菸,陷於沙發中問著眼前她想不透的女人,對於她的審視明直接忽略,轉而沏了幾杯綠茶給現場的所有人,清新的香氣淡化掉空氣中的菸味,殘餘舌後的韻味揉合了大家心中因為疑惑、憤怒等揉合而成的烈火,暫時的安靜緩和了現在過於緊張的氣氛,但仍免不了待會必須要談的現實
一個無奈的現實
「知道啊,我只是在幫你把預定的計畫提前而已。」
「但他才剛進來沒多久,你就將這麼機密事情告訴他?」
「這已經不是菜鳥的問題了,藤原,我想你應該更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從一開始只有零星的一、兩把,現在經常一天就突然出現十幾把,有時更是超過二十…」
「原本對策室內人力就吃緊,這幾年都是靠鬼塚家和兩儀家的支援才勉強撐過來…」
「防衛省那傢伙雖然自從黃泉那件事情後,見獵心喜的藉這件事大張旗鼓的要了許多資源著手於擊退惡靈上,但基本也沒甚麼屁用。」
「而現在我們光是修復結界就耗掉大量的人力,但少說也要一個月,兩儀家可用的人都全上了,但目前的情形是事態仍會越來越嚴重。」
「所以室長,就算你想避免,但當他踏進對策室後就注定要躺這渾水了。」
「…」
事情趨向無法掌控的事態,連剛加入的新血都要直接考慮站在第一線的效用,面對對策室現在的模樣,室長萬分感慨,腦內卻加速運轉擬定如何度過現在這般困境的策略,當時連對策室都還沒有時,自己也是這樣撐過來的,沒道理這自己第一手建立起來的組織會就此敗北
眼神不像現階段年齡的老人般,鬥志在其中熊熊燃燒,展現了只有經歷過那階段的人才有的堅韌,不像現在就有人開始對這漸漸失控的局面暴跳如雷
「可惡,黃泉那傢伙究竟想要幹嘛…」
「看來你們倒是已經認定黃泉就是兇手呢。」
「眼下不是她,那還會是誰?」
「將她變成吸血鬼的傢伙?」
「不管她是不是兇手,她屢次出現在插著金劍的地方,證明她絕對跟這件事拖不了關係,況且她又是一名持有殺生石的吸血鬼,也不能放任不管。」
藤原對這無力的局面用力地拍打桌面,明則是眼明手快的將上頭的杯子拿起避免打翻,順便又拋出了現在局勢的未知數,的確,當初將黃泉變成吸血鬼和給予她殺生石的人都還沒找到,但就算如此,黃泉的結局還是不會變的,所以─
「明,雖然我不希望走到這地步,但目前是不太可能避免,我希望這件事能拜託你。」
「甚麼事呢?不死子婆婆。」
少有的來自室長的拜託,使的正閉眼品茶的明不得不張開眼看著室長,將茶杯置於桌面上,其他人也停止吵雜的討論,靜下來等候市長的話
「希望到時…能拜託你殺死黃泉。」
「室長這…」
「為什麼是她?!」
「納布?」
「好的。」
相較於岩端和納布的驚訝,藤原的不諒解,明倒是十分直接的接下了這個請託,透露在外的那隻眼連點遲疑的光波都沒有,像是早已預料到會有這事情的發生,稍早專注聆聽請求的畫面,與其說是驚訝於大前輩對於自己的請求,不如說是給老者一個基本的尊重,對於如此冷靜的且特立獨行的後輩,室長不免納悶於為何之前都沒有意識到這麼可畏的人物存在
「室長,這是我們對策室的事情就應該由我們處理才對啊!而不能經由這個外人─」
「難道藤原你有辦法處理嗎?況且她不是外人,她是掌管這土地的鬼塚家的人,也是當初面對黃泉唯二存活下來的人,至於神樂...還是別為難她了。」
「可是─」
一記眼刀直接射了過來,藤原想說出的話就被室長給堵在嘴邊,不被認可的能力,讓他感到面子掛不住,一口無法吐出的怒火於體內升溫,讓他的臉脹紅了起來,瞪著坐在位子上的剛被賦予重任的那個女人,只見她看著窗外連理他都不理,只好憤恨的走向後方的飲水機取杯冰水,免的他會忍不住對那女人動手
「換句話說,她的生死大權在我手上?」
確認了再也沒有多餘的干擾,明將視線從窗外移回了室長身上,臉色非常凝重地一字一句詢問這個問題
「是的。」
「那我就遵命不如從命了。」
得到了答案,明誇張的撐著膝蓋站起身便沒有再多問幾句話,比了比外頭已經變暗的天色,示意自己必須該離開了,就朝室長點了點頭便往門口走去
「哼!反正你又會像上次一樣讓這禍害跑了!」
「哎呀~藤原,那次真的是不得已嘛~」
眼見這把對策室當便利超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傢伙就要離開,藤原把握機會嘲諷一波,但得到的回應總是不如預期,反倒是在給自己吃一記黃蓮,好在對方走的快,要不一旁的岩端打算發揮自身優勢,將門堵住不讓他追上去
「嘖,跩甚麼跩!」
看著已經忿忿不平,坐回自己位置上心浮氣躁繼續未完的武器保養的藤原,從頭看到尾的京子仍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奶奶要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明,雖說她的能力是大家予目共睹的,但就像藤原所說的,讓黃泉脫逃的人也是明,這樣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就算當事人說是被算計而錯失良機使對方逃跑,不過疑點太多了…
「奶奶,這樣好嗎?」
「雖然她讓人看不清,但…既然是備受二郎那老頭子看重的姑娘,我想她也不至於做出太出格的事。」
顯然室長也是有想過相同的事情,但礙於為了與鬼塚家繼續保持良好的合作,並且對策室內的確除了神樂,是沒有相對能與黃泉交手的人員,那麼就算是險棋,也未必沒有運用的價值,只不過…
「岩端。」
「有甚麼事呢?室長。」
「幫我聯絡飯綱,我要問問他那件事調查得怎樣了。」
該預防的事情還是要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