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作的时间又缩短了,知世感觉得出来,她有些明白为什么一旦得上了花吐症就离死不远了。她刚刚嘴里的食物刚咽下去不久就有一种呕吐感涌了上来,她又要吐花了,她甚至没有吃完饭,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痛苦控制住了。
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她眼前发黑,她喘不过气来,可要命的是她还要尽力压抑自己的声音。她特地挑了这个角落的位置就是不希望有人会坐在她的附近,或者是经过她的身边,不然就会注意到她一直在咳嗽。
咳嗽不要紧,她主要怕自己吐出来的花瓣被别人看到了,这样的话一定会引发轰动,这样想了一想,自己还真的是自私,这种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待在家里面。要么安静等死,要么就是找一个可以帮自己解毒的人来救自己。
不然自己还是请几天假等死算了,但是又有点不甘心,她想要跟小樱表白心意。她不想让小樱知道她得了花吐症,这样的话如果小樱不喜欢她又听到她的告白一定会很愧疚的。
其实有什么必要表白呢?并没有什么必要,反正自己也快死了,还跟别人说喜欢,只会造成困扰吧,假如是小樱的话,一定会很内疚的。
她不想那样子,她想了一会。真的只有一会,被花吐症的痛苦折磨的她想清楚了,说出了喜欢觉得舒坦的只有自己而已,小樱是那么的无辜,根本没有必要承受她这样沉重的喜欢。
假如小樱不喜欢她,后来她因为花吐症去世了,小樱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她不出现的,不管是知道了真相,还是以为她因为被拒绝了不想再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对于小樱都是很残忍的。
她一定是脑子懵掉了,才会有跟小樱告白的念头的。
她看了一眼吐出来的花,这些花瓣就像是在嘲笑她一样,如果小樱看到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想多。
因为这可是樱花,虽然象征着的是‘纯洁的爱情’,可是看到好友吐出来的花居然跟自己的名字代表的花是一样的花,想歪也是很正常的吧。
语言会骗人,可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却很难。
为什么偏偏是樱花呢?这样不就更让她难以坚守心中的秘密吗?每当看到这些花瓣破碎的出现在她的掌心,她都在想,这是不是代表假如她告白了小樱就会变成这样,亦或是她的心会破碎。
不能哭,要坚强一点。
她这样对自己说,可是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又为什么要那么坚强。
“......知世你没事吧?”一个大道寺知世现在最不想要见到的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不敢回头,可是呕吐感又涌上来了,这次她没能压住声音,剧烈地咳着,这样大幅度的动作让她浑身颤抖着,就连盛放在手帕里的花瓣都有一两瓣掉落在了地上,生理盐水也被咳了出来。
小樱有些后悔突然出声了,知世突然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因为她吓到她了,可是刚刚没叫知世的时候,她看知世也在咳嗽,也就证明知世本身就是不舒服的。
她定睛一看,差点失声尖叫。
尽管知世已经在捂住嘴巴了,可是她却还是看到了,看到了从手帕里不小心掉落下去的——花瓣。
从嘴巴里会吐出花瓣这意味着什么,有常识的人都知道。
她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的声音会漏出去,让别人察觉了这里发生了什么。她不能让别人知道知世得了花吐症,这样别人就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知世的,他们会用态度赶知世回家的。就算知世是一个相当于得了绝症的病人,可是他们不会可怜知世的。
这种认知让小樱在震惊中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本来是来提醒知世学校里面有人得了花吐症的,结果现在却发现知世也得了花吐症。知世是不是要死了?她不要知世离开她,知世要跟她一直在一起的。
她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靠近了些,轻轻地摸着知世的后背,她能感受到这单薄的身体颤抖得多么厉害。难以想象知世到底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她很少看到知世这么痛苦的表情,知世很难吃苦的,以前发烧了坚持考试她都没有看出来,脚扭伤了脚踝肿得老大她也没看到知世说一句难受。
可是现在这个不轻易表现出难处的人,居然这么痛苦地在吐着花瓣。以前她总觉得吐出花瓣是一件不是很痛苦的事情,在想象中也是比较唯美的,就算听别人说有多可怕,也很难具体的在脑海中具象出到底是有多难受。
现在见识到,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揪起来了,她很想帮助知世,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能一次又一次摸着知世的后背,就像不知道多少次的过去她难过哭泣的时候一样,知世也是这么安慰她的。
她知道这种动作根本无济于事,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只能干看着她却觉得自己很没用。做了其实也感觉到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要是她能够帮得上忙,她一定尽自己的所有。
自己的好朋友正面临着生死劫难,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方式绝对是不符合小樱的一贯的行为准则的。她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可以为了朋友亲人恋人为之奋斗,若要她只能干看着,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扎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现在的小樱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就像是觉得困倦的课堂一样,每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的难熬。
“你还好吗?”等知世不再咳嗽了,她就赶紧问出这句话,问出后她就觉得自己是真的傻,怎么可能会好呢?刚刚知世经历了什么她又不是没有看到。还问出这种话,就像是那种不解风情的情商奇低的人一样。她没有想到某一天她也会问出这样没有水准的话。
“呃......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吧?”这样问稍微好了点吧?她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对知世说话了,感觉怎么说那个度都不对,都不是她想要跟知世说话的内容与态度。
可是如果这样都不是,那怎么样是呢?
如果朋友方式的安抚以及问候都不是她想要,那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知世小心地将花瓣收好,包括她注意到了的,刚刚不小心没包好掉在地板上的几片,才回答:“好一点了。”不是她不想回答,只是她还没缓过劲来,她喉咙仿佛着了火一般,差点都发不出声音来。
这样难听的声音,给小樱听到了,她说话之前没有想到自己吐出口的声音,竟是那么的难以入耳。
知世有些难为情,就算她这次一不小心被小樱发现了她得了花吐症,她也知道小樱不会因此疏远她,只会关心她的身体。可她却在意现在不够好的自己被小樱看到了。
狼狈而无能为力的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现在她的脸色不会好,连比较自信的嗓音都变成了老妪般嘶哑,那不就是差不多等于一无是处了吗?
人大多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眼里有一个好的形象,就算不能够成为喜欢的人的心上人,也希望在喜欢的人想起自己的时候,想到的都是比较美好的回忆。
知世也不例外,她虽然平时比较淡然,也没有主动争取过自己的感情,但在小时候她好歹跟小樱说过长大后就说明自己的这种感情的,大概小樱早就忘记这句话了,只会当做是无关紧要的一句对白,可她一直放在心上。
有些话语的意义,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有多么的重要。
小樱沉默地看知世拾起了在地板上的花瓣,直到知世回答了她,她才松了口气。
她的心因为不明原因揪得紧,她有点怕刚刚一言不发的知世,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们没有吵架,小樱自认今天也没惹到知世,她们也从来没有过矛盾。
小樱今天却觉得格外的难以面对这个差不多相伴了她全部人生的友人。
“对不起,小樱,如你所见我得了花吐症,今天是第二天了。”知世犹豫了一会才发出了声音,此时她的声音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她现在思绪很乱,无法像平时那样冷静的思考,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在她整理话语的时候,这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
这种时候是不该沉默的,这种时候该是关心朋友的友人不断发问的时间,该是友人安抚安慰的时间,再或者说是不断咒骂埋怨的时间。
可是小樱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知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
只要知世还是平时的知世,就一定会察觉到异常,可现在的知世并没有那么多余力,她的全部勇气与心力都放在了坦白自己得了花吐症这一件事情上,更多的她没有去注意了。
所以她不会知道刚刚小樱看她看痴了。
不合时宜的凝视,心里面也有不合时宜的想法。
刚才小樱看着知世由于咳嗽而涨红的脸颊慢慢的变得白皙,但是那一点红却没有完全的消下去,所以这一点颜色,让知世看上去有一点娇媚。
以及那有些润泽的薄唇——因为吐出了从嘴巴里咳出来的花瓣,所以带上了点水泽是正常的。
她居然想要,亲上去,她居然觉得现在的知世对她有一种很强的而吸引力。
在她面前的不是作为朋友的大道寺知世,而是作为一个可以让人怦然心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