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語
難得是無夢的一場酣睡,卻無福消受。
久美子在一片沉寂的熟睡中被某些東西喚醒了意識,未能完全清晰的認知僅能告訴她,有些什麼在騷擾她的嘴唇。
她下意識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綿延的悶哼,撇過臉逃開那擾人清夢的東西。可惜事與願違,那東西終究不懂放棄為何物,鍥而不捨追逐著她的嘴唇。
她只想睡覺,冬日的正午太陽是午睡的必備良伴,伴著灑落被褥上的暖洋入睡尤其舒適,更是在寒風刺骨習以為常的冬天裡唯一的小幸福。但是唇上傳來又暖又癢的酥軟感覺令她根本無法如願以償,延續她本來美滿的午睡。
久美子著實忍無可忍了,優質的午睡被打擾的她就像暴怒的小獅子,爆發她難得一見的脾氣。思考悠悠轉醒,她睜開琥珀色就要審視那不速之客。
在她緊扭著眉心,不打算看清是誰便想吐出滿腔埋怨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不速之客什麼的,從來沒有存在過。即使那個人再怎麼敲碎她的午睡計劃,她都不敢、不會、不想、不視為她是個不速之客。
久美子眨著視野仍然帶點朦朧的眼睛,適應身上那人揉融在暖陽光線下,不漏半點唯她所有的柔美,毫不吝嗇盡映她眼湖的嫵媚俏臉。
那近距離地佔滿了她眼簾的銳利紫眸,其深邃的墨黑瞳孔此刻盡現嬌柔乖順,卻又閃現奸計得逞的戲謔光弧。
久美子不由自主地想著,高坂麗奈真的像極一隻貓。
模糊的視野周遭都是她在明媚陽光下閃爍光澤的悠長黑髮,亮麗純正的天然黑,彷彿黑貓美麗得遭人覬覦的油亮毛皮。
不過,要說到她跟某程度上很惹人討厭的貓相像之處,肯定是她現在那副氣宇軒昂的神色吧。
明明是幹了壞事,卻高高揚起臉,理直氣壯地跨坐在她身上,由上而下傲視她的模樣,簡直是從貓那時而可愛,時而赫然的五官上倒模過來。
若然換個說法,自稱主人實為貓奴的人類在享受午睡的時候,被在旁伺機已久,趁人熟睡跳到她肚子上,趴下來壓在她胸前想跟她一起睡覺,卻絲毫沒注意牠根本把人吵醒了,還一臉無辜地眼睛朝下瞪著人,彷彿在說:「看什麼啊看,睡覺啦妳。」
久美子如此一想,這不就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嗎?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本在咽喉裡作祟的怒吼都揉碎成輕飄飄的低柔笑聲。再眨了幾下眼,麗奈的臉龐總算清澈乾淨地勾勒在她眼前。
麗奈亦是像貓一般,就算是因為愛玩之心使得人無法安眠,也是沒法子對她生氣的。久美子在這件事上面,甚至有跟普通貓奴同樣的想法——她很享受被貓,被麗奈打擾午睡的時光。
「樂團的練習結束了?」久美子揉揉重現光采的眼睛,一邊漏出懶洋洋的話聲,一邊輕輕抬起下巴,以自己被麗奈偷偷蹭過無數次的嘴唇,淺吻她光潔瘦削的下巴。
久美子猶帶迷糊的甦醒,麗奈突然天真爛漫想到,久美子這張呆頭呆腦的臉也煞是好看,足夠她看一輩子了。
「嗯,一回來就發現久美子在睡懶覺。」她沒有理會久美子印在她下巴的星星碎吻。把自己垂落耳際,在久美子頰上搔個不停的髮絲繞回耳後,繼而俯下身吻上方才頭髮拭過之處,沿著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氣味,一路朝著她的耳朵延去。
「麗奈不在家,我當然要偷懶一下。」耳上絲絲作癢令久美子不禁嘿嘿發笑,扭著脖子別開了臉,跟麗奈開始了黑貓跟小獅子之間,一場追逐耳朵的幼稚遊戲。
麗奈伸手挑開久美子散貼在頸間的棕色卷髮,泛起微熱的臉頰在那裡留戀廝磨,像隻對貓奴有所要求的貓那樣用適可而止的力度啃咬著久美子的耳珠。
靈敏的聽覺幫她捕捉到,久美子在她咬上她的瞬間倒吸了一口氣。她似乎很滿意久美子的反應,鼻子裡洋溢久美子從來認為非常悅耳的哼笑聲。像是想給久美子回應般,她對久美子耳裡呵了一口氣,直到耳廓湧出桃紅,溢出一絲熱氣才善罷甘休。
「偷懶還敢說出來。上低音號的練習呢?」
「嗯——直到睡午覺之前都一直在練習的。」
「嗯嗯,那就好。久美子好乖。」她揉亂了久美子一頭卷曲的棕髮。
「我又不是小孩子——」
「妳是。常常讓我操心。」
事實上,那也不是件需要麗奈來督促她完成的事情。麗奈只是想讓久美子知道,在她不在家的時候,也偶然會想起久美子現在在幹什麼,就像會在好奇,貓奴不在家時,貓到底是在做什麼一樣。
嗯,這個比喻其實不怎麼恰當呢。看起來根本是胡言亂語。不過麗奈鮮少地沒有再計較下去。
「是麗奈太過愛操心。」麗奈沒來由的斥責,聽得久美子不由得噘起嘴,順帶捏細了的眼眸透出了稚嫩的不甘。
「久美子這不就像小孩子了嗎?」瞅瞅久美子的表情,麗奈心裡樂得開花了。她在久美子耳畔輕快一笑,呼出的陣陣鼻息讓她渾身激靈。
雖然看不見麗奈的臉,但是耳熟能詳的柔媚笑聲中埋藏著和煦的弧線,能在久美子的腦海中描畫出,麗奈那張甚少展於人前的開懷笑容。
久美子遏止不住一聲嘆息。高坂麗奈笑著的時間,是對她的讚嘆,讓她敢於拋棄一切只為一睹她傾國傾城之下無所顧慮的春色。
久美子就是別無他法。面對媚如秋月的黑貓,她總是苦惱自己像個平凡人,沒法置身事外。
那抹格外扣人心弦,儼然金星一般燦爛而不刺目的旖旎笑容就在她的傾首之處。悠悠忽忽的久美子被麗奈那沾染溼氣的鼻息勾去心神。柑橘洗髮水的甘甜馨香,混和芬芳的體香,還有牛奶沐浴乳的甜膩,那是久美子再也熟悉不過的氣味了。
她心中自有分曉。她舉起手撫上麗奈背上散開的長髮,膩滑縷縷之間殘存些許濕意。正如她所料,麗奈是洗過澡了才來騷擾她的珍貴午睡。
黑貓的小心思,乍現在她的琥珀色,蜜意從中流轉不息,扭成柔情的漩渦。
修長手指穿梭漆黑流水,指尖來回遊走在麗奈身上堪比牛奶般細滑的綢緞。倒映在指頭上的滑溜紋路,久美子連看都不用,便知道了這是麗奈愛穿的那件黑色絲質睡裙。
久美子更知道,只要再往上探一點,就是她裸露出雪白背脊的位置。在瀑布似的長髮遮掩下,久美子依然準確無誤一下便撫上了麗奈的蝴蝶骨。手指順勢蜿蜒而上,勾畫著她肩頸的優柔曲線,捏上了她的後頸。
一向躲藏在長髮下的敏感肌膚被她輕力捏住了,麗奈霎時癱軟了身子,整個人趴在久美子的懷裡,發出沉悶的輕哼。
久美子又笑了,加重了指尖上的按壓,豎起耳朵細聽麗奈從喉間傾吐的聲音高揚了幾度。
她突然覺得,她不該說麗奈像一隻貓。而是,她根本就是一隻貓。
輕搔她頸後的小碎髮,久美子不作半刻停留,毅然沿著剛才的路線緩緩朝下撫去。她挑起了睡裙的一邊肩帶,任由它從麗奈線條圓潤的肩頭滑落到手臂,然後再也不理會它,一心一意細揉輪廓分明的蝴蝶骨。接著繼續向下,細數脊骨,指尖綿延遷移,直到即將觸及她的翹臀才止步。
跟摸貓同出一轍,她在臀部對上的曖昧地帶留下忽重忽輕的觸碰。大腿的微小抖顫傳回她的掌心,於是她忽然靈光一閃,動了個壞心思,馬上就忍俊不禁。她趕緊咬住下唇,試圖掩去那分明是欲蓋彌彰的調皮一笑,繼而坐言起行,任由思緒在指頭上流淌,近來練習得滾瓜爛熟的指法倏然在麗奈的翹臀上演一齣僅此一場的獨奏。
思索腦中騰躍的樂譜,她的無名指在最後一個音符上墜落,她終於如願以償聽聞麗奈一聲無法忍受的嬌喘。氣音此起彼落,久美子亦難擋喉中一聲低吟說出她的情動。充溢心頭的遼闊感恍若坐在聚光燈熱光四灑的舞台上,抱著上低音號痛快淋漓吹奏志氣昂揚開場曲後的蓄勢待發,高昂吵耳心跳聲彷彿如雷掌聲,快要把她整個人淹沒而去。她禁不住開始在想像,如果麗奈有貓尾巴的話會怎樣。
應該會興奮不已地豎起來吧?
久美子立即屏著呼吸,免得被麗奈發現她因如此低劣的妄想而歡騰欣躍的紊亂鼻息。
或難耐或渴求,久美子挪動手腳調整姿勢,跟麗奈肌膚糾纏之間,纖薄的布料貿然喚醒了久美子的季節感。今天雖然是個在冬天裡難能可貴,艷陽高照的晴天,但是正午過後,氣溫似乎又回落了些許。
「不冷嗎?」久美子不費半點思考便對麗奈問。
自入冬以來,麗奈便沒有再穿如此單薄的睡衣了。畢竟就算開了暖氣,也不及多穿一件適時的衣物有用。
「還好。有久美子在。」
久美子為她的甜言蜜語稍感驚異,忍不住側過臉想窺視麗奈的表情,同時感到她在自己的懷抱裡深埋了幾分,彷彿存心不想讓她看見,久美子只能莫可奈何。軀體無窮深摯的相擁,幾乎使她窒息。
她怎麼可能不懂呢?
久美子艱困地按下心中蜂擁的情意,只屬於女孩子的小心計儼然糖漿,亦如麗奈如今安心傾注在她身上的體重,灌滿了她的胸口。
當她悄然把視線轉到麗奈臉上時,發現麗奈不知早在什麼時候,臉龐枕在她的肩膀和鎖骨上,微垂纖長細密的睫毛,目光柔情似水地凝視著她,放鬆全身感受來自她的撫摸。本來冷峻英氣的容顏,現都成了春雨綿綿的綠野,千花含苞初綻。
麗奈這副誘人心醉神迷的嬌姿不曾迷失自我。始終澄明如水的炯然眼眸,以自豪的傲然坦蕩蕩地接受、要求她撫摸,簡直是頭安在皇座,至高無上的黑貓。她實在令久美子無法抗拒,更甚至深陷在那道巍然屹立的美態之中。
麗奈。她的女神。她的黑貓。此刻裡她只是久美子溫順近人的貓。
彷若浩瀚宇宙讓人驚嘆不絕的紫眸,一直停駐在她身上。她無法,也不想逃離,任由自己的金黃色融化在她的一片淺紫色浪潮裡。今個下午,這一片海洋顯得特別溫暖。久美子把臉湊近麗奈,鼻尖蹭碰著她的,儼然在對她訴說著貓語。
貓都不用聲音來溝通,打招呼的話,就是用自己的鼻尖輕碰對方的鼻尖。
屬於久美子的,太陽的味道隨著她飄落到她額前的棕色髮梢撲面而來,催人昏昏欲睡的微癢暖意撥弄她的唇梢,挑開她的唇角,落落大方跟久美子分享欣悅的笑色。
麗奈笑了,因為小獅子對她說貓語。
鼻尖磨擦纏綿,四目交投伴隨軒然笑語,談遍無垠細水情意。
「久美子。」麗奈輕合媚眸,圓滾的鼻尖溫吞吞地挪向久美子的鼻樑。輕晃著腦袋,若有似無地在上面來回磨蹭了三遍。
在臉上留連不散的熱度肆意將歡悅流往久美子的唇畔。她讀懂了,這是麗奈以貓語低喚她的名字,於是她給予麗奈回應。
「嗯?」她微微偏過頭,嘴唇蹭至麗奈粉嫩的嘴角,灑落兩個溫柔的啄吻。
喵喵喵貓嗚喵喵唔貓喵,吼呀吼吼吼喵嗚喵喵喵呀唔貓嗚吼哇吼哇,喵唔貓貓貓喵喵喵吼喵唔貓貓吼哇喵喵喵。
──吼嗚(翻譯: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