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34 人在家中坐,希望天上来
青蓝色的灵魂碎片在冷白的月色下如月光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在妖狐冰蓝的盔甲上落下叮叮当当的清脆碎响。人群寂静若死。
超越科学认知,无需解释却又深刻地认知,在场的人仰望着半空中妖兽身后摇曳的九条长尾,答案在心头昭然若揭,那耳熟能详,镂刻在童年记忆中的香艳与恐怖的代名词,纵使是穷凶极恶的黑道暴徒,也不敢轻易开口点破。
体内属于妖狐的血在沸腾,颤抖着响应妖狐的威严,不由自主地压得他低下头去,楠田爷爷看着数百年前浅间大社的大神主布下的封印阵化作乌有,低声叹息着。
“万事休矣吗...”
神血已死,妖狐重现。极恶即将席卷人间,而世间再无能禁锢妖狐之人了。
突突突突!
一阵枪响骤然打破了这份寂静,有人受不了这诡异的压力一边咒骂,一边朝半空中的妖狐扫射着。
“可恶...我才不信!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妖怪!”
恐惧如野火,一旦燃起便无法平息,连锁反应般大家纷纷举起枪朝妖狐倾泻着子弹。
灼热的子弹乍一碰触寒冰铸成的铠甲,便在低温的寒霜中化作齑粉。
杀意与恐惧的情绪滋养着妖狐的魂魄,妖狐眼瞳中青蓝色的鬼火摇曳闪耀,它身后九条长尾呼啸卷起冰雪的风暴,如镰刀般的巨大冰刃轻松将这些人齐齐拦腰斩断。
只剩下一半残躯的人类像无足的蠕虫在地上痉挛着,蠕动着,鲜血还未落地便被寒气所冻结。寒冰冻住了他们的喉咙,在寂静中濒死挣扎的人类,连身下的土地也不曾污染,如此“洁净”地死去了。
妖狐对惨烈的死状熟视无睹,只是凝视着眼前灵力的废墟。
身子本能地排斥着此处的灵脉,那是与禁锢它的牢笼系出同源的灵力,愤怒与杀意如入骨髓,但即使它厌恶着,灵魂深处仍然感到了不可思议地熟悉,好似什么东西烙印在灵魂中,而它并不能明白那是什么。
那不是死,亦不是生,只是一片空白。
这份违和感甚至盖过了愤怒,困惑占据着初苏醒的灵魂,令妖狐的目光转向一地尸体中唯一站立着的人类。
它张了张嘴,流出的声音非男非女,如寒冰般清澈而冰冷。
“你还站着,身上有我的气息,回答我,我是谁?你又是谁?”
楠田爷爷克制着肉体的颤抖,艰难思索着现状。
它居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妖怪是天地间的邪气孕育而生,野兽无名,而从野兽中脱胎成为妖怪的关键,便是它的真名。
阴阳师之所以能驾驭妖怪,便是用灵力捕获了妖怪的真名,从而才能降服它成为式神,以供驱遣。
那不是记忆,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印记。
没有真名的妖兽,就只是野兽了。
他回想着流传于家族中的秘闻。当年巫女穷尽生命将九尾妖狐的魂魄分别封印在御神刀和自己体里。
莫非难道是封印只解了一半,另一半的魂魄还未被解放?
他心中一动,在寒气的威压中抬起头来,朝半空中的妖狐说道。
“你是九尾金狐,因为祸害人间被封印在这里几百年了。我叫楠田英明,是你的后裔,流着你的血的后裔。”
妖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人类的面目在妖狐的眼中模糊不清,只有胸前燃着一团红色的火,人垂垂老矣,火焰亦将熄,它闻着对方的气味和自己相同,气味不会撒谎,尽管它毫无记忆,但他无疑是自己的血脉,语气便缓和了些。
“回答我,是谁封印我?”
楠田英明见凶恶的妖兽安静下来,鼓起勇气朝妖狐的方向走了两步。
“已经几百年了,封印你的人早已作古,沧海桑田,这世上再也没有化鱼成龙的灵力,再也没人能禁锢你了。”
听到敌人死去,心中的仇恨与愤怒无处发泄,妖狐似乎却对久违的自由并不感到开心。和人类所说的不同,灵魂的缺失的违和感令它焦躁不安,它本能地感到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正潜伏在未知的深处张开黑洞洞的大嘴随时准备将它吞噬。
它知道现在的自己绝不是它本该有的模样,连它的目光看到的事物亦不是本来的模样。它看见风从它的胸膛穿过,月光照在如寒冰铸就的透明身体,没有影子,轻盈地像一阵风,它就是那阵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
“在哪里...真正的我在哪里...”
楠田爷爷走进封印阵中,淡漠的目光扫过血泊中彩的残躯,又看了看倒在不远处昏迷的新田和巫女,便看到了偷偷摸摸朝这边潜行的银发女人。他朝她打了个止步的手势,弯腰从血泊中拾起长刀鬼切。
“现在的你并不是你,你的记忆,你的真名,你丢失的魂魄都被封印在了这把刀里,只要解开封印,你就永远自由了。”
楠田爷爷手中的长刀在妖狐眼中闪烁着冰蓝色的冷辉,那是和它的魂魄如出一辙的魂光,令妖狐狂喜地从空中降落下来,它的四爪刚一碰触地面,便如同踩入水中,轻易地陷入地面。它低头浅浅地拔起腿,好让自己看上去像站在地面上。
迎面刮来呼啸的风,那风中的寒冰般幽蓝的刀刃结结实实地砍在同样幽蓝的盔甲上,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
妖狐还未反应过来,老者已然挥舞着手中长刀,奋力一跃,刀尖毒蛇一般滑过盔甲,直插入妖狐喉间!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不该存在在这里。往生去吧!”
无质的形体不会流出血液,伤口处如漏气的气球一般发出哧哧的气音,愤怒点燃了妖狐眼中的鬼火,妖狐怒嚎着,抬起没有形体的爪子生生抓住了长刀,它伸手一抓,便穿过人类的躯体,抠握住那团红色的火。
“你流着我的血,却背叛我!”
楠田爷爷的身体像被穿在竹签的肉串被妖狐轻易洞穿扯离地面,黑色的水干渐渐被鲜血湿润,他的力气也随着鲜血一起离开身体,他再也举不动沉重的长刀,鬼切从他手中滑落,他喘息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妖狐笑骂。
“是,我流着你的血,但我也是封印你之人的后裔,我们是斩妖除魔的代行者,世世代代,从出生到死去,唯一的使命就是制服你!”
“去死吧。”
妖狐的爪子捏住老者体内红色的火,像捏住蜡烛的芯子一般掐灭那灵魂之火。
“のぞみ!”
一道女声脆生生地插了进来,却像咒术一般定住了妖狐的动作。
冰蓝色的躯体响应着女性的声音绽放出黄金般的光辉,像是一把无形的刻刀,在冰蓝色的空白灵魂上镌刻上金色的名字。
冰蓝色灵体在金光中淡去,冰蓝的盔甲也随光消融,铸成金色的实体。脚下的大地像水面托起船托起了妖狐的身体,夜风温柔地吹拂过耀金色的柔软皮毛,它睁开眼睛,青蓝色的鬼火凝聚成了晶莹的蓝宝石,俊伟的身形沐浴在冷白的月光下,竟然有一丝圣洁之感。
寻回实体的金狐放开了爪间可有可无的人类,四足落在地面的实感,令它感到新奇而踏实。它轻盈地小跑了两步,走到气喘吁吁的娇小女郎面前。
她腹间亦燃烧着红色的魂火,和刚才面目模糊的人类不同,金狐清楚地看见她秀美的面容,亦清楚地看见她周身散发着淡紫色的灵力,那双凝聚着魂光的眼眸是绿色的,它好奇地问道。
“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楠田亚衣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她隐约能感到自己与妖狐之间有着某种超越了她自身的认知,是她所不能理解的联系。但此刻楠田并没有多余的心力思考这些超自然现象,目光偷偷落在了潜伏救人的银发女子身上,也自然看到了地上那个金发的残躯。
浅棕的瞳孔痛苦地紧缩起来,南条爱乃紧紧拉住她,握住她的拳头,不让她失控地冲上去。
不能过去,不能让金狐的注意力看到那边,楠田克制着情绪抬头死死盯着金狐,眼泪却不自觉地从颊边滚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金狐望着她被泪水浸湿的面容,心头涌起了陌生的感触,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强烈感情席卷着空白的灵魂,令它止不住地兴奋起来。纵然听到她的质问,金狐也并不生气,反而往前走了两步,蹲立在楠田面前,比楠田平视着,尖尖的吻部喷着细细的霜花,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眸清澈而专注地望着她。
“心怀恶念不值得同情,他们伤害我,伤害我的人即是我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会放过自己的敌人吗?”
金狐袒露出胸前的伤口,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看上去触目惊心,它的说辞亦实在很合理,楠田匆匆赶来现场,做梦也没想到童年的家会变成烈火熊熊的人间炼狱,而眼前超越认知的存在,让惯于处理计算机逻辑思维的灵敏大脑一时卡了机。
“那是谁挑起的争斗,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敌人,伤害彼此?”
妖狐口中轻蔑地哼了一声。
“问问封印我的人!问问你们的巫女,为什么伤害我,囚禁我,夺走我的灵魂。为了杀我,还用我的血造了一批后裔,他们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却只会做弑亲的事!残忍,肮脏,愚蠢!”
楠田勇敢地直视着它,脱口而出。
“我也是楠田家的女儿,是妖狐和巫女的后裔!你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我是你的后裔,也不会原谅你。你就算找回自己的魂魄,没有一颗仁慈的心,也终究会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金狐没有辩驳,它知道她和刺杀自己的人类是同样的存在,虽然是自己的后裔,也是仇人的后裔,终将会背叛自己的存在,它暗自提醒自己不要信任她,便不会给她伤害背叛自己的机会,然而对这个周身浸润着紫色灵光的人类,它却讨厌不起来,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亲近着她,清澈的嗓音暗藏着连自己也未曾理解的黯然与苦涩。
“流着我血的后裔,你也要伤害我,成为我的敌人吗?”
楠田暗暗握紧拳头,姐姐就在她面前死去,她竟然无法轻易承认对方是自己的敌人。
好像有什么在心中暗暗提醒她,阻止她轻率地回答。那系在血肉和灵魂中的无形的羁绊令她无法轻易地讨厌妖狐,她极力地思索着,可惜如金狐灵魂的空白一样,她亦找不到答案。
眼前的存在是超越人类认知的存在,她试着抛开人类本位的思维,客观地问自己。
这一切的真相,她真的弄清楚了吗?没有弄清楚,凭什么指责它,定它的罪呢。
就在她愣住的时候,漆黑的长发掠过楠田的视线,一个人影拾起鬼切,锃亮的刀锋朝金狐受伤的胸口刺去。
“那彩呢!彩放出了你,你却让她丢了性命,你不配谈仁慈,你不配得到宽恕,你不配在她死后还活着!”
在彩手中吹毛断发的长刀,在三森手中却毫无力量,无锋的刀刃甚至没有划伤金狐一丝皮毛,仿佛在嘲笑她的努力一文不值。
三森眼中落下绝望的泪水,下一秒,金狐轻松地举起长爪,一把捏住三森的身体。
“既然你先动手,便死而无怨了吧。”
在绝望的目光中,金狐长开大嘴,欲将她吞噬入腹。
“三森さん!”
“水镜结界!”
楠田亚衣奈冲上去救人,却有人先一步将所有人包裹在青蓝色的结界中,德井青空高举着八咫镜,镜中的灵力如流水源源不断地泻出,透支着镜之巫女的生命,德井勉力支撑着结界,头也不回朝楠田吼道。
“妖狐的魂魄就在刀里,只有你才有力量杀掉妖狐!快拿刀!喊出它的真名!”
楠田闻言俯身拾起鬼切,轻盈的长刀在入手一瞬间绽放出幽蓝的光辉,强烈的杀意伴着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一如她初次握刀时的毛骨悚然,楠田心中一惊,身体下意识僵硬起来。
这是逃不开的宿命吗。姐姐牺牲了那么多,坚持了那么久,守护了那么久的血腥重担,终是落到自己身上了。
那边金狐也似乎感应到了与长刀呼应的灵力的危险,灵魂被剥夺的空白令它满身怨恨,九条长尾呼啸卷起狂风的利刃劈砍着水镜结界,咆哮着露出森森的獠牙。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却背叛我。你们都是叛徒!我要诅咒你,不,我要吞噬你,让你的灵魂禁锢在我体内,让你在彼岸尝尝失去魂魄不能超生的痛苦!”
楠田缩了缩脖子,低头望着手中冰冷的长刀。比起妖狐的愤怒,手中冰冷的武器让她更感到难受。
这样做对吗?它想要的是杀死我们吗?她只能杀掉对方才能换取和平吗?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南条看出她的犹豫,轻轻按住她的手。
楠田无助地望进那双温润如水的眸中。
“亚衣奈不想这么做的话,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杀掉妖狐换取自己活下去就是对的吗?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现在的仇恨不就是那时的恶果吗?”
楠田喃喃地说道,心乱如麻。
此刻Ashe和南ことり背着新田和彩潜伏回来躲进结界内,南ことり看到新田昏迷不醒,连忙给她打了一剂肾上腺素,低声说道。
“emi已经不行了,得立刻送医院,我现在就带她走。”
楠田咬了咬唇,冰冷湿润的手心握了握手中长刀。
“西木野医院的直升机在外面,你们先走,姐姐拜托你了,Ms Minami.”
新田惠海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强行醒来,心脏在胸腔中爆炸般急促鼓动,她喘息着往楠田身上倒去,楠田被她撞了满身鲜血,伸手去扶却被新田一把抢过鬼切,踉踉跄跄地勉强撑着长刀站立。
“你走,我已经失去彩了,绝不能再失去你。我也是妖狐血脉,手染罪孽...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她身上的皮肉几乎要掉光了,楠田心痛难当,视线亦被泪水模糊,她用力抹了下眼泪,没有后退。
“姐姐...!我不走!”
“撑不住了...”
德井吃力地维持着结界,咕哝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八咫镜应声裂开一条长长的裂纹,盛在其中的灵力便如山洪一般泄下,结界瞬间被妖狐撕裂。
那口吐寒霜的大嘴旋即扑来,新田以身体做支点,旋身一扭,几乎凝练了她半生习武的精髓,亦用尽了她的全力,由下至上一刀劈向妖狐的咽喉。
那一刀快如闪电,妖狐来不及躲开,下意识张嘴一咬,连刀带着新田的手臂一同咬进口中。
“のぞみ!不要!”楠田大喊着。
锋利的獠牙登时洞穿了新田的手臂,长刀也不甘示弱地割破了金狐的面颊,几乎劈开金狐的下颌的肌腱,金狐放开了新田的手臂,长刀铮然落地。
鲜血如注地喷涌着,人与金狐的血液融合着共同滴落到地面的长刀上,如同岩浆落在冰面,长刀瞬间断作两半,封印了四百年的魂魄化作一缕清风回归金狐的体内,而无人知道另一缕也飘入了楠田亚衣奈的体内。
往昔无数的记忆瞬间涌入金狐脑中,金狐闭着眼睛仰天长啸,那啸声既是悠扬,又似悲凉,好似无穷的悲伤飘荡在无尽的夜风中,听得众人心头俱是一紧。一束冲天的金色光柱应召而来笼罩着金狐,将它沐浴在光芒中。
南条冷眼旁观,看到金狐的情况,本能地感到了金狐正在经历什么蜕变,无暇顾及旁顾,连忙扯了扯南ことり的衣袖,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撤退。
南ことり和Ashe对视一眼,也似乎得到了同样的结论,连同园田海未一起,默契地带着只剩下半口气的新田等人悄然撤退。金狐居然真的不为所动,任由她们离去。
楠田亚衣奈却突然抱着脑袋,任南条怎么扯她也不动。
南条伸手去抱她,却摸得一手潮湿,楠田流着眼泪,喃喃低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南条不知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眼前金狐身上神奇的异变,令她惊愕地瞪大眼睛。
沐浴在金光中的金狐,兽类的外形渐渐融化,金色的皮毛褪去,露出牛奶般光滑的肌肤,在月色下散发着冷白的光辉。四爪也蜕变成人类娇嫩的手脚,细长的吻部更是化作少女娇柔的面容,睁开的眼瞳如蓝宝石般晶莹清澈。
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金发白肤的异族少女,全身仅有及腰的金发遮挡重要部分,好似从教堂壁画中走下来的女神,赤裸的胴体散发着淡白而朦胧的冷光,如一朵夜间静谧绽放的白昙花。
少女凝视着楠田,张了张嘴,清澈的声音少了一份寒冰彻骨的冷意,却多了分少女如水的温柔。
“のぞみ。”
她说。
楠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金发少女。
金发少女看清楠田的面容,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记得のぞみ的样子,我把她刻在我的灵魂里,你不是のぞみ。为什么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少女环顾左右,纵使时过境迁,建立在灵脉上的楠田宅在金狐的眼中却没有变化。
“我认识这里,这里是封印我的地方。”
少女的表情突然焦灼起来,漂亮的眉目也紧紧皱起。
“のぞみ封印了我,现在我却出来了,のぞみ呢?”
“她已经死了。”
楠田亚衣奈极力克制着心头涌动的悲伤,平静地告诉她。
“从封印你的那天就已经死了。如今已经过了四百年了,时间洗清了你的罪过,人间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和你的恩怨。现在你有了新的名字,新的魂魄,你再也不是妖狐了,你的名字是のぞみ,你自由了。”
少女沉默良久,困惑地喃喃低语。
“我是...のぞみ?”
“是,这是她的期盼,带着她的名字,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吧。”
似乎此刻才从楠田话中咀嚼出死亡的味道,少女摇了摇头。
“我不是のぞみ,のぞみ是被天神眷顾的巫女,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她怎么会死...”
“凡人皆有一死,のぞみ也会死去,而你会带着这个名字活下去,你就是のぞみ。”
“不要这样叫我!我有名字!我叫!....”
少女沉默着,她审视着烙印在灵魂上的真名,那曾经的真名已被神明抹去,代表着往昔的罪孽也一并消去,只有のぞみ三个字熠熠发光。
楠田往前走了两步,在金狐眼中如绿宝石般的眼眸凝视着她,那眸中含着它读不懂的悲伤与温柔,她伸出手,温柔却不带一丝邪念地放在少女赤裸的左胸口。
“她在人间早已没有了痕迹,世人再也不会记得她的付出,可是你记得她,你记得她的名字,她的样子,她的善良,她就在你心里。只要你活着,她就在你心里活着。のぞみ是希望的意思哦。她给了你希望,给了你未来。”
在碰触少女肌肤的一瞬间,楠田身上淡紫色的灵力激活了尘封的记忆,熟悉的灵力引导着往昔温存的记忆流入脑海中,金狐猛地一震,蓝宝石般晶莹的眼眸震惊地看着楠田。
良久,她闭上眼睛,嘴角露出悲伤的笑容。
“为什么,力量于我是毒药,我希望自己是只猫,这样或许能待在のぞみ膝头一辈子。她却给了我通天的法力,不怕我再作恶吗?”
楠田摇了摇头,展臂抱了抱她。
“她知道你不是,我也知道。你知道她一直有个梦想,带着心里的她,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吧。”
少女用力搂住楠田,在她颈间眷恋地蹭了蹭,像是朝着那灵魂深处的人刻下温柔的誓言。
“我会听话,我会带着のぞみ周游世界,我会好想好想你。”
谢谢你,再会了,のぞみ和我的后裔。
目送着金发少女重新化成金狐踏风离去,楠田才克制不住地哭倒在南条怀中。
“我们都错了,のぞみ封印它,不是为了杀了它,而是为了保护它。我们却浪费了のぞみ的心意,平添了这么多的罪孽!我们应该是保护者而不是杀戮者!”
南条不知道楠田情绪波动的真相,只得轻声安慰。
“我知道你尽力了,你已经做得很好。”
楠田用力摇头。
“一点也不好,要是我早点知道真相,他们就不会死!のぞみ她...!”
她低下头,将软弱藏进南条的肩头,泪水打湿了柔软的衣料,将悲伤的温度烙在她肩上。
“她留了信息给我,若是我不逃避楠田家的命运,我一定能早点知道真相。她用魂魄抹去了えり的真名,她把自己的未来给了えり,可她自己...她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啊!她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她一定很失望,我是她的后裔,却没有她半分温柔与勇敢。我好难过,为什么要把真相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我...”
南条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把哭得快化成水的女子从怀中捞出来,温柔地望着她。
“你还有我,虽然说这些话很自私,但我觉得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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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补完:
金狐的真名是えり,巫女的名字是东条のぞみ。
当年九尾妖狐不容于世间的妖怪,它是从北方来的妖狐,将寒冷也带来了,那年的樱花六月才开花,自然是对人类产生了影响,从而和人类产生冲突,但人类法力不济,反而被金狐杀了很多人,金狐因此被阴阳师与神道教集体讨伐,巫女为了保护金狐,便用御神刀封印了金狐。她知道金狐的罪孽,本应该得到惩罚,于是用自己的三个灵魂作为咒印,抹去了えり的真名,将她的妖格抹杀,抹掉了她的过去。但同时,又用封印保存了她的魂魄,使她重生,又将自己的名字赋予了金狐真名,给了她未来。
这一套操作,可以说,巫女抹去了妖狐罪孽的过去,也把自己的未来给了妖狐。
代价就是巫女的魂魄消耗殆尽,再也不能往生轮回了。楠田作为巫女神血真正的继承人,在解放封印的时候,也获得了巫女灵魂的碎片,继承了这份记忆。但她知道,巫女并不希望妖狐知道这一切的真相,选择自己独自承担,并没有告诉妖狐真相。而是告诉了妖狐巫女对她的期盼。
这里妖狐出现了一句台词,说它想成为一只猫。那几乎是她那个时候的梦想了。(当一个人畜无害的存在,永远和希在一起。)
这句话,楠田也听三森问起过。
三森是在和彩分手的时候,听到的那句话。
彩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呢?
觉得自己锋芒太过,若是进一步发展会伤害三森,所以放手。
还是那个时候,是妖狐占据着彩的身体,影响着彩的思绪,同三森说的那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