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浴室里蒸汽升腾,五彩的肥皂泡飞扬。
美树沙耶加泡在圆形的浴缸中,百无聊赖地开着泡泡机。她试图将自己已经成乱麻的思绪重新理清,却找不到一把能斩开乱麻的快刀。
这个看上去像涉谷Love Hotel套间里的浴室,是囚禁的牢笼。
我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断片的记忆停留在昨晚刚刚混进的这个所谓明面上登记合法实则搞的是黑道生意买卖的株式会社的酒会上。接下来不知何时就失去意识。明明保持着没有喝酒,依然着了道。
真是可笑。堂堂魔法少女。
美树沙耶加自嘲。
前段时间,在英国的某家知名报社找到了记者的工作。负责的是国际板块中的日本方面。
同组的前辈打算以日本的黑道是否急于摆脱被登记为暴力团会社为题,就此展开调查。第一站应聘的就是这个近段时间刚刚成立的没有标记为暴力团范畴的株式会社。
结果刚混进去前辈就悄无声息,消失在不知道哪个角落。
同组的人急疯了,没有暴露前辈任职的身份在网络平台上刊登出文章,舆论哗然。英国大使馆施加压力给日本警方,到处找前辈。
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
之所以我会来再度冒险,是因为我知道,前辈她,也是魔法少女。正因为仗着自己魔法少女,所以才敢选择这个身临险境的题目。
毕竟世上能奈何魔法少女的生物没几个。
今天就栽在这。
美树沙耶加环顾四周,想要起身,脖子被项圈限制。她抬起双手,手上被长链手铐拷住,另一头连在墙上。略微一动,铁链咯擦咯擦的声音异常之大。双脚上也拷着脚镣,铁链被水泡的温热。唯一还留有慰藉的,是手上中指戒指并没有被发现拿走。她为灵魂宝石自制的光学迷彩依然有效。还有自制能录音的小小耳钉也好好的戴在耳朵上。
不知道是哪位天才设计出这种关押手法,居然还给人留有一分活动空间。故意的吗?
那我毫不客气的逃了。
她作为魔法少女,力大无穷,却无法拽断铁链一丝一毫。
就算直接变身成魔法少女,手上持着的刀也无法砍断铁链其一。
“Damn!”她暗骂一句。这铁镣的质量真的好。
她有考虑过砍断自己的手再接回去以逃脱这种囚禁。但灵魂宝石魔力目前已经用了一半,而砍断自己手脚接回来所消耗的魔力如果满格的魔力,仅仅够治愈4肢。治愈完也不一定能恢复如初,最有可能的是魔力耗尽回去见圆环。
或许也见不到,毕竟这个世界已经被恶魔给截胡,到哪里去尚不可知。
这种设计就是故意的。先给了你逃跑希望,再紧接着的,是无能为力摆脱的绝望。
暂时无计可施。
为今之计,最后的机会,只能从来人身上下手。
刚好,听见了门外脚步声渐近。
似乎有谈天的声音。放松而又带着玄机。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只知道是女人的音色。
“……社长……¥%…………&*”
“%君,这可跟…&*。”
到底在说什么。
美树沙耶加紧绷着身躯,心脏咚如雷声。她屏住呼吸,放大五感,开启耳钉的录音功能,全心全意地听着谈话内容。毕竟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声音渐近。话语越来越清晰。
“都下去,我可不想被打扰。”
紧张得已经无法思考的沙耶加,无暇顾及这个声音中透着几分熟悉。
变身成魔法少女拿下对方的几率有多少?
“吱呀——”
门开了。
沙耶加在水下转换出蓝色的宝石。
蒸汽中,红发张扬的女人面目朦胧。她期身靠近,在即将接近浴缸的时候,猛地顿在原地。
“就这么欢迎老朋友的吗,沙耶加。”低低的呢喃。是熟悉的调笑声。
沙耶加蓝色的刀锋早已出鞘,正距离对方的喉间不到一毫。
她瞪大双眼,瞳孔骤缩。
记忆中女孩的面部轮廓丝毫未变。红色的双瞳干净清澈,只是主人经常表现的狂傲不羁,放浪形骸,如火般燃烧热烈,掩盖了本来的光芒。
现在,这个炽烈者,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比起以前的风风火火,更显得如海般的圆润如意。无法看出深浅的红瞳中清晰倒映着的,是自己惊愕到无法自控的扭曲表情。
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你?
为什么会是你?
佐仓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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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湿润石蕊试纸遇碱变蓝。反之蓝色石蕊试纸遇酸变红。这是检验溶液酸碱性的其中之一方法。”
国中的理科老师微扶了下金边眼镜,停止了在台上的滔滔不绝。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湿润红蓝石蕊试纸,分别打开氨水瓶和浓盐酸试剂瓶,将不同颜色的试纸放置瓶口正上方。
再次同时用镊子夹起的时候,像有些魔术一样,双方掉了个位置,红蓝互换。
捧场的呼声此起彼伏。
中学时代的杏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有点懵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她揉揉眼,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埋头大睡。
在旁托腮围观的美树沙耶加捏了把冷汗。
“事实上这是检验溶液酸碱性最古老的方法之一,也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之一。只能粗略知道酸碱性,如果要进一步精确可以用仪器进行测定……”
……
放学的钟声响彻学校。
那年的4月樱花盛放。天气转暖,春光漫城,连一向作为萧瑟意象的夕阳都平添几分温馨。
和往常一样,她们一起踏上狩猎魔兽的道路,背靠背的战斗。只是今天的魔兽潮不同寻常,时不时暴动,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勉强压制下去。黄发的巴麻美担忧的看着拼命的两人,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处理完已经凌晨5点。连茶会都没法开,大家赶紧回去补觉备课,和黄白道别后,沙耶加和杏子相互扶持,筋疲力竭的回家。
凌晨的天空暗蓝,深邃而又广阔。
直到东方发白,朝霞染红暗蓝。
东方露了半面的太阳,和西方仍高悬于天的新月,和谐平衡。
那一瞬间的绮丽梦幻,是昙花一现的美景。
樱花悠悠荡荡的飘落在二人的肩头,累到极致的两人谁也无暇拂去。
“真美啊”不知道是谁先说出赞叹的话语。亦或者是异口同声。
相互依靠的两人诧异相视,随即哈哈大笑,互相调侃。
虽然象征正义的魔法少女非常的危险,相当的劳累,但如果一直一直都是这样,那也不错。
当年的美树沙耶加在调侃之余,瞬间有闪过这种想法。
念头快到连自己都抓不到,就忘却在瞬间的美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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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重新见到佐仓杏子的今天。
恍若隔世中学时代的一切,突然鲜活在沙耶加的眼前,挥之不去。
自己全身赤裸,是作为绝境囚徒般的拿刀拼命。而记忆中的那个人西装革履,笑意盈盈的看着囚徒如燃烧薪火的挣扎,象征热烈的红瞳眼底尽是深海般冰冷的寒意。
“能回答我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记忆中的大大咧咧完全不同,佐仓杏子慢条斯理的脱下手上的白色手套,双手律动,解开上身西装的禁锢。“不用担心,这边的窃听器我都拆了。”
“你倒是先说啊”沙耶加嘶吼,紧握着西洋刀,指尖捏的发白。
“如你所见。就是这么回事。”杏子活动活动筋骨,丝毫不在乎对面手上是何等的利器。
不过魔法少女这种生物的构造,就是不管如何对待身体,只要灵魂宝石不碎,且里面的魔力不枯竭,就不会死,甚至可以再生。只要你花费足够的悲叹之种。悲叹之种是猎杀魔兽后可得的物品。
对沙耶加来说,猎杀魔兽一直是一种守护人们,守护正义的一种手段,悲叹之种可有可无,只要管够就行。
杏子则无数次警告魔法少女不能抱有如此浪漫的想法。没有悲叹之种,等同于没有生命。我们还得活命。
两人因此而大打出手的次数不在少数。
沙耶加想起往事,忍不住勾起嘴角。
但,往事早已不可追。还能说什么?
死一般的寂静。暧昧的场所正经到严肃冷凝。唯剩水声哗哗。
“社长?是你?”沙耶加终于找回自己原本的声音,直击重点。“你是这家黑……会社的会长?”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会来这里。”杏子默认,挑了挑眉。眉眼间依稀让沙耶加看到当初的张扬。
“为什么?!回答我!”
“我记得你高中毕业后去英国留学,学的是新闻学专业”杏子答非所问,跨坐在浴缸旁边,打开了迷离的灯光。“当时全班的人都震惊了。毕竟你国中时期英语20分考的太惊世骇俗,老师把答题卡正反面各踩一脚放机器里扫描都有36分。”
“你就记得我糟糕的事情了吧?”沙耶加没忍住吐槽之魂。彩色的灯光迷醉,打在脸上别有一种迷幻感。
杏子看的入迷,咧嘴,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淡烟,给沙耶加递去:“要吗?”
“以前你和人交朋友给苹果现在你和人交朋友用烟?你不看我在浴缸里?至少帮我把手铐给解开啊?”沙耶加继续吐槽,撇过头去,“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不要。”
烟掉进水里,浮在水面上。任凭被泡沫淹没。
“你还是老样子。”杏子也不生气。“总是拒绝他人对你的善意。”
“善意分人。”沙耶加磨牙,“你说你记得我高中毕业后去留学。我也知道你。”
知道你后来准备的是考警官公务员。
知道你考上了,正准备大展宏图。
我还想这次的事情结束后,再去找你叙叙旧。毕竟曾经也是过命的朋友。
前辈的事情,估计还得请你帮点小忙。
但是。
你怎么就成道上的……社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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