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中和,公寓,夜。
短髮女子穿著黑色蕾絲內衣,下身只有一條黑色內褲,不僅如此,薄薄的內褲著於腰間的兩側分別有一條細細的綁帶,
她跨坐在長髮女子的大腿上,眼神魅惑、輕咬下唇,一手搭住她的肩,一手拉住內褲綁帶的末端,緩緩拉開,只要再往上拉一吋……
身下那人倏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把自己的綁帶拉開,
原本越過她肩頭盯著自己手上報告的眼睛也終於轉回來,萬分無奈的看向那張因為奸計得逞而笑吟吟的臉。
「……我不是說看到十點就陪妳嗎?」沂如嘆了口氣,把手上的報告拋在床上,摘下無框眼鏡。
「十點了啊!」跨坐在她身上的欣恬笑嘻嘻的說。
「九點半而已。」
「四捨五入就是十點!」欣恬強詞奪理,把身體又往前挪進一點,幾乎是全身都緊貼在沂如身上。
沂如輕咳一聲,把臉轉開了,臉上帶上淡淡的紅暈。
欣恬就是愛玩這些在她眼裡不成體統的把戲,這套新內衣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搞來的。
除了偶爾跟欣恬「聊聊」之外,她平時對這類事情說不上熱衷,
或者說,她雖然也會有需求,但認為房事應該節制、以免傷身。
欣恬拉著她的手,撫上自己裸露的腰間,
接著這得寸進尺的小野貓兩手都摟在她肩上,腿間透著濕氣的布料緩緩磨蹭她的大腿,還故意在她耳邊微微喘息,就是要讓她把持不住。
「……明天六點就要起床,不早點睡嗎?」
沂如理智線已經繃到最緊,要是上個彈片都能彈出清脆的高音了。
不只是因為她驚人的自制力,還有這幾天(在她眼裡)過得已經夠荒淫無度了,
明天她還要開車送欣恬回去,順道跟林珩吃飯,想到林珩會對她們縱慾過度這件事露出怎麼樣玩味的表情,她就覺得臉上掛不住。
「我還想說妳應該不會拖到很晚……」欣恬一副天真的表情,眼神瞄向沂如的右手。
「還是說,妳不行……?」
這是在質疑她技術不好?!
沂如自詡無論理論或實踐都用上十二萬分努力以臻完美的努力家,理智線登時就繃斷了。
等她回過神來,春雨含潮,一來一回又是深夜。
隔天林珩看到春風滿面的欣恬,投過來的眼神讓沂如恨不得一把掐死昨天晚上破功的自己。
林珩眼神有點空泛,語速也比以前慢一些,但還是丟來一句頗有深意的話。
「沂如,昨天爬山,今天就開長途,應該很累吧?」林珩取過菜單遞給沂如,笑吟吟的問。
「爬什麼山?我們沒去爬山啊?」欣恬一臉疑惑,沂如卻一聽就懂,心裡暗罵小珩子不厚道。
「巫山啊。」林珩笑容可掬,點到為止。
「什麼烏山?哪個烏?烏日的烏嗎?」
「……最近臺中天氣不好,雲啊雨的下得不少吧?看妳右手拿傘拿得都要抽筋了。」沂如盯著林珩,面無表情,暗暗頂了回去。
「不會啊,天氣很好啊。」欣恬一臉莫名其妙,這倆人淨說些沒發生的事幹嘛?
林珩跟著欣恬的話頭,一笑後緩緩的說:「對啊,天氣很好,哪有什麼傘可以拿。」
林珩輕鬆的坐在扶手椅上,沒有繼續揶揄沂如,只是和緩的跟欣恬閒聊著,尤其問起她們的婚紗照,
欣恬還是小孩子心性,興高采烈的把她如何準備、中間如何借宿沂如家、最後如何在水晶教堂前告白,講得鉅細靡遺
沂如雖然沒多大表情,還是被說得臉色發紅。
「然後我們回家的路上呀,小沂子超兇的都不跟我說話,回家也是講沒兩句就突然把我綁在沙發上——」
沂如突然大聲咳嗽,硬是打斷了她。
「……可以幫我倒一下水嗎?」
欣恬一看沂如的眼神不容拒絕,只好摸摸鼻子去遠處的自助櫃臺拿檸檬水罐。
她一離開視線範圍,林珩就滿臉促狹的用口形問道:綁在沙發上?
「妳聽錯了。」沂如簡潔的說。
「綁了之後要幹什麼?」林珩摸摸下巴,讓自己不要笑得太明顯。
「沒什麼,只是跟她『聊聊』。」沂如用紙巾擦拭手上的玻璃杯。
「喔……『聊聊』……」林珩露出她以前大學抓到她們倆一起睡時的表情,沂如心裡油然升起一股想揍她的衝動。
她那個臉,分明就是想要問『用上面的嘴聊,還是用下面的嘴聊?』
「不是妳想的那樣,咳,不說這個了。」沂如輕咳一聲,問道:「妳好像有點不一樣。」
只要是認識林珩的人來看,都能看出她的不同,以前的林珩反應極快、嘴上不饒人,全然不似現在這個不管做什麼都很緩慢,連揶揄都只點到為止的人。
「我最近開始吃藥了,」林珩猶豫一秒,老實說:「吃鬱症和焦慮的藥。」
「憂鬱症?」沂如的手停了下來,然後嘆口氣。
林珩淡淡的笑,眼睛稍微瞇起,眼神有些無法聚焦。
「……妳記得妳遇到、」沂如想了想,避過那個名字「遇到她的那天嗎?」
在樓頂喝酒的那天。
跟白毓初遇的那天。
「嗯。」
「對不起。」
「啊?」沂如歉然的樣子讓林珩傻眼,呆愣幾秒才意識到她在跟自己道歉「幹嘛道歉啊?」
「其實那一天,我就應該叫妳去看醫生了吧。」沂如的表情很正經:
「那時候妳已經很不好了,所以才會想要……那時候妳跟她在一起,妳沒有再提這件事,到妳搬出去,後來妳分手的時候我也應該說的。」
「怎麼說?連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生病了。」林珩笑笑的說:「妳要是講了我也不會聽,說不定還會覺得妳把我當神經病,跟妳翻臉。」
沂如思考後,認同的說:「也對,妳就是這樣。那妳怎麼會想去看醫生?」
「——也是滿神奇的,」林珩把自己還未喝的水倒一半到沂如的杯子裡,眼睛緊盯著晃動的水面「解鈴還需繫鈴人,建議我去看身心科的人,竟然是她找來的。」
沂如難得露出疑惑的表情。
正巧欣恬捧了水瓶心不在焉晃回來,林珩又恢復滿臉的笑容,問道:「怎麼找那麼久?」
「我在找哪一瓶裡面上面有小花的,結果被別人拿走了。」欣恬癟癟嘴,看來是很不滿意。
「妳叫小沂子去幫妳搶回來啊。」林珩一指對面的沂如。
「不要,不然她回去又要跟我『聊聊』……」欣恬苦著臉說。
無視沂如掃來的警告眼神,林珩關切的問:「怎麼了,聊聊不好嗎?小沂子又不會罵妳。」
欣恬扭扭捏捏看沂如一眼,小臉一下子全紅了,嘟嘟囔囔半天說不好話。
林珩看慣了欣恬跟瘋狗一樣大大咧咧全無顧忌,看她害羞的樣子卻是頭一回,不由得在心裡驚嘆小沂子到底是怎麼個聊法,竟然把欣恬都聊得會嬌羞了。
「妳女朋友沒有來嗎?」沂如適時接話,林珩也沒有再糾纏,又是淺笑著說:「昨天剛走。最近她媽媽看得比較嚴,不能待太久。」
「有門禁喔?小朋友嗎?」欣恬一臉詫異:「哇妳那老牛吃嫩草欸!超嫩的!」
「她大我兩歲。」
「蛤?那她媽幹嘛管她啊?」欣恬不可思議的問。
林珩的眼神很溫柔,好像在回憶什麼令她難忘的往事一樣。
「她跟她媽說,想跟我住在一起。」
「她媽媽知道妳們……」
「嗯,知道了。」林珩還是平靜的說:「雖然還是不能接受,但是至少不反對。」
瑞妍回去跟媽媽長談好多次,好不容易才求來——或說哭來——的「不反對」,就連說出來,都讓她心裡一陣溫熱。
「所以妳才跟我問房子的事啊!」欣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差點碰翻旁邊的水杯
「啊可是,如果住在一起,妳分手的話那不就又沒地方住了?」
沂如臉上抽動一下,但沒有制止,欣恬說話雖然太不委婉,可也一針見血,
她們倆都見過林珩當初滿心以為能跟白毓長長久久,缺乏心裡準備,最後完全崩潰的模樣,那種慘狀再來一次,現在的林珩不一定扛得住。
「嗯,對啊。」林珩坦然回答。
「對啊什麼啦!妳會沒地方住欸!啊是要怎麼辦?還是,不然、不然妳來住我家?」欣恬急切的說。
看欣恬一臉焦急,彷彿她現在已經可憐巴巴的求收留,林珩又輕笑起來。
「不會啦,又不是大學的時候,現在都有工作了,總會有辦法的。」
「不只是房子的問題。」沂如突然開口,表情嚴肅。
「說我相信她不會的話,妳應該也會覺得我太天真吧。」
林珩收斂笑容,雖然語氣輕鬆卻不帶一點開玩笑的意味
「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好好過日子。」
「妳……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林珩笑得很和煦「我一定能好起來。」
欣恬看看林珩,又看看沂如,好似完全搞不懂她們在說什麼,沂如的手在桌面下輕握她的手,暗示她不要詢問。
「所以妳們還不點餐嗎?」林珩看出欣恬的疑惑,跟沂如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不動聲色的扯開話題,又把菜單往對面的兩人推了推。
「小沂子點就好,我都可以。」欣恬撒嬌的抱住沂如的手臂,把下巴靠在她肩上。
「公共場合,不要這樣。」沂如看她一眼,眼神卻滿是寵溺。欣恬反而摟得更緊,還像貓要標記主人一樣在她頸間用力蹭了兩下。
「哈囉兩位,我還在好嗎?」林珩無奈的說。
欣恬又作勢要親沂如的臉頰,表情誇張,林珩佯怒的罵她兩句,欣恬大笑、做鬼臉,連沂如都淺淺的笑,猶如好幾年前,她們還是學生時一般。
店外的天空很臺中,乾燥炎熱,萬里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