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无法指责自己一般,优子不会责备破坏麻友生活的由纪。哪怕宠溺这样微小的补偿,她也想尽力替由纪去做,就像在补偿自己那般,小心的喂养着胸中藏匿的小小怪兽。
似是为了补回鹿儿岛那10天的空白,柏木由连着几日强制把麻友带在身边,连上班也不例外。也不管麻友的作息日夜颠倒,任她在身边昏昏沉沉也不介意。只是苦了麻友,毕竟是在公司CEO的办公室里,为了不失礼强撑着意志不让自己睡去,煞是辛苦,即便如此,午饭过后麻友还是熬不住需要睡一段时间。
以船舶业闻名业内的柏木家在冬季渔船回航结算的时节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然而这日午后,由纪看了眼沙发上睡着的麻友,起身走进了办公室的隔间书房内。擅做船构的柏木家为家主在这个看似空旷四方的空间里,神不知鬼不觉的隔出了一方天地。
由纪躺在沙发上,放松的闭上眼睛。连日来不知名的焦躁淡淡的围绕着柏木的眉心,让她总不自觉的皱起眉来,再去细究原因,脑中又好似在迷雾中寻迹,徒劳无功。遇到不可知的危险时,野兽总是下意识先护住要害。由纪当然首当其冲把麻友带在身边,然而随着时间过去,焦躁的感觉愈发明确起来,几乎就锁定在了某个人身上。思路再次打结,柏木只好睁开眼睛,手机上正显示“大岛优子”来电。
虽然平常来往不多,优子向来是想来就来了,电话通知倒是极少的。如此想着,由纪接了电话。
“麻友友电话号码是多少?”劈头被这么问了句。
“她没有电话。”原本似乎就没有。。现在的孩子怎么会还没有手机的呢。。
“什么?!手机的钱怎么能省!这么可爱的麻友友走丢了怎么办!”大呼小叫,对美少女的事情一如既往反应过度的大岛优子
“不会走丢。”虽然神游着,意外的还是能接上话的由纪。
“谁知道哪天就弄丢了。”突然优子的语调就变了,阴恻恻的似带着笑意的冰冷语调,放大到由纪的耳朵里,无限还原成恶意的笑声。
由纪猛的睁开眼睛,呼吸紊乱,跳到发疼的心脏暗示梦魇的阴暗,手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好听的前奏,泣きながら微笑んで,大岛优子来电。
毫不迟疑的接听了。
“下午好呀。”还是那个元气的大岛优子。柏木放松的应对起来。
“下午好,优子桑。”
“对了,麻友友电话号码是多少”
小小的开场后,优子突然转了话题问了这句话。
由纪心里咯噔一声,“她没有电话”,顿了顿,又补了句“你找她?”
“什么?!手机的钱怎么能省!这么可爱的麻友友走丢了怎么办!”大呼小叫,对美少女的事情一如既往反应过度的大岛优子,也和梦里一模一样。
由纪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要订契约了。”边讲着电话,由纪慢慢打开了书房的门。沙发上的麻友还在沉沉睡着,室内中央空调温度很高,依旧把头埋起来缩在沙发的一角。就像豪雨中只能靠着树干躲避寒冷迷路了的小猫。
为什么是迷路的小猫?
渐渐恢复平稳的心脏,狠狠的鼓胀起来,闷得胸口发疼。
“哦,那就订吧。”没有谁能够阻止真正的因缘。大岛优子在电话那边低低的应了声,看了看身边沉迷NDS的人儿。
“小。。”心点,电话那边啪的挂断了电话。
“nyannyan,我们去由纪那里一趟。”沙发上的人低着头在NDS上点点点,也不满意优子压在肩上的毛料披肩的质感,抖了抖肩膀嘟囔着,“你弄得我好痒。”
“肩膀着凉了你明天又要喊痛了。”优子的手覆着阳菜的肩膀摩挲着肩背处冰凉的肌肤,一边看着窗外聚拢的阴霾乌云。喃喃说了一句话。
耳锐的阳菜就算不想听还是听到了,不满地用肩膀顶了顶抵靠过来的精巧下巴。
“给麻友买个IPHONE吧。”
静立在沙发前,柏木迟疑着伸出手指,麻友脸孔埋进怀里,却小心翼翼空出额头部位的空间,在柏木眼前蜷成了奇怪的3字型。脸孔被柔软的黑发遮盖住,仅露出了精巧的耳廓。
就算只看到耳廓也能判断出这张脸必定精致到天下无双的孩子,柏木由纪一生都不会再碰到了吧。
就在贴近的瞬间,柏木收回了手。厌恶的啧了一下,柏木无趣的拨弄着麻友腰间的玉佩。玉佩本体墨黑,举到阳光下才能看出通透碧色,明明是十代少女难以包容的颜色,却在麻友腰间出奇的合衬。轻飘飘的粉色系连衣裙系着宽边银扣腰带,海军色系的大衣点缀着大颗金色罗马扣轻巧的扣住了时尚的气息。而在衣摆的下方,一方墨玉延伸出来,暗自华丽,可想之,若是放在阳光下,少女该是哪般耀目璀璨。并不见麻友迁就任何搭配,美丽便径自靠拢了麻友。
由纪的手情不自禁抚上麻友腰间。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兀的响起,惊起沉睡的麻友一阵抖动,由纪瞬间弹开手转向一边。电话机响过一声后,秘书小姐甜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社长,渡边重工的渡边先生在会议室等您,预约是两点。请问您有时间见吗?”
柏木看了看手表,才一点半,“让他进来。”
沙发上的麻友还睡着,柏木却无意叫醒她,只是静静坐到沙发一侧,接待进来的渡边元一。渡边麻友的亲生父亲。
渡边麻友的五官轮廓基本承袭父亲,正值壮年的渡边元一依旧面容俊秀,绝对可称为草食系美男子,柏木从懂事起,便亲自接手扶持渡边家,少不得和渡边元一打交道,然而眼见幼小的麻友长得越来越像他,对这个人便有了微妙的不满。
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基因,渡边麻友会不会比现在还好看。脑子转了转,又想不出更美的麻友是什么样子,不满的情绪便更甚起来,柏木冷冷的撇了眼向自己行礼的渡边元一。
渡边元一见到柏木由纪坐在沙发的侧边上,手臂垂在沙发睡着的女孩身边,竟然是自己的女儿。一时呆愣在那边。柏木静静看了会,才打断他的出神。
“好久不见了,渡边桑。”
“柏。。柏木小姐。”渡边元一犹豫着,还是没有开口,暗暗捏了捏拳头。
“没有和府上打过招呼擅自带走了麻友,真是抱歉。
趁她睡着了,您看一眼便好。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给彼此添麻烦,可以吗?”
虽然用敬语说着道歉的话,柏木的手指自顾自拨弄起少女落在肩上的发丝。柏木想惹恼人的时候,实在比任何人都拿手。
饶是草食系的渡边也激动起来,耽于女儿正熟睡,强压怒火低声质问,“那到底是我女儿!”
“如果她不是姓渡边,您觉得您有机会站在这里向我发脾气吗?” 眼线柔媚,声线软糯的柏木淡淡比了个阻止的手势便把渡边元一隔在离麻友一米之遥的地方。
“她仅仅是姓渡边而已,自出生前,她已是我柏木家的人。”
这是渡边麻友的命运,也是柏木由纪的命运。从麻友出生起就接受了柏木家提携的渡边元一当然无法反驳。 明知是柏木刻意挑逗,亲生骨血被夺走的蚀骨之痛,柏木家长久的恩情此时如同阴谋一般。被撩拨的渡边元一暴躁的伸出手想抓麻友。柏木的拇指和食指迅速钳住渡边的手腕,拇指谨慎的扣住渡边的腕上的命门。
“我说过你只能看她。”柏木粘糯的声线并没有让气氛柔软起来,掐在命门上的手指更是微微陷入了气穴。剧烈的疼痛让男人挣扎起来,柏木的手却稳稳扣在渡边手上,不让他碰到熟睡的麻友。
“她不是你对柏木家的恩返,她从开始就属于柏木家。”柏木微微放松了钳制,借力把渡边推坐到对面沙发上。
“怨恨我吗?”柏木黑沉的目线压得渡边抬不起头来,语调的傲慢更是让人自觉如蝼蚁一般。
“明明您有很多方法脱离我不是吗?最近,三菱重工接了一批军工的订单,试试和三菱合作。试着,挣脱我吧。”柏木淡淡的慢慢的说着,眼底掠过麻友脸上颤动的睫毛。
柏木拍了拍衣服,站起身做个请势,“今天就这样吧。我约了人喝茶。”
“麻友。。瘦了很多。既然。。请好好珍惜她。”渡边元一嗫嚅许久,还是将完整的句子咽了回去。即使他再恨柏木,明明醒来却装作不知的麻友再也回不到他身边。是他放弃了麻友,而现在麻友抛弃了他。
“等等。”柏木叫住渡边,顺手将手里把玩的物件丢给渡边元一。
“这个是我送给木下会长的新年贺礼,请您代为转交吧。”
是一件仿唐和式绘金十一骨冬檀扇。即使事先无人知会,光亮的扇骨镂纹冰雪,纹白细微处亦散发出柔润的美感,可见这柄扇子已在人手珍玩不少年头,所谓时光的价值,便是形容事物无法剥夺只能累积的美。即使不懂艺术也从不接触的人,也能感知到美的重量。渡边被缠绕在这柄折扇内敛厚重的气韵打动了。一时间竟没有听清由纪的嘱咐,傻傻的“啊”了声。
“神户三菱的木下会长。请代我转交给他,作为新年贺礼。”由纪慢慢的重复了一遍,手掌伸出,手掌翻上做请姿。
“没醒就进去睡会吧。”目送渡边元一离开,柏木用指尖拨开麻友的刘海,手掌覆住麻友的眼睛,轻巧的睫毛在掌心颤动,热烫的液体亦湿润了她的掌心。柏木把麻友拢进怀里抱起,走进书房的隔间。
“八紘至诚。”
渡边元一展开扇面,读着扇骨内侧骨质通心钉处的手书字样,面如死灰。
这是柏木家船队出海时行的旗令,令为“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