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埃莉诺毫无惧色。

面对充满敌意的不速之客，她竟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姵姵！”她高兴地叫了起来，仿佛闯进米德加德的并非敌人，而是感情深厚的老朋友。

埃莉诺别扭的汉语发音让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她显然没有认错人。

“埃莉诺·弗朗茜丝卡·雷恩！别指望我会拥抱妳！”响箭4-1举枪瞄准她的目标，看来对叙旧没有多大兴趣。

埃莉诺却张开双臂，微笑着走向中国人。“妳得像过去那样，叫我‘红头发的姐姐大人’。”她说，“而且，应该由我来拥抱妳才对，小蛋糕！”

“真是个傻头傻脑的名字。”我听见了帕莎充满嫉妒的抱怨。

埃莉诺并没有关心她的不满。

米德加德的女王手无寸铁，亲切得像是一位真正的姐姐；中国武士是座行走的军火库，却因为她的不断靠近而连续后退。我完全不了解她们之间的过往，但看得出埃莉诺的表现正在让对方越来越慌张。

“站住！我命令妳站住！”响箭4-1皱着眉头呵斥道，“我真的会开枪！我可没有说假话！听着！听着！别过来！我警告妳！”

她努力使自己显得威风，我反而觉得她正变得羞涩万分。

幸好中国人从来不会让她们的孩子孤军奋战。更多的士兵从穹顶上滑降下来，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几乎覆盖了天空。中国人同样控制了电梯和紧急通道，也许她们对米德加德的渗透在我们吸引了埃莉诺的注意之后就开始了，又或者她们原本就另有计划。

S女士的出现证实了我的猜测。

一组拥有外骨骼铠甲的重装步兵保护着她由紧急通道进入大厅，神情之从容完全不像是在下水道中长途跋涉的样子。

我很奇怪为什么帕莎没有对这场入侵做出任何预警，毕竟中国人也曾为米德加德的防御体系感到头疼，这里没有可能如此轻易地沦陷。但是AI的声音却消失了，如同藏起来了一般。

埃莉诺前进的脚步在我身旁停止，好客的笑容已然消失。

“帝国的情报局长竟然会亲自到战争的第一线来。”她说，“看来小梅真的很讨厌我。”

她与S女士相互注视着对方，直到后者走近响箭4-1，将军人手中的武器按低。情报局长随即下达了一些命令，中国人指向埃莉诺的枪口相继放了下来。

“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她说，“但妳必须立刻交出对卫星系统的控制权。作为条件，我们将保证妳的安全，并且接受妳关于政治避难的请求——假如妳提出的话。”

埃莉诺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与入侵者的对视。

“我想妳最好知道，”S女士继续说，“就在10分钟以前，皇帝陛下与美国政府达成了协议。妳的总统——也就是妳的兄弟，同意与我们合作以解决目前全球所面临的危机。A&E公司位于美国和加拿大境内的设施正在遭到搜查，对妳和杰西卡·法斯沃斯的通缉令也已经发出。虽然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显示，美国国会目前仍处于瘫痪状态，一些政府和军事部门的主官也下落不明，但鉴于雷恩总统已经发布全面紧急状态的通告，我们相信他拥有足够的决心和能力来稳定局面。”

约翰·雷恩果然如埃莉诺所说采取了行动，但我对他能否挽回大局，并没有中国人这样的信心。鲁比·黑尔的准备似乎很充分，手段也更强硬，而众所周知，约翰·雷恩自上任之初起就不是一位控制着太多实际权力的领袖。

真实的情况更可能是白宫的对外通讯在总统发布紧急状态令后已经被切断，S女士则是在虚张声势。否则，她就不会首先用一些看似宽厚的条件来稳住对手，而是会用更明确的军事行动消息来进行恐吓。

另外，她的话给我一种奇特的感觉。比起之前提到的“摧毁”，她似乎更愿意“接管”用于发射病毒诱因的卫星系统。

“希望妳做出明智的选择，雷恩女士。”中国人提醒道，“此时此刻，妳最需要的就是朋友——强大的朋友。”

S女士所发出的信号相当明确，埃莉诺的回复却答非所问。

“朋友……朋友……珍贵的朋友……妳的话真是经验之谈。”她望着中国人，视线仿佛从未移开过。“那么告诉我，尊敬的海军上将，那位美丽的阿米娜，还好吗？”

“她很好。”S女士平和而简略地答道。既不意外，也不热情。

“令人欣慰。”埃莉诺微笑着，“如果我记的不错，她可没有多少朋友。在最艰难的时候，我是唯一站在她那边的。”

“住口，可恶的墨菲斯托！把妳有毒的牙齿和舌头收回去！”

S女士没有出声，愤怒来自另一个人。响箭4-1，年轻的东方武士，再一次向她的敌人举起了枪。“妳做的坏事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妳就不能让我们安静地生活呢？忍受和平对妳来说就这么难？”

“看吧，可爱的小蛋糕。”埃莉诺苦笑着，“这就是我们始终分裂的原因。从那一天起已经过了许多年，可妳们依旧住在那座高墙里，以为只要视而不见，邪恶也就不复存在。”

我始终不知道埃莉诺与这些中国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她们之间的积怨显然由来已久。埃莉诺对她们抱着古怪的期待，不幸的是，她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

但她们的注意力都被彼此吸引，思想集中于这场争论；而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也不可避免地将视线投向她们，忽略了那些阴暗的角落，忽略了地上的“死尸”。

这给了加瑞特·克罗马蒂以机会。他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从切特尼克雇佣兵的尸体后面爬了出来。一支USP45出现在他的右手，枪口指向了埃莉诺；而他的左手已经抓起了一小瓶芳香油，金色的病毒诱因在玻璃管中猛烈晃动。

帕莎没有反应，失去了机械士兵和辅助臂的AI的她并不像刚才那样强大。几乎所有人，包括埃莉诺在内，都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这个摇摇晃晃、如同醉汉一般的杀手。

“下地狱去吧，疯婊子！”克罗马蒂的诅咒和枪声一同响起。

没有人看到罗伯特·道格特最初的行动。

当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将自己变成了埃莉诺与死亡之间仅有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