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子，最近好像很常和クロ子待在一起？」

花柳閉著眼，窩在環繞周身的青竹香氣裡不想動彈，好半晌才呢喃了一聲嗯，稍稍睜開眼，看向讓她枕著大腿的石動。

「吃醋了？」她勾動嘴角。

「不是啦，好不容易香子主動交朋友了，好難得。」石動戳了戳花柳的臉，手指被一把拍開，她笑了笑，說還是盡量別那麼晚回來，花柳卻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有沒有聽進去。「天堂早上突然跑來找我，說最近我們兩個好像沒怎麼待在一起，我想她應該是在說妳和クロ子吧？」

「那妳是怎麼答的？」花柳眨了眨眼睛，有幾秒是那麼興味盎然的樣子。

「就很普通地跟天堂說我最近比較忙。」石動聳聳肩。「說到這個，B班那邊的新道具的基本設計圖快要好了，這次的武器造型我都還蠻喜歡的。」

「期中展演的道具嗎？」石動說了聲是，花柳長長地喔了一聲，努力在睏呼呼的腦子裡尋找在學校時曾談起的期中展演相關事項。「……亞瑟王？」

「對，沒想到香子居然能記得，明明才提過一兩次，連角色都還沒分配。」石動感嘆，忍不住又戳了戳花柳的臉，這次花柳的動作太慢，被達成目的的手指溜開。

「我又不是都沒在記東西。」花柳又哼了聲，微微抬起頭撞了下石動的大腿，石動配合著假意哀號一聲，被躺著的那人瞪了一眼。「這幾天也差不多要選角了吧？」

「嗯，但……」石動忽然沉默，沉默太久太微妙，等不到下文的花柳再次用頭撞了下她權充催促，才總算讓人開口：「香子的那個、發情期，是不是要到了？」

啊，發情期嗎。

花柳闔上眼廉，石動的臉被一片黑取代，她張口卻沒有說話，僅僅是淺淺吸一口氣並壓下聽到這三個字後不知打算翻騰至何處的心緒。

「雙葉はん怎麼提到這個還是會害羞？」再睜開眼睛時，花柳已經拿出一副笑語晏晏的模樣，甚至還能伸手去戳石動的臉，而石動任由她戳。

「我們不都已經……」她稍稍停頓，字和字間又更黏膩了些。「……這麼久了？」

石動微微紅了臉，低聲說這是她們在學校的最後一年，要是花柳想要留在學校的話，這回不如就吃抑制劑撐過去吧？

「沒關係。」花柳的手縮了回來，安安份份置於腹部之上，乖巧得難以置信。「突然不回去，家裡那邊又會問起來，很麻煩的。」

「雖然是這樣沒錯……」石動小心翼翼打量花柳神色，看她嘴角微揚但閉著眼睛，好似接受了但不願面對。「但要是香子不想回⸺」

「雙葉はん，我說了沒關係。」依然的微笑，依然沒睜開的眼，花柳開口實儘管聲音仍舊柔和，卻是強硬打斷石動的話。「雙葉はん，有幫我計算時間吧？記得和學校請假，然後訂回去的車票。」

石動應了聲是，嘆出的氣散在青竹一般的信息素裡，她的手指慢慢順過花柳本就無比柔順的髮絲。

花柳和石動將缺席一個禮拜。

西條的手撐著下頷，聽著老師尷尬地找著替代詞語⸺不就是發情期嗎？她蹙眉想著，同班都三年了有誰不知道花柳和石動老早訂下婚約，每當花柳發情期到了就會離開學校？

雖然說是見怪不怪，但花柳和石動也確實是特例。即使她們這群高中生的性別都早就分化完成，可幾乎沒有誰真正拋開理智任由腺體引領衝動⸺ Alpha和Omega爆走的信息素以被困於團體生活中的高中生而言太難隱藏，不像Beta與Beta還能想著偷偷來，不過至少就西條所知是沒有哪個Beta偷嚐禁果⸺經驗的稀有性造成每次花柳回到學校後，這對未婚夫妻總在奇妙的層面上變得相當高人氣。

Alpha們會去找石動問東問西，遇到這種事就變成靦腆少女的石動總難為情地搔著腦袋，語焉不詳只求快些把好奇心過重的同學們打發走。花柳那邊的情況西條就不大清楚了，Beta和其他Omega總是把大小姐拉走私下討論，儘管西條也是Omega的一員，卻一次也沒有跟上去過。

西條不會說自己不好奇，但想到要是開口問了，花柳臉太可能出現的壞笑和揶揄，立刻就意興闌珊。

反正這方面的知識又不是一定要問人，現代社會可是存在網路這偉大的發明。

就這樣，西條很快就把花柳和石動請假的事拋諸腦後。

花柳一不在，被打亂的放學後自主練習時間又回復成西條習慣的樣子，而天堂幾乎天天來陪她練習，西條忘了是不是她主動邀約，但這樣挺好，練起來順心，而且驗收舞步的那天應該也是天堂與她搭檔。

只是，在準備回到星光館時，看向緩緩駛來的公車，西條會忽然慶幸起自己不是悲慘的暈車體質。

……本來就不是多認真的傢伙了，在落後一整個禮拜的情況下，香子跳起舞來還能跟上大家嗎？

不對，西條拍了拍臉頰⸺天堂困惑地看著她，不，沒事，她說⸺花柳那傢伙散漫了多少年了也仍是學校裡的佼佼者，沒什麼好擔心的。

「期中展演的劇本西條さん讀了嗎？」公車上，天堂坐進西條旁邊的位子。

當然。西條說，揉了揉鼻子，車上好像有茶的香氣，但公車上不是應該禁止飲食嗎，哪個人那麼沒公德心偷喝飲料？

「我一定會拿下這次的主演。」西條又揉了一下鼻子，朝著天堂挑眉，向首席下挑戰書大概成了這高中三年來最根深蒂固的習慣。

「我會期待西條さん的挑戰。」天堂低聲笑著。「在忠誠和愛情間掙扎的蘭斯洛特確實有趣，既然對這角色有興趣的話，想聽聽看西條さん是怎麼看待蘭斯洛特的？」

「雖然熱情，卻因為瞻前顧後而錯失時機，只能後悔終身的悲劇。」西條微微蹙眉。「要是蘭斯洛特能早點下定決心就好了呢，說不定亞瑟王會應允他的愛情。」

確實就像西條さん說得一樣呢，天堂說。

請假一個禮拜乍看之下很長，但時間也一溜煙就過去了，花柳和石動在晚餐後的點心時間回到星光館。

「居然背著我和雙葉はん吃布丁，好狡猾！」

這是花柳回到星光館的第一句話，身後還跟著一個扛著兩人行李的石動，雖不是如花柳一般直接浮現在臉上的薄怒，石動也是一副欣羨神色。

大場對著花柳的無理取鬧只是笑了笑，說歡迎回來和布丁在冰箱裡，花柳這才滿意地指揮石動快點放好行李去拿從不會忘了她們份的點心。

西條捧著她的香蕉布丁，看花柳舒舒服服坐上沙發，趾高氣昂地等石動把點心送到身前。

這三年來，無論是否為發情期前後，花柳和石動幾乎都是這個樣子，一個禮拜前的反常在花柳的吃下甜食後滿意的笑容裡銷聲匿跡。

那難道只是花柳家的大小姐閒著沒事想看她放學後練習嗎？

或許是西條的視線太不知遮掩，又或者是她實在盯得太久，花柳停下手上動作，蹙眉看向西條。

「我可不會分給妳的喔，クロはん。」花柳瞄了眼西條手裡幾乎沒動過的布丁，蠻不在乎地睜眼說瞎話。她不知道西條是哪根筋不對了突然猛盯著她瞧，儘管從小就習慣成為眾人的視線中心，但一直被看著還是不太舒服。

「我又不是天堂真矢。」西條哼聲，倒是收回了目光，回去吃她的布丁。

一邊才打算開口詢問大場還有沒有多的點心的天堂尷尬地閉上嘴。大場噗哧笑了，說冰箱其實還有，但本來是打算冰到明天犒勞放學後大家辛勞的。

軟軟的。神樂突然說，把沒有動過的布丁推到天堂前方，慢慢咬起大場特意為她烤的香蕉餅乾。

「雙葉ちゃん和香子ちゃん每次都會回京都呢。」同為Alpha的愛城還在吃，聲音多少有些含糊不清。

「嗯……留在這裡的話，也會對妳們造成干擾的吧。」石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布丁的動作越發狼吞虎嚥，像是想從這樣的話題中逃跑。

「那畢業之後，雙葉ちゃん和香子ちゃん會直接回京都結婚嗎？」因為雙葉ちゃん和香子ちゃん也和已經結婚了的感覺很像嘛，愛城補上。

面對戀愛八卦，少女們總是特別好奇，星光館一下子沉默下來，好幾雙眼睛就盯著石動，等著她給出答案。

西條卻忍不住看了眼花柳，星光館裡除她之外的唯一Omega正仔細地用小湯匙刮著布丁碎塊，把殘餘的食物送入口中，還舔了舔湯匙，好像周遭的話題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的樣子，好像她唯一需要關心的就只有布丁。

「那個、呃、還沒有討論過……要看香子和香子的爸爸媽媽的意思。」被問題害得差點嗆到的石動結結巴巴，時不時偷瞄神色自若吃點心的花柳。

不知是察覺了石動的求救，還是布丁已經被吃得太過乾淨，沒法再繼續以此逃避，花柳總算抬起來頭。

「角色分配了嗎？」花柳問，太過正經又與當下話題八竿子打不著邊，星光館裡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

「香子說的是期中展演的亞瑟王啦。」石動感激地接下話題，慶幸沒人會繼續追問。「我們沒錯過角色選拔吧？」

「主要角色都還沒決定。」星見推了下眼鏡，報了目前確定的群演名單，她們幾個人當然都不在上頭。「老師應該很快就會宣布角色分配了。」

「嗯。」花柳晃著小湯匙，視線落在空蕩蕩的布丁碗中。「真令人期待。」

西條蹙緊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