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苍林,青衫,红叶

作者:水树剑音
更新时间:2019-07-27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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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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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月煌历422年七月六日清晨,图娜穿好侍从为她选好的衣服,将巨剑白阳化作更便于携带的长剑,用柔软的黑色皮带束在腰间。在落地镜前确认衣装与配饰都完美无缺后,她乘上白鹰,飞向四岛。图娜的左手上提着一只仿佛由寒冰雕刻而成的浅蓝色酒瓶,那是她(在侍从的建议下)为这次约会准备的礼物,她珍藏许久的佳酿“慕希菲莉之泪”。

如果不是昨夜与侍从的长谈,她根本想不到一次约会会有那么多讲究。原本她准备的礼物是骑士甲胄左臂上的环铠——在她看来,这是一件有着悠久传统和极高实用性的礼物。与整体锻造的右臂铠不同,天威甲胄的左臂铠上有一块可拆卸的环状铠甲,造型如精美的宽箍手镯,能够激发一道用于防御的龙言法术。这块甲胄对天威骑士自己意义不大,骑士甲胄提供的保护还要胜过这道龙言;它的作用是作为礼物赠予天威骑士最希望保护的人。因此它也被戏称为“护心甲”,骑士们时常将其当做定情信物。

这块环铠的传统可以追溯至人类与真龙并肩奋战的年代。蓝龙米娜格兰丝凯曾取下一块左臂上的鳞片化作铠甲赠予她恋慕的骑士,而那位骑士后来成为了天威骑士团的创立者之一。在旧帝国时期,士兵出征前配偶或父母会赠与一条系在左臂祈求平安的丝带,也是由同样的传统演变而来。

这样意味深远而不失浪漫的礼物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然而侍从却对图娜的选择无奈地大摇其头。她告诉图娜,这块环铠附带的心意太过沉重,通常只有在求婚、乃至订立几生几世彼此相依的约定时才会赠予。除此之外,第一次约会就赠送环铠,也是将对方不由分说地放置在“被保护者”的位置。以那群武士心高气傲的性子,说不定当场就要拔刀对砍……


转眼之间,白鹰已经飞过浮岛间的狭窄空隙,来到东方人聚居的第四后勤浮岛。从天空往下看去,四岛呈现完美的六边形。那天远山凉给的坐标位于四岛东南部的苍山,那是一片被翠绿森林覆盖的山地。依据地图看来,锐锋团营地和天狼大营都驻扎在这片区域,大致在靠近浮岛中心归人湖的位置。但那个坐标已经相当深入山区,远离任何聚居地,只有二三十个武士零零散散地分布在附近。

图娜在苍山边缘某条无名小径上降落,拍拍白鹰的脖子放它飞走,然后迈开脚步踏过松软的林间土壤。她打算自己走到约会地点。

山路两旁都是颇有年头的苍青树木,挺拔壮丽的雪松、沧桑的古槐,挺直如枪矛的高大白杨。每一株树木都葱郁沉凝,仿佛有漫长的岁月积淀其中。

图娜几乎无法辨认这是一片真正的森林,还是是由风之力塑造而成的无生命雕塑。然而她知道,在浮岛上培育如此大规模的生命是根本没有可能的。

远征军的战舰飞到天幕之上之后不久,天幕上的孔洞便彻底合拢,将浮岛与真正世界间的联系彻底切断。浮岛上的一切都是先由创生者利用混沌中的魔力创造出简单的泥土,再由风塑师的变化之力构造成型。而构造活生生的动植物要远比其它物质困难,而且大量生命集中在同一处也会给浮岛的运行带来难以预知的影响。

在法师与学者对世界运行法则数百年的钻研后,这世间依旧呈现出太多凡人尚未理解的玄妙。


在深秋般的凉意中行走于苍山确实相当惬意,带着森林气息拂面而过的微风清爽如泉水;清晨的白霜刚刚融化,湿润的草叶上有透明的光芒流动,透过交错枝叶后的阳光也被染上温柔的绿意。构造这片地貌的风塑师堪称艺术宗匠。

但在一步步走近约会地点时,图娜的期待还是如琴弦般缓缓绷紧,让她脸上有种清风冷泉都无法消去的热度。根据太阳的角度估算时间的话,现在大概还不到清晨九点。在坐标所在的林间空地前,她驻足片刻深深呼吸,然后迎向树荫之外的明艳阳光。

呈现在眼前的是令人惊艳的美景。

空地之中有一片清浅到近乎透明的小湖,平静无波的湖面倒映天光,只有一片红叶在碧空白云间悠悠然地打旋;湖边就是一株生满红叶的古枫,带着沧桑气息的红色在周边苍翠的映衬下艳丽而悲凉。树下站着那个令她心头一颤的青衣身影,冷锐如月,挺拔如修竹。对方显然也发觉了她的到来,澄澈的黑瞳与图娜目光相交,似乎有蓝色的冷光在眼眸中闪过。

昨天与侍从讨论时梅丽曾说武士的衣柜恐怕会比图娜的更为贫瘠,说不定会穿着战袍或者练剑的道服来约会。但即使是对衣着打扮缺乏认识的图娜也能看出,远山凉今日的打扮虽然简单,却绝非随意而为。

她身上是一件飘逸的淡青色长袍。浅海般的青色明净而通透,大概是用某种特殊的瀛洲染料染成;精巧的剪裁处处贴合女孩曲线柔美的身形,将原本娇小的女孩衬托出几分高挑秀颀;腰间用手掌宽的月白色袍带扎紧,愈发显得纤腰一束;阳光之下,袍带上隐隐泛着冰蓝色的涟漪,宛如月下的薄云,显然是一种极名贵的织锦。

她并未佩戴什么饰物,头发也只是用黑色发带随意束起,露出的颈子有种冰晶般的白皙纤弱;但她的佩刀却显然精心装饰过,柄上缠绕的棉绳换成了与长袍相配的青蓝,刀鞘上垂下的两条同色绸带在微风中漫卷。

今日的远山凉比初见时更美,几乎有种飘然脱俗的灵气;但也带着名刀般的冷冽,愈发难以亲近。图娜有种莫名的感觉,今日看到的更像那位在生死之间挥出“断空”的武士,而非拉着她手飞越台地时双眸璨璨的女孩。

两人隔着秋日爽朗的空气对视,许久许久。


几句闲话:
关于书中人物的代称,我很少直接使用人名,尤其是远山凉,可能是她的名字实在又“远”又“凉”,我提到她时通常会用“女孩”或者“武士”代指。而这两个词的使用其实是有点讲究的,通常是根据图娜的观点,站在她面前的更偏向女孩还是武士。这一点在下一章体现得更清楚。
当然,随着两人关系的亲近,代称中也会加入更加亲密的昵称。
“初遇”这一卷是可以深究的,融合了很多元素,两人的感情发展也非常复杂。而“武士”减少、“女孩”增多的过程是其中一条比较明显也相当重要的线索。
至少我希望写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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