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言比程樾江矮一点点,就是说,她穿上低跟的高跟鞋和程樾江一样高。朱言在外面学拉丁舞,穿着金色的一双舞鞋,黑色短裙,眼线微微上挑,头发松松垮垮扎着。程樾江可以看出她涂了眼影描了眉。程樾江的课上到半下午,朱言给她发消息,说,你要不要来看我跳舞。
于是程樾江扯了个拙劣的谎,说她与同学一起吃饭,可实际上她一直一个人吃饭,或者说是和程越江一起。她渐渐变得享受孤独,在她已经不明白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之后。
程樾江背着包转地铁,外头空气寒冷,呼出的白雾是某个氤氲不清的形状,像一团思想。她走进了开着暖气的练功房,温暖得使人质疑这里的真实性。随后她就看到了朱言。美丽的女孩子,大腿白净得使人恍惚。她以一个微笑欢迎她。
那个时候对于程樾江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在朱言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之后,她会反反复复看着朱言发的最后几条消息。“也该道别了,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生活吧。”大概就是这样一类的话。一段不平凡、如梦一般的爱情,终究归于平凡。
朱言去的国家,时间刚好错开。偶尔朱言会发点自拍,随后她们互道相差几个小时的晚安与早安。时区将她们割裂开来了。她觉得朱言像猝然跌下又迅速浮起的一道什么东西。她跌到她的深渊,在不属于她的地方留下一道痕迹,像白墙上的一个黑点。
那个暑假程樾江依旧去上课。她下了课突发奇想去楼顶花园逛一圈。程越江说,想逛就逛吧。于是她们在楼梯口,轻车熟路地开锁,走上那一片塑料草坪。
有多久没来这儿了呢?她也忘了。只知道这里比较舒服,比较贴近天空。仅此而已。她觉得喜欢不需要什么太多理由,甚至有时候连理由都不需要。
她说,我现在该想什么呢,想朱言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想她。她想起毕业典礼那天,朱言穿着礼服裙,高跟鞋,化着浓厚的烟熏妆。鞋跟踩在食堂地上,是钢琴的声音。她们在角落里吃饭,朱言小口小口抿着汤。喝完汤她补妆,拿出唇釉和小镜子一点点涂。
她们牵着手走上楼。
不,别想了。别再想了。
程樾江躺在草坪上,凝望着黯淡的几亿年前的星星。她想朱言与她可能若即若离的接触。朱言穿上高跟鞋和她一样高,这会不会是生活的某种隐喻,它预示着什么,可她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可能她的年龄与经历让她没有那么快知道,可能她只是过早地遇见了一些别人不会遇见的事情。
那时候朱言考完高考,披件校服溜到初三的毕业典礼。她凑近了说,等会我在人工湖那里等你,还有她曾经说的你不要忘了我,你要颓废要学习要恋爱要生活,你会有比现在百倍千倍的勇敢。我不会看错人的。她这样说。
还有她那天穿的金色高跟鞋,是不是和她一般美丽呢。程樾江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