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斗终了!远山凉十四,松妮十二,双死四次!”最后一回合,武士以一刀迅捷威猛兼而有之的“雷闪”斩中了松妮持剑的右臂,自己却也被坠星般的剑光点中了咽喉。最后一轮剑斗以双死画上句号,刀剑相抵的两人目光相触,不约而同地露出佩服的笑意,而后分别退开休息。
“打得不错,凉小姐。”松妮一边擦汗一边说道,“有兴趣加入天威骑士吗?像你这样的对手真不多见。”
“别逗了,虽然我承认你们骑士不都是披甲胄的绵羊,但我也没兴趣奉陪你们的条条框框。你如果不是每次出剑都有规律可循,凭我在‘狂雷’流派的造诣恐怕还不是你的对手。”远山凉深深呼吸,这三十个回合对她的体力与精神都消耗颇大。
“这么说你真正擅长的的确不是……”松妮继续说话,但远山凉看向场边的图娜时,却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不对。图娜似乎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比武场中,但她的眼神迷蒙,并未聚焦到在场任何一人身上……
远山凉下意识地起身,去取自己放在场边的佩刀。仅仅这片刻的耽搁,女骑士那边异变陡生。
在女骑士身后空无一物的稀薄空气中,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影骤然现身,双手握住一柄银亮的狭刀向图娜刺去,而图娜却像是身在梦中般毫无察觉。远山凉翻过木栏拼命奔跑,但这样的距离……
煊赫的白焰从骑士左手升腾,图娜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她召唤出刚刚还并不存在的金属臂铠硬生生接住了敌人近在咫尺的刺击。这才对嘛,毕竟是让同僚们都赞不绝口的战斗天才,想要凭借一点幻术就行刺……场边的三位骑士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松妮踩地跃起,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瞬间便从远山凉身边超过。另外两个骑士随之赶上,呈品字形包围了行刺的黑袍人。
就在危险仿佛已经结束时,图娜如断线木偶般无知无觉地倒下。巨剑从她手中滑落,斜斜刺入草地,剑身刻着一道深深的切割痕迹。黑袍人毫不在意包围他的三人,举起长刀刺向地上无力反抗的骑士。
来不及,依旧来不及!远山凉第一次如此痛恨锐锋武士孱弱的身体。
一团碧蓝色的水幕从图娜身边升起,将那柄甚至能够切开咏唱刃的长刀滑到一旁。一个高挑的东方女子从水幕中浮现,举起与水幕同色的长剑盾牌护住倒地的图娜。她盯着黑衣人手中的长刀,英朗严峻的面容上浮现出悲哀与愤怒。
黑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向北边的山峰逃去。远山凉内心挣扎片刻,放弃了追逐刺客的打算,先跑到图娜身边观察伤势。她跪倒在骑士身旁的草地上,扶起昏迷不醒的图娜。
没有伤痕吗?不,手心有一道浅浅的割伤,但骑士的恢复力已经让它近乎彻底愈合。女骑士脸上挂着毫无防备的笑意,像故事中沉睡的公主那样恬静美丽;但无论远山凉怎么呼唤,她的眼睛始终紧紧闭合。随着时间流逝,骑士脸上的血色也逐渐褪去,身体冰凉得仿佛人偶。
那个突然出现的东方女人也并未追赶,她放开手中的长剑和鸢盾,任凭它们化作水波消散在空气中,然后左手打了个响指。四团冰凉的水球在四个骑士头顶凭空凝聚,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三个呆呆站立的骑士打个冷颤醒转过来,松妮看着已经跑远的黑袍刺客拔腿要追,却被那个东方女人挡住。躺在地上的图娜依旧毫无声息。
“拔剑,不许追赶。”女人对松妮说道,而后她转向远山凉,“图娜受伤了?”
“左手有一道割伤。”远山凉的声音微微颤抖,“但是伤口这么浅,血早就不流了,怎么会……”
“洛兰爵士,我明明记得刚才已经跟那人打起来了……是幻境?”松妮喃喃,召唤出她的咏唱刃,“我们就眼睁睁地看他逃走吗?”
“‘三千世界’的幻境。刚才那人是妖刀的实验者,对她动手形同谋逆,交给执行局处理吧。”洛兰爵士检查着图娜的伤口,然后又看看落在一边、微微颤抖嗡鸣的白阳,“多亏她用白阳挡了一挡,要不然……松妮、兰娜,让咏唱刃以‘净化’旋律共鸣,另外两个,戒备。”
“放松点,孩子,她不会有事的。”骑士长看了一眼远山凉,淡淡地补上一句。
松妮和兰娜分别将自己的佩剑插入地面,额头抵住剑柄,轻声吟唱着古老温柔的旋律。洛兰爵士也召唤出了自己那柄仿佛由蓝色海水凝聚而成的骑士剑,与她们一同唱诵。
随着骑士们的唱诵,三柄长剑也开始微微振动起来,仿佛有透明的细丝在剑刃之间延伸连系。细丝随着骑士们的吟唱如被拨动的琴弦般微微颤动,起初只有细不可闻的微弱细鸣,而后琴音如明月般缓缓升起,断续的音符拼合成让人心境澄明的旋律。
远山凉的内心却无论如何不能平静。她第一次被这样的心痛和无力感包围。
虽然她一直对骑士有诸多偏见,但是……内心深处,她向来清楚图娜的强大,甚至认为……图娜是不可能受伤的。
这样想着的她,从未做好保护图娜的准备。如今图娜受伤,其他几位骑士尽心尽力对她施救,远山凉却只能无助地跪在这里……
因无力而生的愤怒在她内心翻滚,如同阴沉的雷云。到头来,她除了跪在这里哭泣之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不。她强行压住眼泪,逼迫自己开始思考。三千世界,远征军中仅次于辉月的最强咏唱刃之一,蕴含的力量是真实与幻境的转换,剑主是……
“洛兰阁下,三千世界的剑主现在还是北岸优奈准将?她不是已被封存了吗?”
“还是她。”洛兰爵士看了她一眼,并未对她的提问表现出任何疑惑,但也没有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剑主得到确认之后,远山凉平静下来。水晶般通透无色的火焰从她灵魂深处燃起,吞噬了翻滚的雷云,也吞噬了一切自怜自卑后悔悲伤痛苦不舍畏惧无力,一丝一缕地旺盛起来,直到她那空无一物的灵魂重新被火焰溢满。
最后一丝理性消失在火焰深处。这也是愤怒,却不再无力,这世上毕竟还是有她能够做到的事。
武士缓缓起身:“我去杀了她。”
“等等,别犯傻,冷静一点!”未曾加入唱诵的希瑞尔震惊地劝告,“那可是军团的准将……还有三千世界!”
“一柄剑而已。”武士淡淡地说,“我认识那人,她不是我的对手。”
“我去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