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香x绫波零(觉得看星星这种事情很浪漫应该多写几次,结果写得并不浪漫。虽然是五人乐队的设定,但其实没什么乐队要素。送拨片梗源自双藤(x深深地怀疑我终有一天会打脸写邦邦。
三月的最后一夜,明日香喝醉了酒。虽然这天距离她的二十岁生日还有九个月。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酒精饮料。除她以外,出现在真理生日派对上的朋友和同学全都已经成年。出生在岁末的她是所有人中最年幼的。但是,没有人记得这一点。在派对活跃热烈的气氛之下,谁也想不起她还是个未成年。被人忽略原本是她最厌恶的事情,但在那种情况下却成了好事一桩。她提前行使了成年人的权利,尽管对自己的酒量一无所知,却怀着好奇肆无忌惮地尝试,结果不仅喝得醉醺醺的,还一直嘟囔着“我没醉”之类的胡话。值得庆幸的是,她不会发酒疯,只是缩在墙角抱着一只长条形的抱枕,迷糊地把它当成了吉他的琴身,在空气里摸索着不存在的琴颈,哼唱起了不知名的乐曲。
临到派对结束,时间已经逼近午夜。真理从她怀中抽走抱枕,把她从冰凉的地板上扶起,露出一副趁人之危的表情,用食指戳着她泛起了潮红的脸颊。平时清醒着的明日香可没有这么温顺。真理完全可以想象在另一种情形下自己受到的待遇。明日香一定会气势汹汹地拍掉她的手,并且说上一句“小心你的眼镜”。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毕竟她们可是青梅竹马。
“公主?一个人能行吗?”真理完全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一手架着明日香的胳膊,一手偷拍下了她醉酒的模样。
“当——然——才几——几步路啊!”明日香的周身像是冒出了一堵隔音壁,相机刺耳的咔嚓声被挡在了外面。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否则一定会逼着真理把照片删掉。
“那我不管你咯,我去送别人啦。”
“没——没——问题!”
式波家的房子和真希波家是紧挨着的。即便如此明日香也没能顺利回到家中。一出门她就走错了方向。念中学的时候,每天清晨她都会先到隔壁叫醒喜欢赖床的真理,然后再两人结伴去学校。她踏上的那条错误的道路,正是以前上学的必经之路。走过一段两面开着迎春花的小巷就会碰上真嗣。在下一个路口右转之前,薰也会冒出来。再走上一刻钟就能看见在校门外等着他们的零。明日香一直不理解零的思维。他们四个是因为顺路才会约好一起上学的,而绫波家就在学校附近,零想什么时候出门都没关系,眨眼就能走到学校,既然都已经到了校门口,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偶尔她会幻想这种情形——假如有天他们四个集体迟到,零还会在门口一直等下去吗?可惜这种意外并没有发生过。大学里的气氛跟中学完全不一样。真嗣和薰出国留学。零虽然还在东京,但与她并不同校。只有真理和她仍旧是校友,不过两人选择的专业不同,课余时间常有冲突。曾经那种大家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就像这晚,她从热闹喧哗灯火通明的派对走出,独自踏上这条冷清昏暗的小路一样。
因为喝醉了酒,头脑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双腿像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控制住了,虽然走得踉踉跄跄,但目的地十分明确,一刻不停。直至看见“东京第一中学”几个大字,她才勉强反应过来所谓未知的力量就是潜意识。仅剩的一点脑力都花在这个问题上了,她昏昏沉沉地倚着围墙滑坐在水泥地面上,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明日香会在这种情形下重逢。深更半夜。一个是醉酒之后跑到中学门口睡觉的疯子,一个是失眠时偏爱在母校附近转悠的傻瓜。
对她而言,中学时期的经历有着极其特殊的含义。她不仅交上了朋友,还参加了乐队活动,在六年的时光里都不是孤身一人。虽然一直没能和朋友们结伴上学放学,但仅仅每天早上在校门口等待着他们出现,再和大家一起走进教学楼就让她十分满足。因为他们,上学成了她最期待的事情之一,校门口简直就是她心中的圣地。不过朋友们似乎都不能理解,尤其是明日香,每次都操着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问她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她只是希望能和大家一起走一小段路,而且,想要尽可能多地看到明日香。
但她没有想到,时隔两年,她还会在校门口遇见明日香。明日香的发色即使在夜间也十分显眼,零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右手紧攥着外套的衣襟,小心翼翼地朝向校门口挪移。和明日香不同,她不是好奇心强烈的人,只是忽然从某一天开始,红色的事物有了特殊的含义,犹如光芒耀眼又质量非凡的太阳,对她这粒微小的星尘产生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看清明日香的瞬间,她险些惊叫出声,深呼吸了好几趟,咬紧了牙关才没有惊动熟睡中的红发少女。她在一米开外就闻见了明日香身上的酒气,俯身凑近一看,嘴角上还沾着一点奶油。她立刻联想到了两种食物之间的联系——明日香一定是在真理的生日派对上喝了酒。她替明日香擦去唇边的奶油,靠着围墙坐了下来,借着昏黄的路灯光,抱住膝盖偷瞄明日香通红的侧脸。好难得啊,能碰见明日香,她想,可是,这么晚了,明日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枕着胳膊浅浅地吸气,生怕呼吸声会把明日香惊醒。可是,心跳声好像更大,一直扑通扑通的,根本控制不住。
她仔细端详着明日香的睡颜。上一次见到睡梦中的明日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他们五个人到海边合宿,男孩们睡一间房,女孩们睡一间房。明日香被她和真理夹在中间。起初她是背对着明日香入睡的,可半夜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和明日香面对着面,那时她的心跳声也是这么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扭开脸。后半夜她一直没有睡着,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男孩们面前。薰还开玩笑说:“你们枕头大战居然不叫我们。”练习的时候她心不在焉,一连弹错好几个音。休息的间隙明日香也调侃她,语气里还掺了一丝骄傲:“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我就是能听出来。”她愣了愣,暗暗觉得高兴。这是不是说明,明日香在演奏的时候还分神留意着她?
在音乐这方面,她自认为缺乏天赋,唯有依靠努力练习才能赶上大家,但明日香做什么都手到擒来,甚至还能一心二用。她时常萌生想要退出乐队的消极念头,觉得只有比她水平更高的贝斯手才能匹配明日香的实力,但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毕业之后,考虑到大家的状态,她暗自默认乐队已经解散了。得知她的这个想法之后,明日香气得再也没有理会她。她觉得很奇怪——这样不就更加像是解散了吗?况且,不论乐队名义上是否还存在着,他们都没有再进行过任何活动。当然,这不代表她对大家没有感情,明日香他们是她仅有的朋友。每个人都对她非常友善。只是,每当想到他们四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友,她就有种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入其中的苦恼,甚至可以说是绝望。加上她又性格冷淡不善言辞,被明日香误解为想要退出之后也没有反驳,这两年间与其他成员的联系屈指可数,就连真理的生日派对都没有参加,更不用提邀请他们参加自己的成人礼。
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日只比真理早一天。与大家相识又成为乐队成员以后,她被真嗣问起生日是在几月几号。“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生日什么的早就很清楚,绫波的生日在哪一天呢?”她记得这是真嗣的原话。还不等她回答,真嗣就掰着指头报出了每个人的生日。得知真理的生日之后,她鬼使神差地说了谎。事后她思索了很久,想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个解释,但却始终没有头绪。吃过蛋糕收下礼物之后,她更加难以向他们道出实情,过生日成了她最头疼的事情,至今都还会在生日前后失眠。
“唔……我要喝甜的……”明日香忽然低声咕哝了一句,脑袋一歪,靠在了零的肩膀上。零没有听清这句话,仅仅是听见明日香的声音就足以让她受到惊吓。她深吸一口气,扶起明日香的肩膀,不知所措地朝四下张望——把明日香独自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但要她把明日香搀回家就太为难她了,最好是能让明日香站起来自己走,她家离学校只有几分钟路程,父母昨天帮她庆祝完生日就出差去了,她们不会惊动任何人的。
“明日香……起来,能站起来吗?”零架起了明日香的胳膊。
春日的夜风凉意逼人,明日香的酒意早让冷风吹去了一小半,突然之间听见零的声音,顿时又清醒了七八成。是幻觉吧?她一边想一边眯起眼睛瞟向身旁的人——之前那个架着她的人明明有双绿眼睛,这时候却变成了红眼珠。她急忙别过脸。不是幻觉。零正穿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幻觉可变不出她没有见过的东西。太狼狈了。太丢脸了。与久违不见的朋友——更准确地说,是暗恋对象——在这种情形下相遇,她还不如当场自杀。不行,我要装醉,她想,不能让优等生看出我已经清醒了。
“我头好晕。我不要走。”明日香弓起背,贴着围墙,仰起脑袋,挣扎着装出一副十足的醉汉模样。
零急忙按住她撑在地上的手,低声安抚她的情绪:“那就不走。”
“有星星!看星星!”明日香朝上指了指。这句话倒不是假装。她从来不曾在深夜到街头游荡,对头顶的风景也从未多加留意。儿歌里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她今天才发现原来真的是这样的。星星真的是一闪一闪的。奇怪,她又不是没有见过星星,可以前看到的星星就没有像这样闪烁。她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夜空。难道是以前她看得不够仔细?或许是吧。她压根不记得上次仰望星空是在什么年纪。
零顺着明日香的手指抬起头。她所在的大学有一个天文社,听说会时不时组织部员一起观星。她常常想,那些一直仰望着遥不可及的星星,深知它们的美妙与壮丽所在之人,会产生想要把星星据为己有的邪恶念头吗?不论他们有没有,她觉得自己会有。或者,换个说法,不是她想占有星星,而是星星在吸引她。毕竟星星的质量比较大,产生的引力也更大一些。就像在音乐方面比她更优秀的明日香。她从未像今夜这样靠近过自己的星星。
“嗯,很多星星,很好看。”零偏过头忧心忡忡地望向明日香。她不知道明日香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醒,也不知道明日香在她出现之前睡了多久,只是这晚并不暖和,她担心明日香因此感冒。
“明日香,把这个穿上。”她脱下外套披在明日香肩上。
“哈啊?那你不会冷吗?”明日香不假思索地回应,不论声音还是语调,一听就不像是醉酒的人。
“明日……香?”零停下正在系扣子的手,茫然地看着明日香。
“好啦好啦,我是有点清醒啦!”明日香哭笑不得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她又没有观察过醉汉的行为举止,这么快就露馅也不稀奇。况且零的身体不是很好,以前经常因为感冒缺席练习,这种天气可不能让她随便脱衣服,得赶快让她把外套穿上才行。
“要——跟我回家吗?现在很晚,你一个人回家,很不安全。”扣子已经系了一半,零捏着半开的衣襟,磕磕巴巴地说。
“我想在这里看星星。”明日香一颗扣子也没有解开,直接脱下外套,罩在了零身上,还贴心地拉起衣袖,以便零把手伸进去。
“那……那我也……”零的脑袋还埋在外套里,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明日香忍不住大笑一声:“你干吗!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看!”
“但是,能……能和明日香一起做的事情,很有限了。”
“原来你知道啊!那为什么退出乐队?”
“其实我从来……没有说过要退出。”
明日香怔住了。她按住太阳穴,回忆了一下事件的始末。她一直觉得当时的情况有些混乱。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感觉零不够积极。当然,零的演奏无可挑剔,这一点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她只是隐隐觉得零不肯融入他们。都已经是乐队的成员了,零却好像始终游离在外,和大家保持着距离。就像隔了一层空气墙,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另外三人都没有她这么敏感。毕竟她是离零最近的人,不论是零的演奏还是情绪,她总能第一时间收入眼底。原本她自信地以为,零的朋友少之又少,她已经是最了解零的人,却在帮老师整理学生档案时意外发现零的生日和真理其实只差了一天。她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却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发问,只好闷在心里,每次送出生日礼物之前都要在家排练半天,以免表现不够自然。
毕业之后,因为总也见不到其他人,她在假期问大家有没有时间练习。零的回复来得最快也最奇怪——“我还属于Eva吗?”她一看就火冒三丈。长久以来的诸多不满累加在一起,情绪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她立刻认定零不想继续乐队活动,在群组里直接把人家开除了出去。事后她没有收到任何辩解的信息,一气之下再也没有理睬过零。真嗣和薰远在天边,不知道她们私下发生了什么,认为明日香的反应过于激烈,仍旧和零保持着联络,只是没有告诉明日香。真理也摸不着头脑,悄悄问过零的想法,虽然弄清楚了一切都是误会,但却很难向明日香解释。依照她对明日香的了解,假如明日香发现是自己闹了乌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事实上零真的从未说过想要退出乐队之类的话。
“我——我只是——以为乐队会因为大家没有时间聚在一起而解散。”
明日香沉默了一阵,脸颊止不住地发烫。因为她单方面的误解,零被孤立了整整两年。以后我会承认错误的,她想,但她也有不对的地方。
“那生日是怎么回事?”
“生日?”
“你的生日不是在昨天吗?”
“明日香怎么会知道?”
“你为什么撒谎?”
“我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法,当初我邀请你的时候,其实你不是特别愿意,对吧?”
“不对。”
“那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你开心吗?”
“开心。”
“真的?一直都很开心?”
“真的。一直都很开心。”
“你这家伙真是……”明日香揉了揉眉骨,“既然这样,那就给我把积极的情绪都表达出来啊!我又不会读心!总要猜测你的心思,担心你是不是想要退出!结果我误会了,你又不做解释!”
零低下了头,小声地坦白:“我的确想过要退出。”
“为什么啊?”
“因为觉得——明日香的吉他应该配上水平更高的贝——”
“行了行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明日香不由分说地打断了零。
她非常讨厌这样的说法。什么配不配得上的,真是太狡猾了。当然是因为认可了零的实力才会邀请她加入乐队啊。虽然最初大家会聚在一起只是因为真理的心血来潮,但零加入的时候他们早就开始认真了。她想,这个笨蛋为什么总是否认自己的水平,还连带看不起我的眼光?以后一定得弄清楚才行。应该是有以后的吧?
想到这里,明日香起身拍了拍衣摆,对仍旧坐在地上的零伸出了双手。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动静,零抬起头,犹豫着握住了明日香的手指。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明日香就已经包裹住了她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是要带我回家吗?快点带路,我困死了,我要睡觉!”
“不看星星了吗?难得一起——”
“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明日香顿了顿,“我是说,一起看。”但愿零能听懂她的弦外之音。要她直白地说出“我们和好吧”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的。
零点点头,不露声色地抽回一只手按在胸口。可能的话,其实她比较想捂住明日香的耳朵。她的心跳声剧烈又清晰,一阵接着一阵,寂静无声的夜晚在她的感官里仿佛夏日的烟火大会。
“对了,之前的生日礼物,以后会补上的,先把今年的给你。”明日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下脚步,右手伸进衣袋,捏成拳头又伸出来,把一个小玩意放在零的掌心。
碰到那样东西之前,零还有些惊讶,想不通明日香怎么会随身携带给她的生日礼物;碰到那样东西之后,她低下头无声地笑,即使不用眼睛看也知道它是什么。
“不知道你这两年有没有好好练习。有当然最好啦。没有的话,就用这个重新开始好了。”
那是明日香的拨片。
“嗯……是你以前用过的,我趁你不注意收起来了而已。”
零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拨片的表面。原本她以为自己和明日香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现在看来,她们分明是有一些共同点的,比如都干过偷偷保留对方用过的拨片这种傻事,只不过明日香遗失拨片的频率比她高得多。
“这样,也能算作是礼物吗?”
“……大不了下次把我的给你。”
“这个的话……其实我已经有不少了。”
“……我总算知道我的拨片都是怎么弄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