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一天都会早醒,但却很少失眠。失眠对于梅舜愈来说是全新的经验,是四肢的麻木,与冰冷,蜷起身体却又不能给冰凉的四肢带去温度。眼睛感到干涩,大脑想个不停。
一切的东西糅合在一起成了漆黑肮脏的颜色。为自己的过错感到痛苦,为自己的愚笨生气,在自责的炼狱中受到煎熬。终于迎来了和解让自己可以将身体与心放松下来。
如果就这样死去,不会醒来就好了。
即便这样一夜到亮不曾睡着,早醒还是如常的来到,就像心脏的跳动只能在梅舜愈死去的时刻才能停止。
脑袋昏昏沉沉,思绪乱如麻,纠缠在一起,让梅舜愈有些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过,这个夜里是一直躺着床上清醒着,还是侥幸进入了几秒的睡眠之中?
虽然昏昏沉沉但是大脑中却有一个声音非清晰驱使着梅舜愈迈出脚步。
若是在宿舍死掉的话,一定会给舍友添麻烦吧。
这便是梅舜愈请假来到临近学校的这家宾馆的原因,昏沉的大脑并没有想到如果自己在这里死掉同样会给其他人增添麻烦。
多少人都那么急切的想过死亡,但是责任感却总是拉回来他们,责任感逼得他们走上了悬崖,但也是责任感成了他们的安全带。
浴缸中放得满满的热水,蒸腾起热气,一进人浴缸,让梅舜愈一直冰冷的四肢立刻变得温暖起来了。
早被关掉的手机,孤独的躺在梅舜愈背来又丢在了床上的包里。
锐利的刀片,拿出来后在浴室黄色的灯光下,反射着亮光。
镜面般的刀片也在梅舜愈把玩时的改变角度中映照出了她的模样,打湿的长发粘在皮肤上,因此显得乖巧,刘海平平的贴在额头,眼神里是说不尽的疲惫和绝望。就像一片沼泽,看不到希望。
右手紧紧握住了刀片,薄薄的刀片因为用力陷进了食指之中。
从水中提起的左手还带着水滴,水滴顺着手臂滑下,带走了曾经停留在梅舜愈身体的汗液,冰凉的汗液。
刀片很快,不过刹那,轻轻一划,就像乐队的指挥,手势翩翩,指挥着别人演奏的手,轻轻的落下,优美又轻盈。
白皙的手腕处便冒出了一小串的血珠,疼痛比想象中来的更慢,是在血珠之后的,就像先看到的闪电后听到了雷声,血珠慢慢扩大又与其他的手牵手连成了一线。一线又合成一珠,画出的一线像哪咤的混天绫,像哗啦一下铺开的一条红毯。
画出一条红线,便滴入了水中,又跳出一个更小的珠子,再落下,泛起一个小圆,撞到浴缸壁又回来,打乱了新泛起的小圆。
水太纯净倒显得梅舜愈混浊,因为她白皙的酮体并不能溶于水,反而十分明显,显得清楚,清楚的可以看到曼妙的曲线。像一节在清水中去皮的山药,白得明显有别于水。
落下便扩散开来,一朵朵的小花,又被水所冲淡,一滴滴的滴下,扩散开时是那么的美,摇曳的柔软的身姿,绚烂着炽目的红,被包容的水淡化,变得柔和,成为淡红,甚至带上了点粉。
好美。
手下的水慢慢被染红,再不能淡化成温柔的红色,不能为水包容,甚至将温柔染红。
梅舜愈将手垂下,之前一直暴露在空气中而变冷的手,瞬而被温暖怀抱,划开的口子接触到热水,反而刺痛起来,梅舜愈因为这个加剧的疼痛而皱眉。
被划破是锐利的刺痛,因为痛苦而且产生的心痛是迟钝的钝痛。
梅舜愈将头靠在了浴缸的边沿,一直纷乱的思维从割破手腕时就变得清明起来。就像那些纷乱从手上的伤口搭着流出血液来了一次激流勇进的流出了体外。
靠在了坚硬膈人的陶瓷浴缸上,软弱无骨而一直低着的脖颈被硬物支撑了起来。
忽然,想到了浣月。
自己要是死后,谁来陪她一起跑步呢?一直只吃那么多真的可以吗?
她那么优秀,少掉自己一个也会有人可以补上。
和叹气同时的是这个悲观的念头。
想到从今天以后将回是别人看着浣月的可爱模样,在自己说话时偏过头来认真听着的浣月便不再是自己的独占了。
有些不甘,但是她一定值得比我更好的。
我配不上,配不上她的好,她是高高的太阳不应该只是在这个温室中只是照亮我而已。我困住了太阳…
或许是昨夜一直没有入睡,在一切全都可以放下的现在,梅舜愈感到了一丝的疲倦。
困意迟到了。
因为梅舜愈早早的便对自己说了学校有活动所以不跑步了!又一次被鸽掉的浣月忙了一整天的临终关怀,对死亡的不安,慢慢变成了平静,是一个成功的临终关怀的心路历程。
这是从上帝视角来看的,真正做起来,浣月才发觉了其中的力量。
自己在试图用着自己的知识去慰藉着病人,面对着一个个关于生命的拷问,这些从没想过的问题,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何,在说服着他们的时候更是在说服着自己。
垂死的生命却爆发出极强的力量,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亮起的火光超过了普通人。
仅仅只是一次短暂的接触,便让浣月受益匪浅。
也多了对生命的思考,一直烦躁的心也得以静下来。
有时去治愈,常常在安慰。
但为了更加彻底的恢复状态,浣月还是决定提早与申永上师的见面。
瞥见了青铜铃,继而推开了吱呀的木门。
在木质的建筑中,上师黄褐的衣服不显得炸眼,有着与木头一般的古色古香沉淀的韵味。
钵音,穿透了浣月,穿透浣月穿着的薄毛衣,休闲裤,穿透到了内心,缓慢的心跳甚至比钵音还慢。
:执念是不能被阻拦的,只能被放下,因为紧握着它的是自己,与它对抗就是与自己对抗。
浣月一直自持有可以看透别人内心的眼,但是申永上师却能看透真正的自己。被他平静深邃的眼所看着竟有一种被净化的感觉。
他有着一种介乎于佛或神的气息。
能感受到他的慈悲,在悲悯世人。
在见申永上师时,浣月会提前把手机关成静音,下山的路上拿出手机来看是否有错过的事情是一直以来费习惯。
一看就变了脸上,和山中的雾气一样,一片煞白。步伐也奇快,就像赛跑。
雾气也被她搅动。
时隔一天后,浣月在见到梅舜愈是在医院,医院的白墙比浣月的脸更白,显得绝情,缺少了浣月的温情。
梅舜愈的嘴唇是比白墙更甚的,失血让她缺乏血色。脸庞也被连累,像纸一般,不仅是白更是脆弱,若是轻戳便会戳破。
自己能来到这里死赵致薇通知的结果,思来想去,现在能倚靠的能排解梅舜愈心结的也只有这个人了,自己种下的心结只能托付旁人。
看着赵致薇关心又自责的模样,浣月就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浣月便不主动发问,仅仅只是观察,也不焦急,毕竟现在到情况无论自己如何担心苦恼,对事实都没有任何的帮助。
所以她开始打量起赵致薇来。肩以下的长发,发梢烫过所以微卷。
此刻的双眼没有什么神彩,但不难想象若是平时定是有着卓越的风姿的。
俩手握在一起,做出了祈祷的样子。目光虔诚的看着床上的浣月。
除了进门时的招呼便没有更多的交流了,不过从哪一声便能听到其中沙哑,浣月推断起来她一定有过哀嚎。而且床前只有她一个人,她一定是第一目击者,能这么早就发现自杀的念头不仅是因为自己嘱托过的关系,更有可能是因为原因在于她,并且她的神情除了担心更多多少愧疚,因为她眼睛的方向
在使用不同的脑区时会带动眼睛,所以在心理学的研究中得到了根据眼睛来判断他们的状态,是找感受情绪还是在内心对话或者说回忆画面。
向下便是内心对话,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内心对话并不奇怪,但是如果一直都是内心对话并不奇怪,但是如果还有画面的回忆并且俩者交错,那么眼前的人便是现在这个事情的幕后主使,一切都与她有着关系。
挂着的血液已经过半,梅舜愈起了身,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致原因,那么继续呆下去也无济于事。
因为不愿意去听赵致薇的解释,浣月走得奇快。
她不想看到别人的掩饰,这会让她对人性太过失望。
浣月走到了护士台,站在了台前,露出甜甜的笑容对着护士柔声的问道
:姐姐,您知道6室21床那个自杀的病人的情况吗?
浣月笑的很美,就像是天使一样。
:那个吗?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只是失血过多吃昏过去的。修养几天就没事了,不过啊幸好没有割到主要的动脉,所以出血量不多没有关系的。
护士莫名的对这个不足她高的孩子感到喜欢,且因为害怕这个孩子太多担心,便也温柔的把她出来自己所了解的全部都说了出来,而且为了安慰她特意把她的病情说得轻描淡写。
所谓沉重的东西,还是交给其他的成年人背负好了,这样去把重担压在她的肩上会把她给压弯的,她小小的个子再被压弯的话就太惨了。
:谢谢您,给大家添麻烦了。
煞有其事的弯腰鞠躬,便转身离去,让往日里不太受人尊重的护士,感受到了初春的暖意,甚至在心里暗自想着应该多关注一些6室21床的那个叫做梅舜愈的患者。毕竟她的妹妹看起来是那么的担心啊。
漂亮的眉,舒展开一定很好看吧。